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 ss=maintext>第三回 金龍寺英雄初救難  隱逸村狐狸三報恩</b>


    且說當下開館節文已畢,寧老先生入了師位,包公呈上《大學》。老師點了句讀,教道:“大學之道”包公便說:“在明明德。”老師道:“我說的是‘大學之道’。”包公說:“是。難道下句不是‘在明明德’麽?”老師道:“再說。”包公便道:“在新民,在止於至善。”老師聞聽,甚為詫異,叫他往下念,依然絲毫不錯,然仍不大信,疑是在家中有人教他的,或是聽人家念學就了的,尚不在懷。誰知到後來,無論什麽書籍俱是如此,教上句便會下句,有如溫熟書的一般,真是把個老先生喜的樂不可支,自言道:“天下聰明子弟甚多,未有不教而成者,真是生就的神童,天下奇才,將來不可限量。哈哈!不想我寧某教讀半世,今在此子身上成名。這正是孟子有雲,‘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樂也’。”遂乃給包公起了官印一個“拯”字,取意將來可拯民於水火之中。起字“文正”,取其意,文與正豈不是政字麽,言其將來理國政必為治世良臣之意。不覺光陰荏苒,早過了五個年頭,包公已長成十四歲,學得滿腹經綸,詩文之佳自不必說。先生每每催促遞名送考,怎奈那包員外是個勤儉之人,恐怕赴考有許多花費。從中大爺包山不時在員外跟前說道:“叫三黑赴考,若得進一步也是好的。”無奈員外不允,大爺隻好向先生說:“三弟年紀太小,恐怕誤事,臨期反為不美。”於是又過了幾年,包公已長成十六歲了。這年又逢小考,先生實在忍耐不住,急向大爺包山說道:“此次你們不送考,我可要替你們送了。”大爺聞聽,急又向員外跟前稟說道:“這不過先生要顯弄他的本領,莫若叫三黑去,這一次若是不中,先生也就死心塌地了。”大爺說得員外一時心活,就便允了。大爺見員外已應允許考,心中大喜,急來告知先生。先生當時寫了名字報送。即到考期,一切全是大爺張羅,員外毫不介意。大爺卻是諄諄盼望。到了揭曉之期,天尚未亮,隻聽得一陣喧嘩,老員外以為必是本縣差役前來。不是派差就是拿車。正在遊疑之際,隻見院公進來報喜道:“三公子中了生員了!”員外聞聽倒抽了一口氣,說道:“罷了,罷了!我上了先生的當了。這也是家運使然,活該是冤孽,再也躲不開的。”因此一煩,自己藏於密室,連親友前來賀他也不見,就是先生他也不致謝一聲。多虧了大爺一切周旋,方將此事完結。惟有先生暗暗的想道:“我自從到此課讀,也有好幾年了,從沒見過本家老員外。如今教得他兒子中了秀才,何以仍不見麵?連個謝字也不道,竟有如此不通情理之人,實實又令人納悶了。又可氣又可惱!”每每見了包山,說了好些嗔怪的言語。包山連忙賠罪說道:“家父事務冗繁,必要定日相請,懇求先生寬恕。”寧公是個道學之人,聽了此言,也就無可說了。虧得大爺暗暗求告太爺,求至再三,員外方才應允。定了日子,下了請帖,設席與先生酬謝。


