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很狐疑,感覺氣氛怪怪的,走進公寓看到幾個便衣在大堂裏說話。我們穿著工作服,他們知道我們是做什麽的,招手讓過去,土哥給為首的警察上了根煙:“死的是什麽人啊,怎麽回事,跟我們說說。”


    警察苦笑:“走吧,我帶你們進去。”


    穿過大堂,有道暗門,從暗門進去,裏麵是舊式大樓的地下室,裏麵全是管道。整個地下室陰冷無比,粗大的管子都生鏽了,散發著寒氣。


    一走進這裏,我們這些人常年幹這個活。非常敏感,馬上能聞到一股味。


    老黃沉聲說:“屍臭!”


    警察看我們,點點頭:“可以啊,果然是專業的。”


    我們都覺得小菜一碟,常年抬屍,屍體什麽味再不知道得了。隻是這股屍臭很特別,在空氣裏飄蕩,有別於陸地上的屍體那種猛烈的巨臭,這個臭味偏淡,充盈著水汽,讓人特別不舒服,犯惡心。


    現在基本上能判斷出,死的這個人肯定和水有關係。


    我們繼續往裏走,沒多遠,就看到幾個警察站在一個大坑的邊緣。這幾個警察全都戴著口罩,眉頭緊鎖,看我們來了,招手讓過去。


    這是一個人工巨坑。旁邊立著舊式的水塔,這個公寓太老了,整座樓的循環水都在地下室。這個巨坑應該是蓄水用的,裏麵的水已經抽幹,黑森森不見底,警察打開手電筒往下照。我們一看就傻了。


    坑底下還有一些水,一具泡成巨人觀的屍體正浮在水麵。屍體正麵朝下,背麵朝上,隨著水波慢慢飄動,遠遠看上去像個巨大的麻袋。


    “是男屍。”麻杆說。


    “呦嗬,”一個老警察看我們:“可以啊,怎麽判斷出來的。”


    麻杆嗬嗬笑,土哥在旁邊說:“溺斃的人死狀是有規律的,男屍趴在水麵,女屍是仰躺在水麵,百分之百準確率。具體什麽原因,我們也不知道。對了,這個人到底是怎麽死的?”


    警察說起來,這人死了有段日子,居民們平時喝水覺得怪怪的,有股怪味,誰沒多想。造成自來水有怪味的原因很多,可能是水管落漆。這股怪味愈來愈厲害。到後來家家戶戶都不敢吃水,吃了就吐,惡心的要命,做什麽好菜都白瞎。


    居民們聯係物業還有自來水公司的人一塊查找原因,排查來排查去,查到地下室的循環水係統上了,打著手電往裏一看,所有人都傻了眼。


    一具屍體泡在水裏,泡得像頭死豬差不多大小,圍觀的人裏當場就有吐的。整個樓的居民都炸鍋了,敢情這些日子一直喝著屍水。


    第一百八十二章 臭氣熏天


    坑裏的水很深,為了把屍體撈上來,物業和警察想了一個辦法,先停止水供應,然後用抽水機把裏麵的水抽幹淨。


    據說抽水那天,小區圍滿了人,本來想等著看熱鬧,誰知道坑裏水一抽出來,強烈的屍臭在陽光下散漫開來,人群“嗡”一聲就散了。那味道頂風能臭八百裏。


    水抽得差不多,屍體沉在坑底,誰也不願下去撈,警察更不管這樣的事,隻能落到我們執屍隊頭上。


    土哥經驗豐富,圍著坑轉了兩圈,這個深坑是金屬外皮,常年泡水又缺乏維修,鏽跡斑斑,而且邊緣光滑直溜。屍體被水泡得腫脹,肯定特別沉,怎麽能把它弄上來呢。


    土哥站在一個地方。叫我們過去。坑邊有一架鐵梯子,一直通到坑底,這是唯一能把屍體運上來的通道,但這個梯子很多年不用,又滑又陡,不但如此,還特別狹窄。僅能讓一個人上下往來。


