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宮驚魂一夜,讓唐風和梁媛再也無法平靜下來,兩人死死地抵在季莫申辦公室的大門後,生怕那個幽靈會破門而入。兩人在門後也不知靠了多久,直至門外再沒有動靜,兩人才癱倒在沙發上。


    “剛才撞門的是幽靈嗎?”梁媛顫巍巍地問唐風。


    “我不知道!沒藏皇後的幽靈?這太不可思議了!”唐風仍然驚魂未定。


    “那又會是什麽?”


    “不管那是不是沒藏皇後的幽靈,現在有一點可以肯定,我們被冬宮的保安發現了。”


    “那我們該怎麽辦?”


    “看來季莫申這兒也不安全了,我們得趕緊離開冬宮了。但是現在出不去,我們隻能在這兒躲著,等到天亮再混出去。”


    梁媛點點頭,緊緊地摟住了唐風。兩人就這樣一直依偎著,迎來新一天的黎明。與昨日季莫申姍姍來遲不同,天剛一亮,季莫申就風塵仆仆地闖了進來,把唐風和梁媛嚇了一跳。季莫申盯著沙發上的唐風和梁媛,遲遲沒有開口說話,他的眼中布滿血絲,樣子看上去有些可怕,他身後辦公室的門就那樣一直開著,直到季莫申的眼神慢慢柔和下來,他才回身將辦公室大門關上。


    “你們昨晚去冬宮的展廳了?”季莫申質問唐風。


    唐風還沒開口,梁媛便嘴硬地狡辯道:“沒……沒有。”


    “沒有?那這個手電筒怎麽會掉在了1812戰爭畫廊的柱子邊?”季莫申說著,將一個電筒扔在了辦公桌上。


    唐風一眼認出,這是昨晚他和梁媛逃跑時丟了的那個電筒。他不得不承認:“是的,我們昨晚是無意中進入了冬宮,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


    唐風話沒說完,季莫申擺了擺手,如釋重負地癱坐在一把椅子上,然後,對唐風說道:“今天淩晨三點,冬宮的保安給我打電話,說是晚上冬宮進賊了,要我來檢查一下有沒有丟失文物。等我趕到了,才發現年輕的男同事都趕來了,還有警察局的人,我們忙了幾個小時,趕在開館前才檢查完畢。這個電筒是我在1812戰爭畫廊的柱子旁撿到的,我一看這手電筒,竟然是我的,當時我就想到夜裏那所謂的賊,就是你們倆。這要是被別的認識這把電筒的同事撿到,我可就說不清了。”


    “實在對不起,差點連累了你。不過,請你相信,我們不是有意要進去的。”唐風解釋道。


    “那你們為什麽要進冬宮?我昨天還特別告誡過你們不要出去。”季莫申顯得很不高興。


    “因為……”唐風猶猶豫豫,不知該不該對季莫申說夜裏的事。梁媛倒直截了當地說道:“因為幽靈!”


    “什麽?幽靈?”季莫申驚愕不已。


    “因為我們昨晚在辦公室聽到外麵傳來一陣奇怪的響聲,所以我就出去想看個究竟,結果就沿著外麵那條大走廊走進了那扇門,這才發現那扇門裏麵竟然就是冬宮的展廳。都是我不好,唐風後來是為了來找我才進來的。”梁媛一五一十地說出了實情。


    “奇怪的響聲?”季莫申一頭霧水,不過,忽然他瞪大眼睛,驚道,“不對啊,那扇門晚上是鎖上的啊,而且那扇門還有警報裝置,如果晚上有人從那道門非法闖入,警報裝置是會報警的。”


    “可是昨晚那扇門確實沒鎖,而且警報裝置也沒報警,否則我倆也不可能進去,請你相信我們。”唐風解釋道。


    季莫申搖頭道:“我是想相信你們,但是你們敘述的情況太讓我驚訝了。剛才我就是和同事從那道門過來的,門是鎖上的,同事剛剛才用鑰匙打開那扇門。”


