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水倒我曾聽大腦殼說過,不過這黃河水鬼又是什麽人呢?


    旁邊一個老鄉給我小聲解釋著,黃河水鬼就是黃河上專門克製水倒的人,行為古怪神秘,獨居在黃河邊上,從小養著一條黑狗,庭院中立著一根大竹篙,竹篙上綁著一塊八角形鏡子。


    這些都是辟邪的物件。


    在老黃河邊上,關於水鬼的說法還有很多。


    據說黃河水鬼回家後,第一件事就是先喚來黑狗,然後在院子裏照一下鏡子,若是無異,便回屋做飯睡覺。若是黑狗狂吠不止,鏡中帶血,他就會掉轉方向,去黃河邊上再走一圈,將身上的晦物去掉再回來。


    有人說,水鬼從小就用一種特殊的藥水洗眼,又在黃河邊看了幾十年黃河水,那眼裏都帶著閃電,能穿透渾濁的河水,一眼就能看到水下的行屍;也有人說,這水鬼都是從小養一隻黑狗,黑狗就是吃黃河浮屍肉長大的,所以能不避鬼神,所向無敵。


    不過這些多是傳說,不足為信了。


    隊長聽老河工這樣一說,當時就皺緊了眉頭。當年全國上下都在破四舊,批封建迷信,這要是真請來了黃河水鬼,那不是公然宣傳封建迷信嘛!


    後來,他想了個折中的法子。我既不屬於公門中人,也不是當地人,正方便請黃河水鬼。以後上麵要是追究下來,他也好推脫,就說當時是為民請願好了。隊長讓我跟老水鬼好好說說,讓他爭取立功,化封建迷信為革命意誌,爭取做一個有益於人民的人!


    我欣然領命,給猴子眨了眨眼,兩人直奔老水鬼那裏。


    解放後,全國都在破除迷信,老水鬼院子裏立著的竹篙被折成了幾截,鏡子也被砸了個稀巴爛,一個黑瘦的老人坐在一塊石頭上,失神地望著黃河,旁邊臥著一隻瘦得皮包骨頭的黑狗。


    老人是典型的黃河老人,他的眼睛像黃河水一般渾濁,頭發也是泥沙一樣的鏽色,皮膚是古銅色,人仿佛是直接從土裏長出來的一樣。


    我們結結巴巴說明了來意,老人卻像一截木頭樁子一樣,坐在那裏,看都沒看我們一眼,後來就擺擺手,讓我們離開了。我們兩人怏怏地回去。剛到工棚,便聽到消息,就在半下午的時候,又有兩個人發狂了一般奔到了黃河中,攔都攔不住。


    那兩個人,也是昨晚參與了沉棺的人。


    事情越來越古怪了。


    昨晚參與了沉棺的人嚇尿了褲子,紛紛去找隊長。有的謊稱媳婦在家生娃,有的謊稱要趕回去奔喪,反正不管怎麽樣,死活都不在黃河邊待了,要死也要死在家裏,不能死在外麵。


    隊長沒辦法,隻好讓他們先回家,關了門找我們三個人商量。


    猴子也參與了沉棺,現在看著死人越來越多,他也越來越緊張,不知道該怎麽辦好。


    我也很著急,要是能解開這個黃河失蹤之謎,估計我父親也能找到了。


    我想了又想,突然想起了那晚謝教授的猜測,說那黑棺中會不會含有什麽放射性物質,影響了人的大腦,所以人才會莫名其妙送命。放射性物質是什麽,隊長也聽不大懂,但是這個說法好歹也和科學沾點邊,總比說黃河大王吃人好。


    他讓人把謝教授客客氣氣請來,虛心請教他該怎麽辦。謝教授聽說人失蹤後,也是大吃一驚,沉吟了一會兒,說按照古籍中的說法,他們幾個沾了黑棺的是被招了魂,這個非得打開黑棺才能化解。


    隊長一下站了起來,說:“啥?!好容易把這黑棺爺爺請走,你說還要求它回來?”