    是日,請先生到待客廳中,員外迎接,見麵不過一揖,讓至屋內,分賓主坐下。坐了多時,員外並無致謝之辭。然後擺上酒筵,將先生讓至上座,員外在主位相陪。酒至三巡,菜上五味,隻見員外愁容滿麵,舉止失措,連酒他也不吃。先生見此光景,忍耐不住,隻得說道:“我學生在貴府打擾了六七年,雖有微勞開導指示,也是令郎天分聰明,所以方能進此一步。”員外聞聽,呆了半晌,方才說道:“好。”先生又說道:“若論令郎刻下學問,慢說是秀才,就是舉人、進士,也是綽綽有餘的了,將來不可限量。這也是尊府上德行。”員外聽說至此,不覺雙眉緊蹙,發狠道:“什麽德行!不過家門不幸,生此敗家子。將來但能保得住不家敗人亡,就是造化了。”先生聞聽,不覺詫異道:“賢東何出此言?世上哪有不望兒孫中舉作官之理呢?此話說來,真令人不解。”員外無奈,隻得將生包公之時所作惡夢,說了一遍,如今提起,還是膽寒。寧公原是飽學之人,聽見此夢之形景,似乎奎星,又見包公舉止端方,更兼聰明過人,就知是有來曆的,將來必是大貴,暗暗點頭。員外又說道:“以後望先生不必深教小兒,就是十年束修斷斷不敢少的,請放心。”一句話將個正直寧公說得麵紅過耳,不悅道:“如此說來,令郎是叫他不考的了。”員外連聲道:“不考了,不考了!”先生不覺勃然大怒道:“當初你的兒子叫我教,原是由得你的;如今是我的徒弟,叫他考卻是由得我了。以後不要你管,我自有主張罷了。”怒衝衝不等席完,竟自去了。你道寧公為何如此說?他因員外是個愚魯之人,若是諫勸,他決不聽,而且自己徒弟又保得必作臉,莫若自己攏來,一則不至誤了包公;二則也免包山跟著為難。這也是他讀書人一片苦心。到了鄉試年頭,全是寧公作主,與包山一同商議,硬叫包公赴試。叫包山都推在老先生身上。到了掛榜之期,誰知又高高的中了鄉魁。包山不勝歡喜;惟有員外愁個不了,仍是藏著不肯見人。大爺備辦筵席,請了先生坐了上席,所有賀喜的鄉親兩邊相陪,大家熱鬧了一天。諸事已畢,便商議叫包公上京會試,稟明員外。員外到了此時,也就沒的說了,隻是不準多帶跟人,惟恐耗費了盤川,隻有伴童包興一人。


    包公起身之時,拜別了父母,又辭了兄嫂。包山暗與了盤川。包公又到書房參見了先生,先生囑咐了多少言語,又將自己的幾兩修金,送給了包公。包興備上馬,大爺包山送至十裏長亭,兄弟留戀多時,方才分手。包公認鐙乘騎,帶了包興,竟奔京師。一路上,少不得饑餐渴飲,夜宿曉行。


    一日,到了鎮店,主仆兩個找了一個飯店。包興將馬接過來,交與店小二喂好。找了一個座兒,包公坐在正麵,包興打橫。雖係主仆,隻因出外,又無外人,爺兒兩個就在一處吃了。堂官過來安放杯筷,放下小菜。包公隨便要一角酒,兩樣菜。包興斟上酒,包公剛才要飲,隻見對麵桌上來了一個道人坐下,要了一角酒,且自出神,拿起壺來不向杯中斟,嘩啦啦倒了一桌子。見他嗨聲歎氣,似有心事的一般。包公正然納悶,又見從外進來一人,武生打扮,疊暴著英雄精神,麵帶著俠氣。道人見了,連忙站起,隻稱:“恩公請坐。”那人也不坐下,從懷中掏出一錠大銀,遞給那人道:“將此銀暫且拿去,等晚間再見。”那道人接過銀子,爬在地下磕了一個頭,出店去了。包公見此人年紀約有二十上下,氣宇軒昂,令人可愛,因此立起身來,執手當胸道:“尊兄請了。若不棄嫌,何不請過來彼此一敘。”那人聞聽,便將包公上下打量了一番,便笑容滿麵道:“既承錯愛,敢不奉命。”包興連忙站起,添分杯筷,又要了一角酒,二碟菜,滿滿斟上一杯。包興便在一旁侍立,不敢坐了。包公與那人分賓主坐了,便問:“尊兄貴姓?”那人答道:“小弟姓展名昭,字熊飛。”包公也通了姓名。二人一文一武,言語投機,不覺飲了數角。展昭便道:“小弟現有些小事情,不能奉陪尊兄,改日再會。”說罷,會了錢鈔。包公也不謙讓。包興暗道:“我們三爺嘴上抹石灰。”那人竟自作別去了。包公也料不出他是什麽人。