    “我也不知道,但昨晚那扇門確實一推就開了。”唐風感到現在有口難辯了。


    “好吧,好吧!就算那扇門昨晚沒鎖,警報也沒響,那你們進入冬宮後,又看到了什麽?”季莫申問道。


    “看到了幽靈!沒藏皇後的幽靈!”梁媛幽幽地說道。此時此景,驚得季莫申怔怔地盯著梁媛看了許久,不知該說什麽。


    梁媛這會兒倒緩過神來,不再像剛才那麽恐懼,她繪聲繪色地對季莫申描述了他們在冬宮的驚魂遭遇,特別是在中國館遭遇沒藏皇後幽靈的事。季莫申聽完,怔怔地愣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你們說的都是真的?”


    “千真萬確!”梁媛信誓旦旦地說。


    “不對吧!你們闖入冬宮是真,但後麵遭遇什麽幽靈就是你們編造的吧?”季莫申不肯相信。


    唐風很嚴肅地說道:“我們確實看到了那個幽靈。”


    “那我問你,那個幽靈長什麽樣子?”季莫申問。


    “幽靈的樣子,我們沒看清楚,隻看到幽靈穿了一身白色的長袍,披頭散發,還有光……”唐風極力描述著昨晚看到的情景。


    “嗬嗬,唐風,你是恐怖電影看多了吧?我在冬宮這些年也聽過一些關於冬宮幽靈之類的傳說,不過,那些隻是傳說,從沒有人見過,你倒好,剛來第一天就讓你碰到了。而且還說是……是什麽沒藏皇後的幽靈?”


    “因為我們發現展櫃中那件盧舍那佛頭像不見了,就是你說的裏麵藏有沒藏皇後頭骨的佛頭像。”唐風爭辯道。


    沒想到,聽了唐風的話,季莫申倒笑起來,笑畢,他緩緩說道:“唐風,我真懷疑昨夜你們倆是去夢遊了。我剛剛檢查過,你說的盧舍那佛頭像現在正穩穩地安放在中國館的展櫃中,你怎麽會說佛頭不見了?你要知道,冬宮每一個展櫃,都有警報裝置連接到監控室,任何一個展櫃被破壞,監控室的警報裝置立刻就會警鈴大作,所以,幾乎不可能有人在未經允許,又不觸動報警裝置的情況下動展櫃中的文物。”


    唐風一時語塞,竟無言以對。梁媛撅著嘴道:“反正我們說的都是實話,就算夢遊,我們兩個也不可能一起夢遊,更不可能打開鎖著的大門。”


    唐風見無法讓季莫申相信自己的話,隻得對季莫申說:“看來我無法讓你相信我們的話,那我們隻能就此告辭,我們繼續在這兒待下去,隻能造成不必要的誤會。”說完,唐風起身就欲離去。


    “唐風,你要去哪裏?”季莫申追問。


    唐風不知該如何回答,因為他根本就不知道彼得堡還有哪裏可去。季莫申拉住唐風道:“唐風,你現在哪兒也不能去。我不管是什麽人在追你,現在冬宮加強了戒備,外麵警方也都加強了警力,你現在出去,很容易被警察逮到,如果那樣我也會受牽連,所以,不論是對你,還是對我,你現在待在這裏是最安全的。”


    唐風回頭看看季莫申,覺著季莫申的話有理,便不再堅持要離開。季莫申最後再次告誡唐風:“不管你聽到了什麽,也不管那扇門鎖沒鎖,你都千萬不要再去冬宮。再鬧出事來,可就沒這麽容易解決了。”


    唐風點點頭:“好的,我記住了。”


    “我現在還有事要出去,下午我會給你們帶些吃的,你們好好在這兒待著吧。如果悶,就看看我這裏的書,我想這些書都是你感興趣的。”說完,季莫申便匆匆離開了辦公室。


    季莫申離開辦公室,穿過冬宮的重重走廊,徑直來到了三樓的中國館。他站在中國館的門口遲疑了片刻,才跨進中國館。偌大的展廳內沒有其他遊客,隻有他一人,他站在展廳中央,環視四周,這是他所熟悉的地方,他並沒發現今天這裏與往常有何不同,但他的腦海中仍然不住地冒出唐風和梁媛剛才對他敘述的遭遇。