    謝教授說,他當時也低估了這個黑棺的力量。他本來想,這黑晶鬼隕不過是塊能放射出電波的古怪石頭,一旦遠離這石頭,人就沒事了,不過現在看來,這黑棺並不是那麽簡單。也許那黑棺除了鬼隕外,還有其他的古怪東西,這就要打開黑棺才能知道了。


    隊長說,那黑棺被推到黃河裏,那時候風大水急,棺材早不知道跑到了哪裏,現在又要到哪找去?


    謝教授本來想說什麽,想了想,還是沒有說。


    黃曉麗便問他,說要是找不到黑棺,那最壞的情況是什麽?


    謝教授猶豫了一下,說,按照古籍的說法,凡是觸摸黑棺者,恐怕都會消失在黃河裏。


    猴子大張著嘴,叫了一聲,沮喪地坐在地上。


    黃河水大,上萬斤的鎮河鐵牛都能被黃河衝到幾十裏以外去,這黑棺入水後,哪裏還能找到?


    謝教授這時候建議,附近有一個著名的黃河水鬼,據說他在黃河上渡人幾十年,眼睛能透過渾濁的黃河水窺視到水下之物,我們如能得他相助,一定能找到那沉到河底的黑棺。


    我垂頭喪氣,告訴謝教授,我和猴子兩人今天提著東西去找他,巴巴說了半天,結果人家正眼都沒看我們一眼,就把我們給趕出來了。


    謝教授沉吟著,說他沒被打倒時,在黃河灘上尋訪老黃河傳說,專程拜訪過他,和老水鬼聊了一些黃河民俗,真是受益匪淺,原來英雄常出自草莽,真正的高人還是在民間。他最後沉吟著:“這個老船夫肯定很難請動,不過他要是知道了那件事情,也許會願意幫你們。這樣吧,我下午跟你們一起去見他,看他會不會幫這個忙。”


    猴子激動地緊緊握住謝教授的手,稱謝不已,連連說自己下半輩子就靠謝教授了,謝教授隻是淡淡一笑,並沒有多說什麽,隻說讓我記得帶上那幾枚玉佩過去。


    有了謝教授的介紹,老人的態度好多了,將我們請進屋,卻依舊對尋找黑棺之事隻字不提。


    謝教授讓我拿出那幾塊玉佩,擺在桌子上,讓那老船夫看看,這個是不是七竅塞。


    老船夫緩緩抬起頭來,隻看了一眼,卻一下子緊張了,問我:“伢子,你在哪裏拿到的這些物件?”


    我哪敢將上次的事情都說出來,隻是隨口說無意中進入了一個黃河邊上的山洞,在那裏一口大缸中撿到的東西。我一說完,老船夫就問我,我當時進入的山崖,是不是呈一個人臉形狀?


    他這一說,倒提醒了我,當時我坐在桑樹上往上看去,那高大石崖就像是一張古怪的人臉,忙連連點頭,說就是,就是,像一張死人臉。


    謝教授也說:“久聞三門峽的黃河古道中藏了座人臉怪山,據說那山洞中有三眼石人,我一直想去拜會,隻恨找不到門路,沒想到入口竟和那條鐵鏈子有關。”


    老船夫不住看著那幾塊玉佩,後來就問我,我撿到玉佩的地方,有沒有看到死人?


    我搖了搖頭,說:“沒有。”


    老船夫問道:“真沒有?”


    我說:“嘿,你這老爺子,我騙你幹嘛呀?難不成我把死人藏在家裏了?”


    老船夫才點點頭,頹然坐在那裏,沒有再說什麽。


    黃曉麗這時候問:這個七竅塞又是什麽東西呢?


    謝教授解釋著:“你拿的這些玉佩本是古代的七竅塞,王公貴族下葬時,要用一些玉佩封住兩耳、兩眼、兩鼻孔、一口,就是七竅,這個你們都懂吧?”


    我們點點頭。


    謝教授說:“但是你這些玉佩卻多了一個。”


    我還有些不明白:“多了一個?”


    謝教授點點頭,說:“你這裏雖然隻有四枚玉佩,卻有一枚大小形狀都不對,既不是封眼,也不是封耳,更不是封鼻,封口。”


    黃曉麗問道:“那是封什麽?”