    吃飯巳畢,主仆乘馬登程。因店內耽誤了工夫,天色看看巳晚,不知路徑。忽見牧子歸來,包興便向前問道:“牧童哥,這是什麽地方?”童子答道:“由西南二十裏方是三元鎮,是個大去處。如今你們走差了路了。此是正西,若要繞回去,還有不足三十裏之遙呢!”包興見天色巳晚,便問道:“前麵可有宿處麽?”牧童道:“前麵叫做沙屯兒,並無店口,隻好找個人家歇了罷。”說罷趕著牛羊去了。


    包興回複包公,竟奔沙屯兒而來。走了多時,見道旁有座廟宇,匾上大書“敕建護國金龍寺”。包公道:“與其在人家借宿,不若在此廟住宿一夕,明日布施些香資,豈不方便。”包興便下馬,用鞭子前去叩門。裏麵出來了一個僧人,問明來曆,便請進了山門。包興將馬拴好,喂在槽上。和尚讓至雲堂小院,三間淨室,敘禮歸座。獻罷茶湯,和尚問了包公家鄉姓氏,知是上京的舉子。包公問道:“和尚上下?”回說:“僧人法名叫法本,還有師弟法明,此廟就是我二人住著。”說罷,告辭出去。一會兒,小和尚擺上齋來,不過是素菜素飯。主仆二人用畢,天已將晚。包公即命包興將家夥送至廚房,省得小和尚來回跑。包興聞聽,急忙把家夥拿起,因不知廚房在那裏,出了雲堂小院,來至禪院。隻見幾個年輕的婦女,花枝招展,攜手嘻笑,說道:“西邊雲堂小院住下客了,咱們往後邊去罷。”包興無處可躲,隻得退回,容他們過去才將廚房找著。家夥送去,急忙回至屋內告知包公,恐此廟不大安靜。


    正說話間,隻見小和尚左手拿一隻燈,右手提一壺茶來,走進來賊眉賊眼將燈放下,又將茶壺放在桌上,兩隻賊眼東瞧西看,連話也不說,回頭就走。包興一見,連說:“不好,這是個賊廟。”急來外邊看時,山門已經倒鎖了。又看別處,竟無出路,急忙跑回。包公尚可自主,包興張口結舌說:“三爺,咱們快想出路才好。”包公道:“門已關鎖,又無別路可出,往哪裏走?”包興著急道:“現有桌椅,待小人搬至牆邊,公子趕緊跳牆逃生。等凶僧來時,小人與他拚命。”包公道:“我自小兒不會登梯爬高;若是有牆可跳,你趕緊逃生,回家報信,也好報仇。”包興哭道:“三官人說哪裏話來。小人誓死再也不離了相公的。”包公道:“既是如此,咱主仆二人索性死在一處。等那僧人到來再作道理,隻好聽天由命罷了。”包公將椅子挪在中間門口,端然正坐。包興無物可拿,將門栓擎在手中,在包公之前,說:“他若來時,我將門栓盡力向他一杵,給他個冷不防。”兩隻眼直勾勾的直瞅著院門。


    正在凝神,忽聽門外哢哧一聲,門已開了,進來一人。包興嚇了一跳,門栓巳然落地,渾身亂抖,蜷縮在一處。隻見那人渾身是青,卻是夜行打扮。包公細看,不是別人,就是白日在飯店遇見的那個武生。包公猛然省悟,他與道人有晚間再見一語,此人必是俠客。