    “幽靈?塔中的女人?沒藏皇後?……”一個個讓他心驚肉跳的景象浮現在季莫申的腦中。他又看見了那尊美得令人窒息的盧舍那佛頭像。此刻,那尊盧舍那佛頭像仍如往常一樣,靜靜地擺放在展櫃中間突出的位置,佛像的嘴角微微帶著笑意,注視著每一個在她麵前經過的人。


    季莫申向前大步走去,他撲倒在展櫃上,虔誠地跪倒在盧舍那佛麵前,麵對著麵,久久地凝視展櫃中的佛像。季莫申被盧舍那佛征服了,被她特有的東方美征服了。“幽靈?”季莫申嘴裏癡癡地說出這個詞,隨即,他癱坐在地板上,微微笑道:“這麽美的佛,怎麽會是幽靈?你在塔中等待了千年,就是為了今日的重生,讓世人讚歎你的美麗。”


    過了許久,當展廳中的遊客漸漸多起來時,季莫申才從盧舍那佛麵前站起來,當他步出中國館時,他又回身看了一眼那尊盧舍那佛,眼中閃過了一絲驚恐和不安。


    季莫申來到一樓的監控室,找到他熟悉的一位負責安保的保安:“謝爾蓋,能給我調看一下昨夜中國館附近的監控錄像嗎?”


    “那裏,那附近的展廳沒有監控錄像,隻有走廊上有兩個報警裝置。”謝爾蓋答道。


    季莫申聞聽,咒道:“該死!怎麽會沒有監控錄像?”


    “您知道的,冬宮本身就是重要的文化遺產,大部分展廳內為保護文物,是不便安裝監控錄像的。我們防衛的重點主要在外圍,附近的廣場啊、街道啊、靠近冬宮的一些外牆上,冬宮內部的監控攝像比較少,隻有幾個重要通道上安裝了。”謝爾蓋解釋道。


    “重要通道上?……那你給我看看二樓通往三樓的大樓梯上的監控錄像,我記得那兒好像有一個的。”


    “不錯,那裏確實有一個,我給你找找。”謝爾蓋一邊替季莫申調昨夜大樓梯上的監控錄像,一邊問道:“怎麽樣,你們那兒沒少什麽文物吧?”


    “沒有,我隻是想看看監控錄像。”


    “可昨夜那個闖入者是觸動了二樓的警報,你懷疑那個闖入者到了三樓?”


    “我不知道,隻是有點擔心。”


    “依我看,昨夜的事不像是什麽江洋大盜幹的,畢竟並沒有丟失文物,可能隻是某個閉館後沒有離開的遊客,但奇怪的是我們搜遍了所有展廳,也沒抓到那個非法闖入者。剛才警察局的警官們都認為是我們的報警裝置出了故障,害得他們白跑一趟,這會兒那幫警察都回去了。”


    “警察真是這麽認為的?”


    “是的,因為以前我們這兒也發生過這種事,我在這兒值班的時候就碰到過一次,可每次發生這種事既沒丟失文物,也沒抓到什麽非法闖入者,每次警方得出的結論,都是說我們的報警裝置出了問題,最後就不了了之,過後,也沒出過什麽大問題。”


    “哦!……我想起來了,幾年前,也有一次半夜我被叫了來,也是昨夜那種情況。”季莫申努力回憶著,可是他已經想不起來以前的細節。


    大樓梯上監控錄像被調了出來,謝爾蓋將錄像時間調到淩晨兩點半,對季莫申說道:“這個時間我們的人已經出現在了這裏,如果能發現什麽,應該在兩點半之前。”於是,謝爾蓋開始向前倒帶。


    當監控錄像倒到兩點二十分時,季莫申突然大叫道:“停!停下來!”


    謝爾蓋被季莫申這一喊,嚇了一跳,趕忙停下還往前倒的帶子,詫異地問季莫申:“怎麽了?你看到了什麽?”