    我們簡單商量一下,這件事人再多也用不上,隻能下去兩個,先把屍體裝袋,然後一個在上麵拉,一個在下麵推。


    問題來了,誰下去?我們執屍隊現在是五個人,老大是土哥,然後是我,麻杆,王庸,老黃。遇到這樣的事,我們哥幾個有協定,一般是抽簽決定。抽著誰是誰。


    目前老黃腿腳有些小殘疾,這種特殊情況就不能讓他下了。剩下四個人抽簽,土哥從兜裏掏出一枚骰子,這是他出活常備的東西,也是他的護身符,就像我的“悲”字項鏈,這顆骰子怎麽來的,他諱莫如深,從來沒和我們說過。


    我們四人蹲在地上擲骰子,點數最小的兩個人下水坑撈屍。


    我們正要扔,這時從外麵進來一人,熟門熟路和警察打著招呼。我們看去,原來是霍行,他怎麽也來了?霍行是高級業務人員,隻管葬禮安排,從來不親臨抬屍前線,今天真是破例了。


    霍行一臉嚴肅,來了就嗬斥我們,問怎麽不幹活。


    他現在是公司老總林亦辰的左膀右臂,說話一言九鼎,土哥趕緊把情況說明,說我們現在正要抽簽決定誰下去撈屍。


    霍行探著腦袋往坑裏看看,捂著鼻子說:“你們別抽簽了,耽誤時間,我安排吧,小齊,你算一個,你下去。”


    我腦子嗡一下炸了,這小子怎麽跟著來禍害我,他啥意思?我怎麽得罪他了,怎麽處處都針對我。


    土哥看看我,說道:“霍總,派誰下去是我們執屍隊內部的安排,請你不要插手。”


    霍行瞪著他,土哥也回看著他。兩個人眼對眼看著。土哥常年搬屍,身上自有一股煞氣,還真就不輸給霍行。


    霍行恨恨地說:“我說話不好使嗎?”


    土哥道:“行有行規,公司也有公司的規定,我是執屍隊的負責人,怎麽安排我說的算,官司打到林總那,我也不怕。”


    霍行點頭:“好,好!我看你們怎麽安排。”


    土哥沒理他,讓我們繼續擲骰子,怎麽這麽寸,點數最小的兩個人,正是我和麻杆。麻杆苦著臉,可也沒有辦法,趕土哥說話,這就是規矩。


    霍行嘿嘿笑,抱著肩膀在旁邊看熱鬧。我和麻杆簡單商量了一下,取過屍袋準備下坑。


    我們戴上頭燈,我第一個下去,扶著樓梯,一步步往下走。麻杆在上麵,也是小心翼翼。樓梯走起來都打滑,我加緊小心,一步踩不實掉下去,肯定摔個半死。


    好不容易來到最下麵,我一腳踩在水裏,這時麻杆也下來了。我們把手電拿出來,四下裏照。看到了屍體的位置。


    因為大家戴著口罩,說話不方便,麻杆指指屍體,示意過去。


    我們踩著水,一步步走過去,空氣裏彌漫著濃烈的腐臭,就算戴著口罩都沒用。熏得我迷迷糊糊。眼都睜不開,這個臭味達到了什麽程度,猶如實質,已經不是味道了,而是充斥在空氣裏的一個個固體。


    我們來到屍體旁邊,這具屍體果然是個男性,穿著黑色的t恤衫。下身是一條牛仔褲,因為屍體腫脹得太厲害,褲子都撐破了,裏麵黑黝黝的也不知是什麽東西。整個人像死豬一樣,趴在水麵上,隨著水波輕晃。


    我和麻杆把屍袋撐開,麻杆力氣小,他負責撐口,我抬起屍體,猛地往上一抬,屍體的重量真是出乎我的想象,就像一塊浸滿了水的海綿,我沒有做出預料,差點岔了氣。


    幸虧在古學良那裏學了些真功夫。我咬著牙,搬著屍體往屍袋裏送。屍體是整個屍臭之源,臭到無法想象,我憑著巨大的毅力,把這麽一大坨東西,硬塞進了屍袋。


    我們把屍袋封口,我和麻杆把屍體一前一後抬起來,來到樓梯邊。麻杆示意先把屍體放下,剛一放下,他就氣喘籲籲滿頭虛汗,聲音從口罩後麵發出來:“老菊,我不行了,又沉又臭。”


    我看看樓梯,說道:“這樣吧。你在先上去,在上麵拉,我在下麵托著,你能省點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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