李慕青當然覺得那師徒二人沒有自己的仙鶴重要,天知道她有多久沒見過葷腥了。按理說以她星雲派璿璣長老的地位,李慕青本該不缺靈石也不缺丹藥,可誰讓她喜歡研究陣法符籙,這自然是大把燒錢的行當。


    研究陣法符籙倒也沒什麽,鑽研得好也能掙到大把靈石丹藥。可惜李慕青天生少了那麽幾分天賦,就連畫個最簡單的明火符她都能炸掉整個洞府。這本領不說後無來者,至少是前無古人的。


    如此事故三四次下來星雲派還願意幫襯一下,時間長了星雲派也不想管了。再加上這人到處借靈石卻甚少能還清,就連剛入門的小弟子都被這位璿璣長老坑走過十粒清心丹。久而久之,李慕青就成了星雲派裏出了名的狗也不理。


    偏偏李慕青堅信天定酬勤這句話,即便失敗了千百次也從沒見她氣餒過。她依舊重複著坑靈石擺陣法畫符籙而後失敗炸洞府的日子,於是堂堂星雲派璿璣長老就這樣理直氣壯地越活越窮,窮到了差點克扣自己徒弟口糧的地步。


    而紀鈞送來的這兩隻仙鶴,可謂雪中送炭。練虛修士固然不需要吃喝,但誰還沒點小癖好呢?李慕青一想起那撒上香料烤得外焦裏嫩的仙鶴肉,就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誰知她到了後院,就看見她的小徒弟正對著一隻羽毛完好的仙鶴發呆。那孩子眼圈紅紅的,似是哭過。


    “怎麽啦,小桃紅?”


    “我下不去手,師父。”寧桃紅傷心之下,也就沒在意稱呼問題。他抽了抽鼻子,抬起頭望著李慕青,“我知道師父想吃仙鶴,我也想吃仙鶴。可這隻仙鶴太好看又太可憐了……”


    那雙圓滾滾黑漆漆的眼睛直直望著李慕青,其中是滿滿的期待與懇求:“師父,我們真的不能養它們麽?”


    這孩子莫非是她上輩子欠下的孽障?李慕青被那雙眼睛一望,心裏便不由自主軟了三分,她狠心咬咬牙,又拿出了老一套說辭:“可你師父我養不起仙鶴……”


    “我把我自己的丹藥省下來喂仙鶴。”寧桃紅立刻回應道,“不用師父出一分一毫。”


    聽了這話李慕青立刻柳眉倒豎:“你當我是那種讓徒弟自己養仙鶴的人麽?你師父我……”


    話剛一出口,李慕青已然後悔了。她倒不是吝嗇,而是她自己身上也沒有一顆丹藥,哪能打腫臉充胖子?


    於是她支支吾吾答不出話來,一點沒有平常忽悠人時舌燦蓮花的風采。


    紀鈞師徒二人卻將這出好戲從頭看到尾,直到那孩子快哭了,他才悠悠道:“一百瓶清心丹,換你為我徒兒算一卦。”


    他長袖一揮,好幾十瓶丹藥就整整齊齊堆在院內一角。


    “一百瓶清心丹就換我一卦,你當我這麽便宜?”李慕青情急之下說出的話倒有三分歧義,隻是她討價還價起來已然顧不得許多,“至少一百五十瓶,否則我不幹。”


    “那就一百五十瓶。”紀鈞倒是痛快。


    李慕青馬上有些後悔了,她眼珠一轉道:“我觀測天機是要折損修為的,至少加到二百瓶……”


    一個普通星雲派築基弟子,每年門內都要給足五百塊靈石二百瓶清心丹。而李慕青就連討價還價也隻敢往上加五十瓶,可見這位璿璣長老替人算一卦的價錢著實便宜得很。


    紀鈞淡淡說:“你若是不算,我連這兩隻仙鶴一起帶走。”


    一聽仙鶴要沒了,寧桃紅麵上不由顯出幾分失落來。可他卻低聲道:“還請前輩帶走它們吧,我不要師父為難。”


    聽了這話,李慕青不由怔了怔。


    “二百五十瓶,看在你徒弟的麵子上。”


    李慕一聽她多賺到一百瓶清心丹,立刻眉開眼笑起來:“紀真君就是大方,我的本領一定包你滿意。”


    寧桃紅眨了眨眼,他隱約聽出這話有點不對,卻又不知道哪裏不對。


    李慕青今晚招待他們的是炒青菜白米飯,當真半點葷腥也沒有。


    “多吃青菜才能長得高。”她笑吟吟地給顧夕歌夾菜,還當著紀鈞的麵光明正大挖起了牆角,“我瞧師侄玲瓏心思骨骼清奇,是個學天算的好苗子,不若入我星雲派吧?”