    “從兩點十八分開始往後放。”季莫申皺著眉頭說道。


    監控錄像開始從兩點十八以正常速度往後放,季莫申緊張地注視著屏幕。屏幕上出現的是二樓通往三樓的大樓梯,大樓梯上鋪著紅色的地毯,兩盞壁燈在漆黑的宮殿中發出幽幽的光線,照在大樓梯的紅色地毯上,季莫申感到了一種異樣的氣氛。當時間臨近兩點二十分時,季莫申睜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屏幕上的大樓梯,但是當時間走到兩點二十分時,時間仿佛靜止了……監控屏幕上一片雪花點,季莫申的眼睛頓時沒了神,大約二十秒後,屏幕上又恢複了正常。謝爾蓋驚詫地問:“要不是你提醒,我肯定忽略了這個細節,可這又能說明什麽呢?”


    “我想這並不能說明什麽,也許你們的機器確實該檢修了。”季莫申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淡淡地說道。


    “好吧,讓我們再往前看看。”謝爾蓋繼續向前倒帶。季莫申一直擔心唐風和梁媛出現在監控錄像上,那就麻煩了,於是,他坐下來,和謝爾蓋一起檢查監控錄像。讓季莫申慶幸的是,他並沒有從這盤監控錄像中發現唐風和梁媛的身影。


    “二樓通往三樓的其他幾個樓梯,沒有監控錄像嗎?”季莫申問。


    謝爾蓋搖搖頭:“沒有都裝,除了這台,還有一台壞了,都半個月了,一直沒修好。”


    季莫申心裏暗自揣測,如果唐風說的都是實話,那麽,他們一定是從別的樓梯走的。季莫申稍稍定了定神,正欲離開,可不知怎的,他的腦中又浮現出了那些恐怖的景象——幽靈、塔中的女人、沒藏皇後、大樓梯上的監控錄像……季莫申停下腳步,轉過身,靜靜地問謝爾蓋:“你聽說過冬宮的幽靈嗎?”


    “冬宮幽靈?以前聽老同事講過,不過,我從未碰到過。嗬嗬,您怎麽會問這個,難道您認為昨夜……”謝爾蓋忽地睜大了眼睛,盯著季莫申,不敢再說下去。


    “我隻是忽然想到了冬宮幽靈的傳說,沒有別的意思。”說完,季莫申便離開了監控室。


    謝爾蓋還沒從季莫申剛才的話中反應過來,待季莫申走遠,另一位同事才對他說道:“我看那個季莫申是研究學問把腦袋研究壞了,竟然懷疑是幽靈觸動了警報!”


    謝爾蓋扭頭看了看那個同事,又看了看麵前的監控屏幕,無奈地搖了搖頭。


    唐風和梁媛在季莫申的辦公室度過了百無聊賴的整個白天,唐風一直在翻看季莫申的書,特別是那些中文的書。唐風不得不佩服季莫申的閱讀量,一個外國人,竟然對中國的曆史和文化如此了解。


    翻完了季莫申的書,唐風又拾起桌上那份薄薄的資料。他翻開資料,又一次默默注視著黑白照片上的那尊佛像特寫,端莊美麗的盧舍那佛,難道這真的是沒藏皇後的遺骨?


    就在唐風胡思亂想的時候,季莫申帶著一些食物回到辦公室,看見唐風還在盯著那份資料出神,季莫申笑道:“你還在想那個幽靈?”