    原來列位不知,白日飯店中那道人,也是在此廟中的。皆因法本、法明二人搶掠婦女,老和尚嗔責,二人不服,將老僧殺了。道人惟恐幹連,又要與老和尚報仇,因此告至當官。不想凶僧有錢,常與書吏差役人等結交,買囑通了,竟將道人重責二十大板,作誣告良人,逐出境外。道人冤屈無處可伸,來到林中欲尋自盡,恰遇展爺行到此間,將他救下。問得明白,叫他在飯店等候。他卻暗暗采訪實在,方趕到飯店之內,贈了道人銀兩。不想遇見包公。同飲多時,他便告辭先行,回到旅店歇息。至天交初鼓,改扮行裝,施展飛簷走壁之能,來至廟中,從外越牆而入,悄地行藏,來至寶閣。


    隻見閣內有兩個凶僧,旁列四五個婦女,正在飲酒作樂。又聽得說:“雲堂小院那個舉子,等到三更時分再去下手不遲。”展爺聞聽,暗道:“我何不先救好人,後殺凶僧,還怕他飛上天去不成。”因此來到雲堂小院,用巨闕寶劍削去了吊鐵環,進來看時,不料就是包公。真是主仆五行有救。展爺上前拉住包公,攜了包興道:“尊兄隨我來。”出了小院,從旁邊角門來至後牆,打百寶囊中掏出如意索來,係在包公腰間。自己提了繩頭,飛身一躍上了牆頭,騎馬式蹲住,將手輕輕一提,便將包公提在牆上。悄悄附耳說道:“尊兄下去時,便將繩子解開,待我再救尊管。”說罷向下一放,包公兩腳落地。急忙解開繩索,展爺提將上去,又將包興救出,向外低聲道:“你主仆二人就此逃走去罷。”隻見身形一晃就不見了。


    包興攙扶著包公,那敢消停,深一步,淺一步,往前沒命的好跑。好容易奔到一個村頭,天已五鼓,遠遠有一燈光。包興說:“好了,有人家了。咱們暫且歇息歇息,等到天明再走不遲。”急忙上前叫門,柴扉開處,裏麵走出一個老者來,問是何人。包興道:“因我二人貪趕路程,起得早了,辨不出路徑,望你老人家方便方便,俟天明便行。”老者看包公是一儒流,又看包興是個書童打扮,卻無行李,隻當是近處的,便說道:“既是如此,請到裏邊坐。”


    主仆二人來至屋中,原來是連舍三間,兩明一暗。明間安一磨盤,並方屜羅桶等物,卻是賣豆腐生理。那邊有小小土炕,讓包公坐下。包公問道:“老人家貴姓?”老者道:“老漢姓孟,還有老伴,並無兒女,以賣豆腐為生。”包興道:“老人家,有熱水討一杯吃。”老者道:“我這裏有現成的豆腐漿兒,是剛出鍋的。”包興道:“如此更好。”孟老道:“待我拿個燈兒,與你們盛漿。”說罷,在壁子裏拿出一個三條腿的桌子放在炕上,又用土坯將那條腿兒支好;掀開舊布簾子,進裏屋內拿出一個黃土泥的蠟台;又在席簍子裏摸了半天,摸出一根半截的蠟來,把油燈點著,安放在小桌上。包興一旁道:“小村中竟有胳膊粗的大蠟。”細看時,影影綽綽原來是綠的,上麵尚有“冥路”二字,方才明白是吊祭用過的,孟老得來,舍不得點,預備待客的。隻見孟老從鍋台上拿了一個黃砂碗,用水洗淨,盛了一碗白亮亮騰騰的漿,遞與包興。包興捧與包公喝時,其香甜無比。包興在旁看著,饞得好不難受。隻見孟老又盛一碗遞與包興。包興連忙接過,如飲甘露一般。他主仆勞碌了一夜,又受驚恐,今在草房之中,如到天堂,喝這豆腐漿,不亞如飲玉液瓊漿。不多時,大豆腐得了。孟老化了鹵水,又與每人盛了一碗。真是饑渴之下,吃下去肚內暖烘烘的,好生快活。又與孟老閑談,問明路途,方知離三元鎮尚有不足二十裏之遙。正在敘話之間,忽見火光衝天。孟老出院看時,隻見東南角上一片紅光,按方向好似金龍寺內起火。包公同包興也到院中看望,心內料定必是俠士所為。隻得問孟老:“這是何處走火?”孟老道:“天理昭彰,循環報應,老天爺是再不錯的。二位不知,這金龍寺自老和尚沒後,留下這兩個徒弟,無法無天,時常謀殺人命,搶掠婦女。他比殺人放火的強盜還厲害呢!不想他今日也有此報應!”說話之間,又進屋內歇了多時。隻聽雞鳴茅店,催客前行。主仆二人深深致謝了孟老,改日再來酬報。孟老道:“些小微意,何勞掛齒。”送至柴門外,指引了路徑:“出了村口,過了樹林,便是三元鎮的大路了。”包興道:“多承指引了。”


