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李自成害了兩個多月的病,一度十分危險,甚至外邊謠傳他已經死去。


    現在,他趁著高夫人和尚神仙不在身邊,拖著仍然軟弱的雙腿走到老營大門外,叫親兵將烏龍駒牽到麵前。烏龍駒用嘴頭觸一觸他的肩膀,踏著蹄子,噴著鼻子,對他十分親熱。過了一陣,它忽然轉過頭,凝望山下,揚起尾巴,聳起修剪得整齊的鬃毛,仿佛有所感慨和抱怨,蕭蕭長嘶。闖王用愛撫的眼光欣賞著烏龍駒的雄駿姿態,等到它停止嘶鳴,在它的背上輕拍兩下,對親兵們笑著說:


    “瞧瞧,它已經閑得發急啦!”


    正在這時,任繼榮帶著劉芳亮的親信小校來到了。


    李自成回到老營上房,聽了從白羊店[1]來的小校的稟報,又詢問了那些染病將士的情形。因為劉體純已經來到,他便命小校退出休息。劉體純坐下以後,沒有先稟軍情,卻從懷中取出一個紙包,笑嘻嘻地遞給闖王,說:


    “李哥,這點東西昨天晚上才弄到,真不容易!”


    闖王接住紙包,捏一捏,心中明白,並不打開,問道:“這東西,怎麽弄到手的?”


    體純說:“我命咱們在商州城內的坐探,務須買到幾兩上好的人參。費了不少力氣,才買到二兩,你久病虛弱,如今快好啦,用人參燉母雞湯,好生養一養,就會完全好啦。”


    闖王將紙包交給任繼榮,說:“總管,你趕快將這點參分送給幾位害病的將領,讓大家放在雞湯中燉著喝。”他又笑著對體純說:“二虎,你能夠操心買到這點參,咱們正需要,好,好。將領們久病虛弱,要是再多幾兩,就更好啦!”


    任繼榮和劉體純幾乎同時說:“可是……”


    闖王用堅決的口氣對繼榮說:“我已經好啦。拿去分了,我一錢也不留!”


    劉體純急忙說:“闖王,你身體趕快複原了好指揮打仗嘛!”


    自成說:“打仗從來都不是隻靠我一個人!”


    任繼榮和劉體純聽他的口氣十分嚴肅,不敢再說別的話。闖王接著說:


    “二虎,快說說你那裏的情況吧。”


    當劉體純開始向闖王稟報商州方麵的軍情時,任繼榮拿著人參出去了。他剛把人參分作幾包,派人分送幾位正在害病的大將,恰好王吉元的親兵陳玉和走進老營大門。


    陳玉和知道劉體純正在上房同闖王說話,不敢造次,就請總管替他傳稟,並遞上吉元的一封密書。


    闖王從任繼榮手中接過密書,拆開一看,隨即轉遞給體純,胸有成竹地笑一笑,說:


    “咱們的對手果然要走這步棋!”


    闖王立刻命親兵把陳玉和叫來麵前,詳細問明了宋家寨的動靜,然後吩咐說:


    “玉和,你回去告訴吉元:丁啟睿這王八蛋知道從正麵進犯困難萬分,很想借宋家寨這條路。你們要將計就計,打鬼就鬼。”


    陳玉和說:“還有一件事要啟稟闖王。昨兒下午,宋寨主的大管家派人來問:宋府上想派人牽牲口去接馬三婆替大少爺下神看病,目前軍情吃緊,不知是不是可以放行。”


    “吉元怎麽說?”


    “他說這事他不敢做主,須要請示老營。”


    “嗯,很好。你回去告訴吉元,要他馬上派人去見宋寨主,就說我李闖王已經下令:隻要是宋寨主有重要事派人進出射虎口,一律放行。”


    陳玉和吃驚地睜大眼睛,說:“闖王!這樣怕會……”


    闖王截住說:“怕什麽?你告訴吉元說,給宋寨主一個麵子。不過,有什麽人進出射虎口,叫吉元立刻派人來老營稟報。一到晚上,別說是人,就是一條狗也不許放行。”


    “是,闖王!”陳玉和立刻退出。


    李自成繼續聽劉體純稟報軍情。他對於商州周圍敵軍的兵營位置,每個營寨中的駐軍人數,馬匹多少,欠餉情況,將官姓名,以及他們的秉性脾氣,都詳細詢問,與過去所得到的稟報互相驗證。劉體純除稟報官軍動靜外,也說到在商州打聽到的關於宋家寨的消息和商洛山中有人打算響應官軍的傳聞。闖王聽完,望著體純說:


    “二虎,你今天親自來老營很好,我正想跟你商議商議。據你看,鄭崇儉和丁啟睿懷的是什麽鬼胎?”