    老船夫這時候悶悶說了一句:“天眼。”


    我們一下子愣了。


    這天眼說的是人額頭上的第三隻眼,神話中的二郎神楊戩就是三隻眼,還有傳說清代努爾哈赤也有三隻眼。


    但是我一直都認為這三眼之事隻是傳說而已,難道這世上真有三眼人嗎?


    謝教授說,三眼人的事情,其實在上古一些祭祀用的青銅器上有記載,好多出土的甲骨文中也有關於三眼人的事情。不過這件事情多涉及上古一段隱秘的曆史,就被隱瞞了。


    他說在河南地區發現的仰韶文化,這是新石器時期的一段曆史,也是中國古代從母係氏族轉到父係氏族的一個過渡期。在仰韶文化後,才有了龍山文化等。仰韶文化也被稱為彩陶文化,因為在仰韶文化遺址發掘出了許多精美的彩陶,其中最著名的就是三眼彩陶。


    黃曉麗問:“三眼彩陶?”


    謝教授點點頭,說:“仰韶文化出土的彩陶中,有許多大眼人,其實當時出土的一些彩陶中,也有許多三眼人的形象。這些三眼人不僅出現在彩陶上,在當時的瓦罐、石雕上,都出現了大量類似圖案。”


    我和猴子相互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拿定了主意,當時在黃河古洞中看到的事情,絕對不能透露出去。


    猴子故意說:“會不會是古人繪製圖案不準確,考古學家看走眼了呢?”


    謝教授說:“這些三眼人的圖案很清晰,在這些人的額頭上,出現了一隻略小一些的眼睛。”


    黃曉麗說:“你看是不是有這樣的可能,古人將帝王等神化成三眼神了呢?”


    謝教授說:“我們當然也考慮了這些原因,大家也以為這是將帝王虛化了,圖騰化了,後來才發現不是。這種三眼圖案不僅僅出現在帝王身上,也大量出現在平民身上。而且這些圖案的人物比例都和真人一樣,隻是多了一隻眼。”


    黃曉麗還是搖搖頭,說這些圖案多是古人的臆想,當不得真。


    謝教授有些著急,他忍了半天,終於忍不住說道:“其實關於這個三眼人存在的證據,並不僅僅是這些圖案,我們曾在黃河古道中,發掘出了三眼人的骸骨。”


    猴子拍著手叫道:“這可是大事呀,為什麽不說出來?”


    謝教授緩緩說道:“古生物學家對那些骸骨研究後,發現那堆骸骨的上下肢比例不對,更為關鍵的是,那些骸骨都有很長的尾椎骨,很像是一條長長的尾巴。”


    我忍不住說道:“那些骸骨是人嗎?”


    謝教授搖搖頭,說道:“恐怕那些骸骨並不是人類,隻是一些人形怪物。”


    黃曉麗說:“就算是怪物,也算是一項重大發現了,為什麽要隱瞞住呢?”


    謝教授卻反問了她一個問題:“人和動物的根本區別是什麽?”


    黃曉麗想都不想就答道:“根據馬克思主義學說,人和動物的根本區別就是,人能製造和使用工具。”


    猴子也插嘴說:“人還能直立行走,會勞動。”


    謝教授點點頭,說道:“當時在那個古洞中,考古學家發現了這些三眼骸骨製造的大量石器,甚至包括鐵器,還有許多用獸牙、魚骨製作的魚鉤等比較精細的東西。並且從他們強壯的下肢來看,他們已經具備了直立行走的能力。”


    我們都不說話了。


    黃曉麗最後問了一句:“既然這段曆史被隱瞞了,謝教授你又是怎麽知道的呢?”


    這時候老船夫說了一句:“是我告訴他的。”


    黃曉麗偏著頭問道:“那你又是怎麽知道的呢?”