    “我不想想幽靈,但是幽靈卻纏繞著我。”唐風說出了一句類似咒語的話。


    “行了,別想了,我去監控室調看了監控錄像,根本沒發現什麽幽靈。倒是你們倆挺幸運,竟然沒有出現在監控錄像中。”季莫申說道。


    “那是挺幸運的,不過,昨夜的事還是解釋不清啊!”梁媛疑惑地說。


    “梁小姐,你要知道,這世上有很多事根本就是解釋不清的。我之前又去中國館查看那尊佛像,她仍然完好無缺地安放在原來的展櫃中。”


    “這……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唐風感到自己的大腦愈發混亂。


    季莫申拾起唐風麵前的那份資料,翻了翻,然後將資料摔在桌子上,指著資料中的那張塔的照片,對唐風說道:“這座偉大的塔,確實偉大,因為它開啟了西夏學的大門,可惜……可惜那個該死的科茲洛夫,他破壞了這座偉大的塔,他用野蠻的方式打開了這座西夏藝術的寶庫。該死的科茲洛夫,隻是個蠻幹的粗人,沒文化的冒險家。”


    季莫申說著狠狠敲擊了一下桌子。唐風詫異地看著季莫申,他還很少聽俄國的學者這樣評價科茲洛夫,以前,國內的學者常常因為科茲洛夫用野蠻方式發掘黑水城而指責科茲洛夫,可唐風萬萬沒有料到季莫申這樣一個俄國學者竟然也對科茲洛夫如此不屑。


    季莫申又接著抱怨道:“如果是我發掘黑水城,就會比科茲洛夫完美百倍,特別是這座偉大的塔,我會用最科學、最溫柔的方式打開這座白塔,一件一件取出白塔中的文物。尤其是那尊盧舍那佛,因為她是沒藏皇後的化身,因為她擁有東方最美麗的微笑,她是高貴的、無以複加的。可惜,這一切都讓科茲洛夫破壞了,所以……我一直有個願望,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夠打開這樣一座偉大的塔,塔裏麵也有一位美麗的皇後,或者是公主。”


    季莫申越說越投入。唐風怔怔地看著他,直到他說完,唐風才笑道:“想不到你還有這樣的理想,可惜你晚生了一百年。”


    “是啊!一百年,可是一百年對於已在塔中沉睡千年的沒藏皇後又算得了什麽呢?”


    “你就那麽肯定塔中的女人是沒藏皇後?”梁媛半信半疑地問,雖然她見到了那個白色的幽靈,但是她還是不敢相信那就是沒藏皇後的幽靈。


    “擁有如此精美和重要隨葬品的女人,隻能是皇後,高貴的沒藏皇後。”


    “但是我們還是無法知道沒藏皇後的完整曆史,她就像一個迷霧中的女人。”唐風無奈地說道。


    季莫申點頭說道:“是的,唐風你說得很對,沒藏皇後對於我們還是一位迷霧中的女人。西夏滅亡後,蒙古人毀滅了西夏的一切,宮殿、陵墓、廟宇、文字,一切曾經記載西夏曆史和文化的東西,以至於我們今天對西夏的曆史知之甚少。沒藏皇後在元昊死後,登上了權力的頂峰,但是當沒藏家族急速從權力頂峰衰落時,這個女人又承受了怎樣的痛苦和抉擇?按照我們掌握的史料判斷,她當時年齡不會太大,難道她又出家當了尼姑?她又活了多少年?我們全都不知道。這對於一個嚴謹的學者來說,是不能原諒的,所以我一直在研究那尊佛像,和這座偉大的塔。”


    “我記得你那天說過,你們的學者曾經檢測過那具屍骨的年齡,說是一位三十來歲的女性,這個年齡似乎和沒藏皇後的年齡有些出入。按照我的估計,曆史上的沒藏皇後應該年齡比這個更大一些,所以我還是不能完全認同你的觀點。”


    “唐風,你說的這個問題,我也想過。根據史料上記載,沒藏氏在嫁給元昊前,曾經有過一段婚姻,按照年齡推算,她為元昊生下諒祚的時候,應該至少接近三十歲了。諒祚在繈褓中繼位,其後十餘年,沒藏家族權勢熏天,按這樣推算,當沒藏家族衰敗的時候,沒藏皇後應該至少在四十歲左右。但是我認為沒藏生諒祚時,應該還很年輕,而等沒藏家族敗落時,她應該隻有三十來歲,這樣算來,這尊骸骨也就可以理解了。”