    劉體純回答說:“闖王,十天以前,你在病床上估計敵人要下的幾著棋,如今都應驗了。很清楚:第一,敵人要把大部分精兵放在南路,沿著武關大道猛攻,使咱們不得不抽調馬蘭峪[2]和老營的人馬馳援白羊店;第二,藍田的官兵向南進犯,使咱們既要顧南,又要顧北,不敢從石門穀[3]調回人馬;第三,丁啟睿親率商州的官軍出動,陳兵馬蘭峪前,使我們隻好把剩下來守衛老營的一點兵力也調到馬蘭峪去;第四,他們在龍駒寨也增了兵,使我們擔心白羊店的後路被截斷,又得分兵防備;還有第五,他們想逼著咱們幾處分兵,幾處著眼,給咱們一個冷不防,假道宋家寨進犯咱們的老營……”


    闖王插言說:“他們想的這著棋最狠。”


    體純接著說:“他們想,這一下子就打中咱們的要害,使咱們完蛋。”


    闖王連連點頭,笑著說:“對,對,這就是他們正在打的如意算盤!兵法上說:‘備多則兵分,兵分則力弱。’目前咱們能夠上陣的戰將和弟兄本來就很少,他們還想逼著咱們把人馬幾下裏鋪開,好叫他們有隙可乘。咱們偏不上當,偏不把兵力分散。正因為咱們的人馬太少,咱們才更需要把能夠使用的兵力都合在一起,狠狠地給他們一點厲害!”


    體純說:“商洛山各處地勢險固,易守難攻。這是咱們先占地利。咱們的將士,不管新的老的,都是上下一心,一提到殺官軍就勇氣百倍。窮百姓心都向著咱們。這是咱們得人和。古人說的天時、地利、人和,三條咱們就占了兩條。至於天時,咱們同官軍都是一樣。既然咱們占了地利,又占了人和,這商洛山就不會輕易失去。可是李哥,我也有兩件事放心不下。”


    闖王忙問:“哪兩件?”


    體純小聲說道:“第一件我不放心的是射虎口。就為這一件,我今早才親自奔回老營見你,避免派別人傳話不好。闖王,我知道你叫王吉元守射虎口的用意,可是萬一吉元不是十二分可靠,賣了射虎口,咱們可就要吃大虧啦。依我猜想,敵人既然想從宋家寨假道,他們絕不會沒想到射虎口十分險要,離老營又近,萬難攻取。看起來,他們準是想勾引王吉元獻出射虎口。隻要王吉元的心一動,丁啟睿和宋文富都會出大價錢。”


    李自成含笑點頭,又問:“你第二件不放心的是什麽?”


    體純回答說:“第二件不放心的是石門穀。那些杆子[4]好壞不齊,原來有一兩千人,後來散了一些。我擔心在目前節骨眼上,萬一杆子們起了二心,石門穀落入官軍之手,咱們就這麽一點兵力,豈不兩頭著慌,首尾不能相救?”


    闖王輕輕點頭,沉默不語,心裏說:“二虎也擔心這個地方!”


    一個月前,黑虎星因為看見闖王手下將士十停病了七停,怕不能應付官軍來犯,招來了這些杆子,協守藍田一路。李自成原想著等瘟疫過後,再將這一支亂糟糟的杆子隊伍整頓一下,好的留下,不好的遣散,沒想到半月前黑虎星因母親病重,告假回鎮安去了,而比較老誠的一兩個杆子首領也病了。


    劉體純見闖王在想心思,說道:“李哥,咱們既然使用這些新收編的杆子把守北邊大門,黑虎星又不在,咱們得暗中防備一手才是。我想,越是南路和中路軍情緊急,咱們越是對北路不能夠粗心大意。杆子,跟咱們不連心啊!”