    老船夫說道:“那個黃河古洞,就是我發現的。”


    沒有人再有什麽疑問了。


    謝教授見我們都沉默了,也歎了口氣,說:“我在研究一些古怪宗教文化的時候,也在一些甲骨文和青銅器的銘文中,發現了一個古怪的象形文字。”


    他用手蘸了水,在桌子上一筆一畫,寫出了一個古怪的甲骨文:


    這個象形文字比較特別,底下是一個象形的“鬼”字,上麵有三道豎杠,大家都知道,象形文字上的筆畫一定隱含著什麽含義,那麽這字上的三個豎杠又代表了什麽呢?


    我發現,在三門峽地區出土的古青銅器上,有的就有這樣的符號,後來才發現,這個符號代表著一些災難性的事情,比如戰爭,災難,大規模的饑荒等。不僅如此,這個符號還頻頻出現在一些具有預言性質的祭文中,裏麵還提到了一個古代的神秘民族,叫鬼族。


    這鬼族的標誌就是額頭上有第三隻眼。這第三隻眼終年不能見光,卻能看到地底下和水裏的東西,所以這鬼族人大都生活在水下的洞窟中,終年不見陽光。並且根據古籍記載,鬼族人善於尋找地下水中的寶貝,曾有人無意中進入鬼窟,說那裏金光四射,到處都堆積著各種珠寶,所以當時好多部落都打過鬼族人的主意,也引發了一場又一場慘烈的戰爭。


    這鬼族人雖不多,但是他們居住在大山洞窟中,鬼窟地形特殊,鬼族人又善於驅獸,所以一次也沒被打敗過。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大約在唐朝時期,鬼族突然間就失蹤了,再沒有一點痕跡了。有人曾掘開了地下鬼窟,發現裏麵到處都是人骨頭,卻沒有一顆金珠,甚至連一粒金沙都沒有。


    就有人說他們在挖洞時不幸挖開了地獄之門,全部掉到了地獄中,也有人說他們被地下的惡獸吃掉了。反正這鬼族突然就消失了,誰也不知道真正原因。


    後來我考慮了很久,我覺得這個象形文字應該就代表著鬼族這個民族,以及一種不可思議的神秘力量。


    這個文字明顯象征著三眼人,或者就是長著三隻眼的惡鬼,這個“鬼”不僅長著三隻眼,而且第三隻眼要明顯比前兩隻眼小一些,也要略微往上一些。


    惡鬼的說法,也符合中國古代的傳說。比如最早出現的西王母,就是一個三眼鬼的形象。


    我們聽他這樣一說,也是驚訝不已,沒想到在遠古的黃河上,竟然還居住著這樣一個神秘的民族。


    黃曉麗依然用她一貫的懷疑精神問道:“請問謝教授是怎麽知道這些事情的?”


    謝教授問她:“你知道殷墟嗎?”


    我怕黃曉麗說話太直接,忙打著哈哈,說:“這殷墟我倒是知道一點,是不是甲骨文什麽的?”


    謝教授點點頭:“那你知道甲骨文最初是被誰發現的嗎?”


    我說:“這個就不清楚了。”


    謝教授說:“殷墟在河南安陽。敝祖上便是東晉時期‘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的謝安。不瞞各位說,我們謝家祖籍,就在河南安陽附近。現在的說法,甲骨文是在清朝光緒年間,由國子監王懿榮發現的。其實這個不對,早在秦朝時期,古代一些名門望族就已經開始秘密研究甲骨文了,隻是一直沒對外界公布。我祖上當年也收購了大量龜甲,曾在龜甲上破譯了一些上古秘密。不過這些因為涉及家族一些私事,請恕我不能直言。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們,我說的這鬼族人之事,便是在一副大龜甲的祭文中記載的。”


    他想了想說,在甲骨文中還記載了,鬼族人相信在地下有一個鬼窟之門,鬼窟之門後是一個永生的世界。他們甚至用隕鐵鍛造了很多巨大的鐵鏈,用鐵鏈綁著巨龜,希望巨龜能帶他們進入真正的鬼窟之中,以此得到永生。


