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罪大惡極者都有命中注定的一種好運,直到疲憊的上蒼對他們大逆不道的僥幸還沒有蓋棺定論前,他們那注定的好運能幫他們穿越一切障礙,能使他們擺脫所有危難。


    邊鴻影就是如此,除了幸運以外,她還擁有一份最過硬的屏障:這就是她天生的麗質,高貴的神采,以及她一擲千金的慷慨。一位年邁的驛卒隻為得到她的一句讚賞,便笑容可掬殷勤備至地為她免除了一切慣常手續,允許她投了一封寫有很多暗語的信:


    雁北,速徹眾徒,齏燦、桓。奴離五指,候於房山。


    最後補上日期。


    因為早在揚州一事後,邊鴻影就猜到季桓之、朱厚燦他們一定會在書信上動手腳,而自己的遭遇表明,他們連驛站也不放過。但現在一切看上去像是按照那幫仇敵的預想在走,突然自己沒了蹤影,他們必定會認為偽造書信的事情已經敗露,所以她也就不會再使用書信作為與苗禦鴻聯係的手段——


    但她偏偏重新啟用書信方式,這就是虛虛實實實實虛虛。


    等住進了房山的一處算不上很上檔次但好歹整潔的客棧,邊鴻影才脫下潮濕的外衣,坐在炕上用棉被裹著自己大口鬆氣。


    “季千戶!”


    由於牆壁的隔音效果一般,隔壁的一聲叫喚,令她幾乎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噓——別出聲。”隔壁屋進了一位年輕男子。


    邊鴻影側耳聆聽,她相信自己絕對不會聽錯,那個正在說話的男子就是曾兩度被自己魅惑,又第三次假裝被魅惑而報複自己的季桓之。


    他怎麽會在房山?難道我的行蹤敗露了!錦衣衛的監視網絡遍布兩京十三省,真要鐵了心查一個人,除非他躲在秦始皇陵,否則一定是能找出來的。


    恐懼蔓延在了邊鴻影的全身。


    但很快,她的這種懷疑就解除了,因為隔壁屋的談話與自己並無關係。


    “九慧,你先安心待在這兒。等我叫堂裏的弟兄聯係到你的父親,就讓他來帶你回家。”


    “季千戶,奴家害怕。”


    “你害怕什麽?”


    “你們不是要抓天極教嗎?那不就也要抓奴家嗎?”


    “不會的,你放心好了,你算是受害者,我們不但不會抓你,還要保護你呢。安心待著,聽話。我還有要事先走了,估計過幾天才能再回來看你。”


    “那你一定要回來啊。”


    “一定。”


    季桓之說完這兩個字,就從外麵帶上房門,出客棧遠去了。


    邊鴻影透過窗戶縫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像是略有些瘸地冒雨走在滿是水汪的路上,漸漸消失在視線當中。季桓之身上受過幾處重傷,一到陰雨天就會疼痛,影響動作,那種腿不跛但卻顯得瘸的特有步伐,絕對是他沒錯了。


    究竟是何等的機緣,上天才安排他們與自己再次於房山小客棧相會啊!


    邊鴻影暗自微笑起來,她已經意識到住在隔壁的丫頭可能就是她的第三任侍女。想到那位姑娘就勾起她憤怒的回憶,一種報複的欲望使她的麵部線條發生了扭曲,但臉譜變幻莫測的這個女人暫時失態的麵容,幾乎又立刻恢複了鎮定自若和顏悅色的表情。


    我隻能說,感到對她深表同情——也對她的父親、還有也不知是真是假的情人深表同情。邊鴻影心中自語。


    一場新的冒險使邊鴻影貪婪陰謀的心靈又撩撥起全麵的激奮,給她帶來巨大的精神支撐,她本可能毫無睡意,但她還是接受漆黑夜色的建議,先蜷入夢鄉。連日以來,她已經曆了各種驚心動魄的煎熬,如果說她那一身鋼筋鐵骨還能經得住疲憊的摔打,但她的精神需要休息。


    於是她臥床小憩。但複仇的意念在輕輕地搖蕩著她的心靈,九慧的名字又很自然地牽動著她的思緒。


    唯一的一件事使邊鴻影誠惶誠恐,那就是她想起了她的丈夫沈陽侯,她早先幾年的時候,本以為朱厚燦已經在沈陽大火的時候死了,或者至少作為叛國賊僑居南洋了,然而後來她發現就是季桓之的至友朱後山。邊鴻影將朱後山無疑也算在複仇之內了,她打算采用迂回複仇法整死那個錦衣衛千戶。


    所有這些一廂情願對於邊鴻影都是甜美的醞釀,所以,在這甘美希望的撫慰下,她很快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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