    主仆執手告別,出了村口,直奔樹林而來。又無行李馬匹,連盤纏銀兩俱已失落。包公卻不著意,覺得兩腿酸痛,步履艱難,隻得一步捱一步,往前款款行走。爺兒兩個一邊走著,說著話。包公道:“從此到京尚有幾天路程,似這等走法,不知道多咱才到京中。況且又無盤纏,這便如何是好?”包興聽了此言,又見相公形景可慘,恐怕愁出病來,隻得撒謊安慰,便道:“這也無妨。隻要到了三元鎮,我那裏有個舅舅,向他借些盤纏,再叫他備辦一頭驢子與相公騎坐,小人步下跟隨,破著十天半月的工夫,焉有不到京師之理。”包公道:“若是如此甚好了,隻是難為你了。”包興道:“這有什麽要緊。咱們走路仿佛閑遊一般,包管就生出樂趣,也就不覺苦了。”這雖是包興寬慰他主人,卻是至理。主仆說著話兒,不知不覺巳離三元鎮不遠了。


    看看天氣已近晌午,包興暗暗打算:“真是,我哪裏有舅舅?已到鎮上,且同公子吃飯,先從我身上賣起,混一時是一時,隻不叫相公愁煩便了。”一時來到鎮上,隻見人煙稠密,鋪戶繁雜。包興不找那南北碗菜應時小賣的大館,單找那家常便飯的二葷鋪。說:“相公,咱爺兒倆在此吃飯罷。”包公卻分不出那是貴賤,隻不過吃飯而已。主仆二人來到鋪內,雖是二葷鋪,俱是連脊的高樓。包興引著包公上樓,揀了個幹淨座兒,包公上座,包興仍是下邊打橫。跑堂的過來放下杯筷,也有兩碟小菜,要了隨便的酒飯。登時間,主仆飽餐已畢,包興立起身來,向包公悄悄地道:“相公在此等候別動,小人去找我舅舅就來。”包公點頭。


    包興下樓出了鋪子,隻見鎮上熱鬧非常,先抬頭認準了飯鋪字號,卻是望春樓,這才邁步。原打算來找當鋪。到了暗處,將自己內裏青綢袷袍蛇退皮脫下來,暫當幾串銅錢,雇上一頭驢,就說是舅舅處借來的,且混上兩天再作道理。不想四五裏地長街,南北一直再沒有一個當鋪。及至問人時,原有一個當鋪,如今卻是止當候贖了。包興聞聽,急得渾身是汗。包興說道:“罷咧!這便如何是好?”正在為難,隻見一簇人圍繞著觀看。包興擠進去,見地下鋪一張紙,上麵字跡分明。忽聽旁邊有人侉聲侉氣說道:“告白。”又說:“白老四是我的朋友,為什麽告他呢?”包興聞聽,不由笑道:“不是這等,待我念來。上麵是:告白四方仁人君子知之。今有隱逸村內李老大人宅內,小姐被妖迷住,倘有能治邪捉妖者,謝紋銀三百兩,決不食言。謹此告白。”包興念完,心中暗想道:“我何不如此如此。倘若事成,這一路上京,便不吃苦了;即或不成,也混他兩天吃喝也好。”想罷,上前。這正是:難裏巧逢機會事,急中生出智謀來。未審後事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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