    “這隻是你的一廂情願,可不符合科學的精神哦!”唐風對季莫申笑道。


    季莫申又揉了揉他發脹的太陽穴,“是的,這確實有些一廂情願,但是我願意這樣相信。這尊骸骨如此年輕,還說明了一點,這證明沒藏皇後在家族失勢後,並沒有活多久就故去了。”


    “你的意思是,諒祚,她的親生兒子很可能害死了他的母親?”唐風驚道。


    “就是這個意思。”


    季莫申說完,辦公室裏陷入了一陣沉默。過了許久,梁媛才說道:“好了,好了!你們說這麽多屍骨、女屍的,本來我們碰到那個幽靈就夠可怕的了!”


    季莫申輕輕晃了晃腦袋,他想理清這一天來的思路,但他越是想理清思路,腦中越是混亂。最後,季莫申淡淡地說道:“唐風,我不是不相信你說的話,雖然我沒見過你說的那個幽靈,但是我相信你昨夜的遭遇一定是有原因的,讓我再想想,也許我能想出點什麽……要是我的老師還在就好了,他一定能解釋清楚這一切。”


    “鮑裏斯教授?”唐風反問。


    “是的,鮑裏斯教授,他是那麽的睿智、慈祥、博學,以至於我至今仍需要他的幫助,可是他卻離我們而去。”季莫申停了一下,轉而對唐風說道:“我要走了,今夜你們好自為之。記住我說的,不論外麵有什麽動靜,都不要走出這間辦公室。”


    唐風和梁媛點點頭。送走了季莫申,空蕩蕩的辦公室裏,又隻剩下唐風和梁媛,他們別無選擇,隻能繼續熬過這個寒冷的冬夜。


    離開涅夫斯基修道院的公墓,伊凡洛夫以最快速度趕回了聯邦安全局。伊留金已經在這兒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他一見到伊凡洛夫,便劈頭蓋臉地問道:“你今天跑到總部去幹什麽了?我怎麽事先一點兒不知道?”


    “頭,是總部臨時讓我去匯報工作,我以為總部通知了您呢!”


    “放屁!我一點兒不知道,你走了之後,我才知道。你在總部都說了些什麽?”伊留金顯然對伊凡洛夫去總部很不滿意。


    “我隻是實話實說,向總部匯報了案子的進展情況。”


    “那你是怎麽說葉蓮娜的?”伊留金最關心的是這個。


    “葉蓮娜,我說她和那個中國特工一起跑了,她背叛了你,她要自己去調查案子。”


    “不!”伊留金突然暴跳道,“不!不是背叛了我,是背叛了組織,背叛了國家!你要讓總部明白這裏發生的一切,我們當中出了內奸,這個內奸就是葉蓮娜,還有那個老不死的馬卡羅夫,所以玉插屏才會被盜。”


    “說實話,頭,你相信玉插屏是韓江和葉蓮娜盜走的嗎?”伊凡洛夫反問道。


    伊留金逼近伊凡洛夫,說道:“親愛的瓦連京,你要明白一點,這不是你我相信不相信的問題。事已至此,你必須相信,就是那個韓江勾結葉蓮娜盜走了玉插屏,我們現在別無選擇。”


    伊凡洛夫點點頭:“我明白。”


    “明白就好,明白就要開始行動。我問你,你去總部還幹什麽了?”


    “還幹什麽了?”伊凡洛夫馬上想到了伊留金所指何事,他心中暗暗咒罵伊留金,竟然監視自己。伊凡洛夫本來還想為葉蓮娜拖上兩天,再對伊留金說出自己去總部查檔案的事,但現在看來是拖不下去了,隻好拿出那份厚厚的文件,遞給伊留金,無奈地說道:“還去查了查檔案。”


    “查檔案?誰叫你去查的?”


    “我自己,沒別人。”伊凡洛夫硬著頭皮答道。


    伊留金狐疑地翻了翻這份文件,說道:“米沙?你去查這個人幹嗎?”


