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孔定邦自己找的案子,卻被六扇門的人搶走了,心裏自然不爽,但也隻敢遙對著尚在關外還沒回來的協同人員嘴上出出氣。


    “鬼知道他們忙什麽去了?”


    事實上,自朝鮮戰事結束後,朱後山一行並沒有第一時間回到京師,是因為他們在找一個人,這個人正是熊廣泰的侄子熊廷弼。


    話說去年他們把熊廷弼和杜江二人撂在遼陽,隨軍出征,至今已過了整一年。等到了遼陽城外的時候,熊廣泰才慌了:侄子不知道這會兒怎麽樣了,要是弄丟了,他可對不起自己的親大哥。


    好在進城後,他們很快就在主幹大街上的一處包子鋪旁,找到了蓬頭垢麵,蹲在街邊,麵前放了隻破碗的杜江。


    “朱千戶,你們可來了!”杜江喜極而泣,臉都哭得猙獰起來。


    “杜江,你怎麽變成要飯的了?我侄子呢?”熊廣泰言下之意,當初可給他們留了幾十兩銀子,隨便雇輛車也能回京師了,要是怕不保險,找兩個鏢師把自己當鏢押了也成;再不濟,你杜江堂堂神偷,順點銀子還不會嗎?


    杜江哭訴道:“熊百戶您那侄子太厲害了,你們一走,他就說他是讀書人,不屑與我這等雞鳴狗盜之徒為伍,把我趕出了一同下榻的客棧,還四處張貼上小的畫像——您那侄子畫功也是一流——下麵注明:‘此乃江洋大盜杜江,各家各戶嚴防。’小人因此斷了生計,隻能沿街乞討。他還說了,若不是小人是幾位大人的證人,他早將小人斬殺,傳首九邊了。”


    “傳首九邊?他也想得出來。”聽完杜江的敘述,熊廣泰不禁粲齒而笑。接著他又問:“話說回來,我那侄兒現在何處?”


    杜江告訴熊廣泰說,熊廷弼在遼陽的一段時間內親眼看見各路大軍過境,知道是要往朝鮮去,他估計怎麽也得打一年半載,叔父短期內不會回到遼陽,所以他就自作主張,跑到建州去畫地圖了。


    熊廣泰差點噴出一口老血:“跑到建州去了?”


    當時的建州、海西、北山等地,就好比今天的少數民族自治區,盡管法理上也屬大明管轄,但當地人擁有高度的自治權,女真各部之間經常互相攻伐,每隔幾年就要兵荒馬亂一下,相當不安全。


    “這渾小子,沒跑蒙古丟了,可別在自家地盤出了事!”


    但光是急得直跺腳沒用,想辦法把人找到才是當務之急。


    本來都打算入關回京師的季桓之突然發覺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當時出關前,萬羽堂的人要他去女真完顏部城寨附近找李赫倫留下的一樣東西;在日本的時候,即便找到了百竅玲瓏心,李將軍也並沒有說就不用再去完顏部了,可見那裏也藏著一樣元氏一族迫切想得到的東西。如今,借著去找熊廣泰的侄子,倒說不準有機會去一趟完顏部。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京師來人告訴他們,上頭命令他們協同六扇門的人,去河南衛輝府調查才子文從複自殺一案。兩頭都不能耽誤,朱後山考慮後決定,由他自己和熊廣泰,帶著喬虎丁勝去建州找二弟的那個寶貝侄子,三弟李密則跟著季桓之去河南,應付上頭交待的差事。


    縱使季桓之機智巧變,年紀尚輕經驗不足仍是他目前難以彌補的缺陷。原本季桓之與朱後山三兄弟若即若離,是給自己一條退路。現在朱後山三言兩語,托他帶三弟回去,赴河南一同辦案。季桓之欣然接受,卻不知自己的行為在別人看來,無異於是完全加入了朱後山一派,從此自己的利益和命運,就和他們牢牢綁在一起了。但跟著一個成型的派係混,總比自己單幹來得強。


    回去的途中,季桓之騎在馬上,隻覺得哪裏不舒服,研究了很久,才發現是懷裏一樣東西墜得慌,他不得不停下馬來,取出那樣東西。


    “怎麽了?”李密見他停住,便也勒住馬,回頭問道。


    季桓之掏出百竅玲瓏心,奇怪道:“之前都沒感覺,今天怎麽覺得這東西揣懷裏那麽重?”


    李密道:“前幾天都是步行,自然沒什麽感覺,今天興許是騎上馬顛簸,所以顯出來了。”


    季桓之認為絕不是騎馬顛簸的問題:“的確重了,不信你掂量一下試試。”


    “我來試試。”李密驅馬來到近前,接過百竅玲瓏心,一時沒有心理準備,險些從手中滑落,她忙握住寶珠,一句話脫口而出:“這麽沉?”她這會兒相信季桓之所說的話了。今天的珠子的確很沉,感覺得有過去拿著時的三倍重,而且更加神奇的是,百竅玲瓏心內部那枚繪有《坤輿萬國全圖》的稍小珠子仿佛被什麽力量固定住了,不能在裏麵自由活動了。李密無法找到這兩個古怪現象的原因,隻能將寶珠再遞還給季桓之道:“要是覺得沉,就先放馬鞍囊裏吧,等以後有時間再慢慢研究。現在公務要緊。”


    都說了這東西不是他們這個世代的人能理解的,縱使季桓之再聰明,也不會想到朱後山之前撿到的兩枚隕星消失不見了。


    等到二人入關趕回京師,來到北鎮撫司衙門的時候,指揮使駱思恭見隻有他們兩人,便問朱後山等去哪兒了。李密如實回答,大哥他們是去找二哥走失的侄子去了,卻對楊雷潘林二人被大哥“遺棄”在倭國的事絕口不提。


    駱思恭表示有些為難:“上頭點明是要讓朱後山帶頭協同查案的,光你們兩人……”


    季桓之聽出怪異來。駱思恭身為指揮使,在錦衣衛中地位僅次於左都督嶽希桐,已經夠大了,他還說“上頭”二字,看來真正的上頭,也覺得要讓他們協同六扇門所調查的案子不簡單。


    駱思恭思來想去,道:“李密你與朱後山相交甚厚,加上季桓之也是千戶,又是受朱後山的二次委托。也罷,此事就交予你們辦吧。”


    查案這種事,季桓之是新手,李密倒是輕車熟路。在得知協同人員還有她最厭惡的孔定邦一夥後,她立刻準備好一套必備物品,帶上三五個校尉,也不和姓孔的打招呼,就又和季桓之馬不停蹄地趕往河南去了。


    此一去,真是貞女失節不如老妓從良,衛輝府不知要起怎樣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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