    “跟著你每天吃青菜,就連清心丹都沒有麽?”紀鈞即便諷刺人時,依舊神情淡淡並無變化。


    “總比跟著你學什麽無情道好得多。”李慕青回諷道,“每天修心練劍,你都快變成一隻劍妖了。”


    眼見兩位師長吵了起來,顧夕歌依舊悶不做聲低頭拔飯。他與寧桃紅極有默契,同時推碗悄悄離開了屋子。


    此時已近黃昏,一顆星星遙遙掛在天空西南。


    “那是長庚星,也叫太白星。”寧桃紅伸手點了點,頗有兩分炫耀意味,“師父教過我,東有啟明,西有長庚。”


    顧夕歌望了那孩子一眼,沒說話。即便上輩子他與寧桃紅算得上是朋友,他卻也沒有什麽能同一個五歲孩子說的。


    寧桃紅也不在意顧夕歌冷淡態度,繼續道:“你說,你師父和我師父最後會不會結為道侶?我來了六個月,第一次看見師父這般高興的模樣。”


    “絕無可能。”顧夕歌答得果決。他一想到李慕青是自己師娘,就覺得頭皮發麻脊背發冷。若是李慕青當真成了師父的道侶,她怕會刮光玄機峰每一寸地皮,這樣的人又哪配得上師父半點?


    眼見寧桃紅表情詫異,顧夕歌又補充道:“他們相識許久,若是有意早就成了,何必等到此時?”


    “也罷。”寧桃紅低了低頭,“虧我還以為師父難得有個大方朋友,若能結為道侶自然是好的……”


    原來他把自己師父當做一隻肥羊。顧夕歌哽住了,他不由想起上輩子寧桃紅連一塊靈石都要精打細算的模樣,原來根源就在這位李前輩身上。


    忽然寧桃紅揉了揉眼,他對著屋子喊了一句:“師父,我困了。”


    李慕青立時拋下紀鈞出來了,她牽住寧桃紅一隻小手道:“好,師父哄你睡覺。今天為師就給你講一個僅有一處仙竅開通,卻成為大乘修士還娶了十八位道侶的大能的故事吧。”


    眼見那師徒二人走遠了,紀鈞頗為躊躇了一會。他這才知道,原來別人家師父都要給徒弟講故事哄他睡覺的。可紀鈞能想起來的,不過是各類枯燥無味的經典……


    “師父晚安。”顧夕歌鞠了個躬自己走向客房,竟無半點撒嬌與癡纏。


    紀鈞被留在原地,竟有一分失落。他忽然深切體會到,有時候徒弟太懂事也不大好。


    直至月到中天星辰滿空,李慕青才從徒弟屋內出來。她與紀鈞好似心有靈犀一般,都到了院內。


    今晚是難得的晴天,星光璀璨顆顆分明,就連月光也因此黯淡下來。李慕青望著這滿天繁星,麵色嚴肅竟沒有半分不正經的表情。她原本就是個頗為美麗的女子,此刻真當得起一句風姿過人恍若仙人的誇獎。


    “你徒弟的命數,我瞧他麵相就知道了七八分。”李慕青先開口了,“他幼時克母,親緣寡淡,男生女相,一生坎坷。就凡人而言,你這徒弟命數並不好。”


    紀鈞揚了揚眉,顯然並不滿意。他要聽的,自然不是這些平常卦辭。若是相麵,他自己都能瞧個七七八八,又何必千裏迢迢特地來找李慕青呢?


    “然而就修仙而言,他根骨極佳天生劍體,合該入你門下。”李慕青閉了閉眼道,“碰上你這個師父,可謂是他否極泰來魚躍於淵的第一步。既能踏入仙門,他此後的命數也就此逆轉。”


    這回紀鈞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他又問道:“然後呢?”


    “然後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修仙一途本就是險路,唯有靠自己才行。你這個當師父的再心焦,也不能代他受劫。”李慕青不由揶揄道,“你們洞虛一殿一脈單傳,就連這疼愛徒弟的方式也如出一轍。有幸拜入你門下,這孩子的仙途已然平坦了許多。”


    李慕青卻越想越氣。別人的師父都是疼徒弟,什麽靈石功法給的絕不手軟。再不濟也好歹傳道授業,即便靈石要徒弟供奉也算受之無愧。哪像自己師父一樣隨隨便便扔給自己十卷《玄門易經》,而後就整日不務正業每天睡覺,還美其名曰夢中證道。她幼時見到紀鈞和他師父後,這才知道原來師父疼起徒弟來可以那般細致入微。


    隻是她後來想起來,師父卻也從未曾虧欠過她。星雲派的功法最為奇異,查天數知天命,那些東西就明明白白擱在天上寫在每一個人臉上。其中精妙之處,隻能靠自悟而無法傳授半分。


    “他有心魔,一個八歲孩子絕不該有的心魔。”紀鈞神色微鬱,“那日我替他練氣開竅時察覺到,那心魔難纏得倒像化神修士才有的。”


    李慕青麵色立刻變了。一個沒造過什麽業障的孩子,為何會有那般難纏的心魔?若非他上輩子帶來的冤孽,那便是其他人等奪舍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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