    “文件不都寫了嗎?他是當年科考隊第三個幸存者,而之前我們並不知道這個情況,所以,我必須對他的情況調查一下。”


    “我明白,我的意思是你怎麽知道,或者說,你怎麽會想到去調查這個米沙的?之前,你有線索嗎?”伊留金用一種質疑的眼光打量著伊凡洛夫。


    “不!之前我並不知道這個米沙後來還活著,我是想去總部調查當年科考隊那些人的資料,但是,除了我們已經掌握的,就找到這份文件還算有用。”伊凡洛夫小心翼翼地答道。


    伊留金用那雙灰色的小眼睛,盯著伊凡洛夫:“難道不是葉蓮娜讓你去查的?”


    “頭,絕對不是!雖然我追求過葉蓮娜,但現在我已經失去了和葉蓮娜的聯絡。”伊凡洛夫向伊留金保證道。


    伊留金心中雖然並不完全相信伊凡洛夫的話,但也不便繼續追問下去。他又翻開伊凡洛夫帶回的文件,仔細閱讀起來,邊看邊問道:“你看過這份文件了?”


    “看過了。”


    “有什麽想法?”


    “暫時沒有。不過如果這個米沙到現在還沒死,我們應該找到他。可這份文件隻記載到1988年,之後關於米沙的情況和行蹤就沒有了,所以,我們對他之後的情況不得而知,也就無從下手。”


    “可以先去調查一下冬宮的老員工嘛!”伊留金提示道。


    “局長英明,我明天就去調查。”


    伊留金又說道:“從這份文件上看,米沙死而複生,確實很神奇,如果他確實還活著,那麽他對我們,將有重要的意義,將遠遠超越玉插屏本身。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我會盡力去查的。但是我覺得這個米沙恐怕已經不在人世了,畢竟1988年後,就沒有關於他的報告了,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他在1988年死了。”


    “不管他還在不在,都要去查!咦,這份複印件怎麽缺了1964年的記載?”伊留金也發現了文件上丟失的部分。


    伊凡洛夫湊上來,仔細查看,他也是才發現這份文件竟少了1964年關於米沙的記載,他努力回憶著自己在總部檔案館裏找到那些落滿灰塵的文件時的情形,關於米沙的文件,全都複印了,絕不會有遺漏!絕不會!


    伊留金狐疑地看看伊凡洛夫,又盯著缺頁的位置,陷入了沉思。


    伊留金思忖半晌,他想到了伊凡洛夫也許是為了葉蓮娜而去找的這份文件,葉蓮娜、韓江,他們調查這個米沙幹嗎?如果是葉蓮娜要這份文件,那幾乎可以肯定他們一定有了線索,何不利用他們的線索……想到這兒,伊留金合上文件,對伊凡洛夫說道:“缺失的這部分恐怕涉及一些重要的東西,被人盜去了,總部那幫官僚,連個文件也管不好。”


    “是啊!就我們在拚死拚活賣命。”


    “先不管這文件了,咱們的重點還是要找到葉蓮娜、韓江和那個唐風。”


    “對了,頭,我這兩天又有了一些發現,那輛紅色的寶馬跑車,我調查清楚了。車屬於一家租車公司,租車的是一個叫梁媛的中國女孩,這是她抵押在租車公司的護照。隨後,我們查到了這個女孩在阿斯托裏亞飯店開的房間,但是他們登記的資料並不是唐風,也不是那個梁媛,而是香港的一家公司。”伊凡洛夫報告道。


    伊留金接過梁媛的護照,看了看,嘴裏喃喃道:“中國香港?梁……媛?香港的公司?”他極力在頭腦中搜尋著這個中國女孩的印象,卻想不起來一點關於這個女孩的情況。他將梁媛的護照扔在桌上,對伊凡洛夫說:“這個女孩的入境時間和唐風不是同一天,看來他們的組織又派人來了,也許還不止一個;而那個香港的公司,可能隻是一個幌子,阿斯托裏亞飯店那個房間極有可能是他們在彼得堡的一個據點。”


    “是啊!那天在葉蓮娜的公寓樓下,我們差點就抓到唐風,結果,突然從樓下衝出那輛寶馬跑車,接走了唐風,他們肯定又有人來到了彼得堡。”伊凡洛夫附和道。


    “看來他們是不達目的不肯罷休啊!葉蓮娜的公寓這兩天沒動靜嗎?”