    黃曉麗也好奇了,追問著那鬼窟之門又是怎麽回事。


    謝教授搖搖頭,說鬼族人行為詭異,所做之事往往匪夷所思,不能按照常理推斷,尤其他們崇拜的邪神,又喜歡用鬼隕控製人的精神,所以好多古籍都認為鬼窟隻是一個臆想出來的地方,事實上是不可能有這樣的地方的。


    這時候,老船夫卻突然說了一句:“關於這三眼人,在黃河上倒也有一個傳說。”


    老船夫說,在黃河灘上,一直流傳著“開金眼”的傳說。“開金眼”是江湖切口,意思是人在額頭上又長了一隻眼,那隻眼和普通人眼不同,嚴格說,都不算是一隻眼,隻能說是在額頭上裂開了一條縫,那條縫就像是一個口子,能看到地下藏著的寶貝,但是看不到人。


    那第三隻眼就叫做“金眼”,這隻眼看不到世間的人或物,卻能看到藏在地底下或水中的金珠玉脈。這種金眼是天生的,這種人一生下來,額頭上就有一道縫,開始是閉合的,到了一定時候就會睜開,睜開後就能看到地下的金脈。


    不過這金眼也並不像是傳說中的那麽邪乎,隻要睜開眼一看,地底下什麽都清清楚楚。在用金眼看之前,必須用茜草焚燒地麵。茜草潮,燒完地,土壤鬆軟,這樣金眼才能透過地麵看到地底下的東西,這個燒茜草的步驟,被他們稱為“開金眼”。


    謝教授點點頭,說他在黃河灘上尋訪民間傳說時,也聽說過這個故事,他一直懷疑這些人和上古的鬼族有些隱秘的關係,隻可惜從沒有人親眼見過這些金眼人。


    黃曉麗又問了幾個問題,謝教授也一一解答了。


    到最後,我們要起身告辭時,老船夫終於開口,說他願意帶我們去黃河上找黑棺,但是我們雖是衙門中人,黃河行船的規矩也不能變。別說我們,就是前朝乾隆爺過黃河,也要按照規矩燒紙行禮。人在黃河漂,命就全交給黃河爺了,要不按古訓來,我們都得喂了黃河鯉魚!所謂入鄉隨俗,我們又是經年跟黃河打交道的,知道黃河的邪門處,自然是滿口答應。他略想了想,就告訴了我們黃河行船的一些禁忌。


    黃河自古不夜航;雨天不行船;風大不行船;不能說“沉”、“翻”等不吉利的詞;在黃河上,更不能隨便許給黃河大王東西。


    黃河上這些古怪的風俗,就像湘西的沉豬籠、山裏活埋土匪一樣,要是有人膽敢違反了,船主甚至可以動用私刑,將人綁了,囫圇扔到黃河中去,免得害了一船的人。


    這種事情,官府是不管的,也不敢管。


    這些規矩,都是老輩人用人命換來的,一絲一毫也不能錯,我們自然明白,紛紛表示一定遵守。


    老水鬼點點頭,最後又補充了一條,他的那條黑狗也要帶上。前麵幾條規矩都好理解,最後一條帶著他的黑狗,就顯得有點古怪了,想來是老人舍不得離開黑狗,當時便答應了。


    最後,老水鬼還讓隊長置辦了一些古怪的東西,半車生石灰、十斤幹蚯蚓、二十斤硫黃、三大桶燒酒、一桶黑雞血。


    來到這個太行山腳下的小村子,本來是為了尋找我父親失蹤的線索,誰也沒有想到,我竟然鬼使神差地開始了一段詭異非常的黃河之旅。


    很多年以後,我再一次回過頭來看這段故事,才發現原來冥冥之中,自有命運,作為一個芸芸眾生中一枚小小的棋子,當你覺得可以掌控一切的時候,其實連門都沒摸到呢。


    有時候,我也會想,要是當年我沒有去上河村,沒有去太行山,也沒有進行這段黃河之旅,那麽我以後的命運又會不會被改寫呢?