    闖王說:“二虎,你想得周到。當時,我答應收編這些杆子,實是萬不得已。我同各地草賊土寇打了多年交道,經過的事情還少?各地杆子中,有的人原來就是流痞無賴出身,他們拉杆子就為的貪圖快活,奸淫燒殺,苦害善良百姓;有的原來是好百姓,當了杆子,像泡到染缸裏一樣,染壞了,隻是泡得不久的還能夠回頭向善;還有一種人苦大仇深,為人正派,因為沒有別的路走才拉了杆子,隻要有人引上正路,就能夠得到正果。黑虎星招來的這些杆子也是這樣。前幾天聽說眾家杆子在石門穀一帶不守軍紀,騷擾百姓,我隻得差李友率領一百五十名弟兄前去,明的是幫他們抵禦藍田官軍,暗裏實想壓一壓邪氣。不過李友這個人,脾氣暴,眼裏容不得灰星,遇事不會三思而行。我很擔心他在那群杆子頭領中處事生硬,弄出紕漏。如今我實在抽不出另外的人。隻要李友聽我的話,心眼兒放活一點,暫時莫要同杆子鬧崩,等到黑虎星回來就好啦。”


    劉體純想了一下,也覺得目前除李友外確實無人可派,輕輕嘖了一聲,說:“大戰快起了,但願黑虎星能趕在這兩三天以內回來。闖王,射虎口會出紕漏不會?”


    闖王笑著說:“你放心。吉元決不會出賣咱們。”


    體純沉吟說:“我剛才問過嫂子,她也說吉元很可靠。既然你們都說他絕不會有二心,我守馬蘭峪就不會有後顧之憂了。”停一停,他又不放心地問,“闖王,倘若宋家寨答應官軍假道,情況就大不同了,吉元一個人隻帶領兩百名弟兄在射虎口,能守得住麽?”


    闖王說:“倘若宋家寨答應官軍假道,我就派老營人馬增援射虎口,決不讓官軍一兵一騎進來。不過,宋家寨肯不肯答應官軍假道,到目前還沒定局。前幾年,官軍從宋家寨經過,奸淫搶劫,很不像話。直到今天,宋家寨的人們提到官軍就罵。雖然這班土豪大戶,天生的跟咱們義軍勢不兩立,巴不得官軍把咱們斬盡殺絕,可是他們未必肯答應官軍假道。你說呢?”


    “你看得很是。宋家寨如今是又想吃泥鰍,又怕青泥糊眼。不過,闖王,為防萬一,咱們得準備兩手。”


    “是要準備兩手。即令宋家寨不許官軍假道,單獨出兵,我們也不要大意。”


    李自成同劉體純談了一陣,又一起去看看李過的病。吃過早飯,體純走了。


    因為戰事迫在眉睫,李自成又去巡視了一段寨牆。他本來病後就很虛弱,又加上昨夜睡眠不多,此刻感到渾身酸困,頭腦昏沉,兩個太陽穴還有點疼痛,便走回老營,躺在床上休息。李強很害怕他會勞複,站在床頭問道:


    “我去請尚神仙來替你看看病吧?”


    “別大驚小怪的,讓我睡一陣就好啦。有什麽軍情急事,立即叫醒我。”


    闖王睡得並不踏實,夢中還不停地騎著烏龍駒指揮將士們向官軍衝殺,忽然覺得有一隻手放在他的前額上。他一驚,矇矓地聽見有人小聲說:“還好,沒有發燒。”他一乍醒來,睜開眼睛,看見是高夫人立在床前。


    “啊,你已經回來了!”


    今天清早,高夫人進麻澗[5]以後,首先去看袁宗第。她一進大門就被袁宗第的妻子白氏和兩個親信小將迎接著,帶她走進上房。袁宗第一看見高夫人,就想掙紮著從床上坐起。高夫人趕快說:“莫起來!莫起來!”三步兩步走到床前,又說:“你躺著吧,我這個做嫂子的又不是外人!”她隨即向背後吩咐:“替我搬一個凳子來!”立時,一把椅子搬來了,擺在離病床不足三尺遠的地方。宗第等她坐下以後,問道:


    “嫂子,你這麽早來麻澗,有什麽要緊事兒?”