    “這兩天很平靜,我還帶人搜查了馬卡羅夫的家,可一無所獲;另外,我們趕到阿斯托裏亞飯店時,唐風和那個女孩都不在,但房間內的物品還在,所以我估計他們還是會回來的,可我們的人在那兒守了兩天,也沒見他們的人影。真是奇怪了,韓江和葉蓮娜,還有唐風,這幫人應該還在彼得堡,但我們竟然一個也抓不到,他們究竟藏身何處呢?”伊凡洛夫疑惑地說。


    伊留金道:“他們一定有個藏身之處,根據我們已有的資料顯示,韓江現在應該和葉蓮娜、馬卡羅夫在一起,還有那個所謂的翻譯,他們至少有四個人,而唐風,至少和那個叫梁媛的女孩在一起。我估計他們兩撥人馬還沒有會合,我們要阻止他們會合,各個擊破。”


    “是這樣,但我們現在除了等待他們出現,似乎別無辦法。”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唐風,我們不熟悉,但是葉蓮娜和馬卡羅夫我們是很了解的,他們在彼得堡還有什麽藏身之處呢?對了!我們怎麽把那兒忘了!”伊留金忽然想到了什麽。


    “局長,您想到了哪兒?”


    伊留金一揮手,伊凡洛夫附耳過來,伊留金在伊凡洛夫耳畔低語了幾句,伊凡洛夫頻頻點頭,待交代完任務,伊留金冷笑道:“嗬嗬,葉蓮娜、韓江,還有我親愛的老師,你們是逃不出我手心的。”


    伊留金說完,發出了一陣駭人的獰笑。伊凡洛夫表麵賠笑,心裏卻不免為葉蓮娜擔起心來。


    韓江和唐風推開了一扇門,來到了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中,四周一片漆黑,突然,不知從哪裏打出了一束強光,強光直射在韓江和唐風身上,刺得兩人睜不開眼睛。韓江和唐風向前邁步,那束強光也跟著向前移動,韓江、唐風加快腳步,那束強光也加快了移動,韓江對唐風道:“咱們分開跑。”


    唐風點點頭,兩人分開,向相反的方向跑去,那束強光也分成了兩束,死死地盯著韓江和唐風。黑暗的、巨大的宮殿中,前麵的路似乎永遠沒有盡頭。穿過一道道大門、一條條走廊,那束強光卻一直緊緊尾隨,揮之不去。這是什麽地方?哪兒來的這束強光?為什麽這束強光死死地跟隨著自己?也不知唐風怎麽樣了?……一連串的問號撞擊著韓江的大腦,他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麽回事,他不顧一切地向前奔跑,就在他感到絕望之時,突然,他看見前方出現了一道光,那是迷宮的出口?韓江又加快了腳步,可是當那道光逼近自己時,他卻迎麵撞上了一個人。韓江定下神來一看,自己撞上的正是唐風。就在自己和唐風撞上的一瞬間,緊緊尾隨他倆的兩束強光又重合在了一起。


    “你怎麽跑到了這裏?”韓江大聲質問唐風。


    “我也不知道,我和你朝相反的方向跑,那束強光死死地盯著我,結果我就跑到了這裏。”唐風驚恐地答道。


    “看來我們逃不出這個迷宮了!”韓江沮喪地低吼道。


    “那我們該怎麽辦?……”


    唐風話還沒說完,在他倆麵前忽然出現了一個白色的身影,那是一個穿著白色長袍的人,不!那不是人,是幽靈!因為……因為韓江和唐風根本看不到那幽靈的臉。


    白色的幽靈向他倆飄了過來,韓江本能地拔出槍。幽靈還在向他們移動,韓江雙手舉槍,可卻怎麽也無法扣動扳機,唐風焦急地喊道:“快開槍,快開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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