    這個問題,我想了很多年,也沒想明白。


    也許,我永遠都不會想明白了。


    畢竟,生活不是故事,並不能像故事一樣推到重來,你隻能按照命運的軌跡一直朝前走。


    這次尋找鬼棺,我們坐的是老船夫的船。那是艘杉木老船,船頭立著塊黑木,黑木上放置著一麵古鏡,那隻黑狗先跳到了船頭,然後趴在古鏡旁不動了。老船夫從懷中掏出一隻巴掌大小的白碗,舀了半碗水,穩穩放在了黑木下,看著滔滔的黃河,渾濁的眼睛也漸漸明亮了。


    我和猴子先上了船,然後喊著黃曉麗,她剛登山船,一看看到船頭那塊黑木頭,麵色大變,差點從船上掉下去,被我一把拉住。我問她怎麽了,她勉強笑了一下,說沒事,沒事,還是上了船,卻離船頭遠遠的。


    黃曉麗做事情認真仔細,她這樣反應,肯定是這艘船有點問他,我跟猴子胡亂扯了幾句話,就過去悄聲問她,是不是這船有什麽問題?


    黃曉麗麵色發白,點了點頭,說:“這是,好像是……黃河鬼船。”


    “黃河鬼船?”我不明白她的意思。


    黃曉麗臉色慘白,說:“老白,你還記得當時那個老河工說得黃河屍王的事件嗎?”


    我說:“啊,那個事情呀,那必須記得啊!”


    黃曉麗說:“那個老河工說,老道士為了壓製住黃河屍王,自己在黑棺上坐化了,最後用心口一抹熱血,塗在了黑棺上,讓人將這塊棺木鋸下來,放在黃河鬼船上……”


    我一愣,驚道:“什麽,你說咱們這艘船是……”


    黃曉麗點了點頭,說:“我剛才仔細看了一下,那截黑木確實是八卦形狀,上麵有層暗紅色。恐怕咱們坐得這艘船,就是幾百年的黃河鬼船。”


    我也嚇了一跳,我知道這個寡言的老船夫一定大不一般,卻沒想到這艘船竟然是幾百年前的古船,不知道在這艘船上,曾經發生過多少驚心動魄的故事。


    我這時候突然想起,上次去上河村,過黃河時,那艘渡船也在船頭鑲嵌了一塊黑木板,那也是黃河鬼船嗎?那個船夫本來說他的船不渡活人,但是那個接我們的古怪老鄉嘀嘀咕咕跟他說了段話後,他又決定送我們去上河村了,那個老鄉又和他說的什麽話呢?我總覺得上次上河村之旅不是那麽簡單,現在回想起來,好像一切都像是被人安排好的一樣。


    我越想越亂,索性不再像,過去跟老船夫打了個招呼,說:“老爺子,這次可要辛苦您了,您看咱們這次要往哪裏走呢?”


    老船夫拍拍黑狗,黑狗懶懶地起身,潛入水中,好一會才冒出頭來,朝著一個方向嗷嗷叫著,他眯著眼看著那裏,說:“就朝那走。”


    猴子翹起大拇指,說:“老爺子,還真沒看出來,你這犬能聽水辨向,真乃堪比古代二郎真君的哮天神犬呀!”


    老船夫沒理他,在船頭穩穩撐著竹篙,一路走著,猴子討了個沒去,訕訕去我那,又被我擠兌了幾句。


    黃曉麗若有所思地看著黃河,沉默不語,像是在思考著什麽。


    我看了會黃河水,黃水滔滔,像泥漿一樣渾濁,真是舀進一碗水,能曬出來半碗黃泥,搞不懂那麽渾的水裏,怎麽還會有魚?看了一會,看得頭腦發困,止不住坐在船艙裏打了個盹,朦朦朧朧間,就聽見外麵的黑狗突然狂叫起來。


    那黑狗古裏古怪的,這時候突然狂叫,肯定是發現了什麽,我趕緊揉揉眼爬起來,就看見老船夫放下船篙,並不往水裏看,先去查看那個放在船頭的白碗。


    我看著他好笑,莫非他還怕黑狗將白碗給打翻了?猴子也用手搭了個涼棚,往黑狗吠叫的方向望著,我問猴子“怎麽了?”猴子沒回話,旁邊黃曉麗緊張地說了聲:“好像……好像有水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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