    高夫人笑著說:“我天天都是老鴰叫就起床,沒有要緊事就不可以一清早來麻澗?”


    宗第在枕頭上搖搖頭:“不,目前軍情緊急,你一定是有事來的!”


    高夫人又笑著說:“你放心養病,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事。你李哥要我來看看你跟玉峰的病,也看看麻澗的寨牆能不能今天完工。還有,你李哥打算在今天或是明天,接你和玉峰回老營寨中去住,要我問一問你們的意思。”


    “為什麽要接我們回老營寨中?”


    “老神仙住在老營寨內。你們搬回老營寨中,治病會方便得多。”


    袁宗第跟隨李自成起義多年,對於自成的用兵十分熟悉。自成是那種膽大心細的人,遇著情況複雜時候,往往通宵不眠,研究萬全之策,不但思慮著如何打勝仗,也思慮著萬一打敗了怎麽辦。去年在潼關南原戰敗之後,他越發謹慎了。袁宗第對眼下局勢的嚴重情形,大體清楚。他猜出來自成要他和田見秀搬回老營寨內,固然也有治病方便的意思,但更重要的是準備萬一情況壞到不可收拾時,好帶著他們突圍。他沒有把闖王的這個意思點破,提醒高夫人說:


    “嫂子,玉峰原是住在老營寨中的,我的家眷也住在老營寨中。春天,為著這麻澗十分重要,才讓玉峰來到麻澗坐鎮,我的家眷也搬來了。難道如今這麻澗就不需要人坐鎮麽?再說,眼下謠言紛紛,人心惶惶,倘若把我同玉峰接回老營,豈不引起人們的胡亂猜疑?”


    高夫人回答說:“我跟闖王也想到這一層,所以問一問你的意思。你要是認為現在搬回老營不妥,晚一兩天,看情形再說也好。隻是你不要擔心這局勢會壞到哪裏,安心治你的病。你李哥對戰事有通盤籌劃,知彼知己。天塌不了,地陷不了,官軍把咱們從商洛山趕走不了。你李哥隻巴望你同玉峰的病趕快治好!”


    宗第苦笑說:“嫂子,請你回去告訴李哥說,我這個病死不了,隻是害得不是時候,真窩囊!”


    “漢舉,害病的事兒並不由你,你怎麽這樣說呢?”


    “真窩囊,真窩囊!”袁宗第又像自言自語地連說兩遍,歎口氣,用拳頭在床邊捶了一下。


    “漢舉,你千萬別這樣,好生養病。如今你李哥和捷軒都快好了,弟兄們也痊愈了不少人,決不會叫官軍撿到便宜。”


    “嫂子,你又拿話哄我!李哥和捷軒哥的病雖是快好了,可眼下還不能騎馬上戰場。弟兄們固然有不少痊愈的,可是身體弱,不能當精兵使用。如今咱們兵少將寡,正是一個人頂十個人使用時候,我偏偏病得不能起床。眼看幾路官軍就要大舉進犯商洛山,別人都去拚命打仗,你說我急不急?唉,嫂子,讓我死在沙場上,也比躺在這床上好受!”


    聽了袁宗第的這幾句話,高夫人心中很激動,不由得眼圈兒有點紅了。幸而是陰天,屋裏光線暗,沒有被別人看見。她趕快勉強笑著說:


    “等你病好了,打仗的時候還多著哩。”她轉望著站在身旁的白氏問:“他昨兒吃過老神仙改過的單子還好麽?”


    白氏回答說:“他昨兒上午吃了頭料藥,燒有些退了,神誌又清醒了,稀飯也喝了兩小碗。下午讓他吃第二料,他忽然不吃了,叫我立刻親自騎馬到老營去見見闖王和嫂子,請求讓他回馬蘭峪。我沒有聽他的話,勸他把藥吃下去。他把眼一瞪,一拳把藥碗打翻,把我臭罵了一頓。昨兒晚上,大家苦勸很久,說馬蘭峪有二虎把守,萬無一失,他才肯吃藥,一夜沒有發燒。剛才他又在問官軍消息,還要我派人請嫂子來一趟,說他有話要對嫂子說。他有什麽話?還不是想當麵求嫂子準他回馬蘭峪!嫂子,你來得正好,你勸勸他吧。”


    宗第對白氏把眼睛一瞪,暴躁地說:“廢話!你什麽都不懂,就知道燒香許願拜菩薩!”停一停,他揮手低聲說,“你出去吧,讓我同嫂子談幾句正經話。”


    白氏退出了。袁宗第請高夫人將近幾天官軍方麵的情形如實地告訴他。高夫人見他的病已有起色,就把官軍已經擺在商洛山周圍的人數以及正在從河南和甘肅等地增調的人數都告他知道,也把闖王的破敵計策和兵力部署告訴了他,並詢問他的意見。宗第想了一下,說:


    “好,好!官軍仗恃人多,分幾路進犯。我們先合力殺敗一路,其餘各路自然動搖。隻是宋家寨離老營很近,務須嚴防。射虎口是天險,隻要王吉元這個人十分可靠,闖王的計策準行。”


    高夫人回答說:“吉元原是苦水裏泡大的農家孩子,忠誠可靠,決不會對闖王有二心。”


    宗第說:“我也看吉元可靠。隻要咱們在射虎口不走錯棋,我就不替老營和馬蘭峪擔心了。”


    早飯安排好了。高夫人和她的親兵們都在袁宗第這裏吃早飯。飯後,高夫人去看田見秀。因為田見秀的病勢較重,所以關於大局的嚴重情況完全不讓他知道,稍坐一陣,便動身回老營去了。


    李自成從床上坐起來,聽高夫人一五一十地談了麻澗連夜加修寨牆的情況和田見秀、袁宗第最近兩天的病情,說:


    “既然麻澗的寨牆今天能夠完工,今晚就命令駐紮在那兒的兩百名弟兄開往白羊店。”


    高夫人在他對麵坐下,說:“白羊店確實要趕快多增添人馬,越多越好。咱們務要頭一仗就殺下去官軍威風,也給鄭崇儉一點教訓。”


    “子宜還沒回來?”闖王問的子宜就是吳汝義。


    “還沒回來。”


    “要是他們能夠弄到千把人,白羊店的兵力就夠用了。”


    高夫人歎口氣說:“官軍在龍駒寨增兵不少,我們卻無兵可增。智亭山很重要,必須有得力將領鎮守。你昨晚說打算調搖旗去智亭山,什麽時候調?”


    闖王沉吟說:“搖旗隻善於衝鋒陷陣,做守將並不合宜。可是我也想不出另外的人。再等一天,勢不得已,隻好調他前去。你什麽時候往捷軒那裏?”


    “我馬上就去。”


    “事情很急,你趕到捷軒那裏吃午飯也好。”


    高夫人和親兵們的馬匹本來沒有解鞍,人和馬都在老營的大門外等候。她走進東廂房看看臥病在床的女兒,吩咐留在家中的一個女親兵照料蘭芝吃藥,便提著馬鞭子走出老營。約莫未牌時候,她從鐵匠營回來,告訴闖王:宗敏對他的作戰計劃沒有別的意見,隻是很關心射虎口這個地方,怕官軍從宋家寨過來,直攻老營,將劉體純隔在野人峪腹背受敵。闖王聽了,點點頭說:


    “目前的局麵是明擺著的,敵人要暗中在射虎口大做文章。捷軒的擔心很是,咱倆何嚐不也有點擔心?”


    “隻要王吉元十分忠誠……”高夫人的這句話隻說了一半,聽見有人進來,就不再說了。  <hr/>


    [1]白羊店——在武關西北一百三十裏處。


    [2]馬蘭峪——在商州城西三十裏處。


    [3]石門穀——又名石門寨,在藍田城西南五十裏處。


    [4]杆子——陝西商洛地區和河南南陽一帶,從明、清到民國年間,把土寇稱為“杆子”,拉一夥人造反叫作“拉杆子”。杆子本意就是一夥,所以一夥人馬也叫作“一杆子人馬”。


    [5]麻澗——在商州城西五十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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