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羊、計蒙和英招異口同聲地道:“什麽?”


    陳玄丘臉上的神氣愈發古怪了:“是攝之法則!”


    “射?”商羊、計蒙和英招彼此看看,發現對方的眼神兒和自己一樣的迷茫。


    計蒙道:“射什麽?怎麽射?為什麽是射?”


    陳玄丘沉吟道:“攝入……,嗬,一邊‘入’,一邊‘攝’,倒是古怪。”


    英招撓了撓後腦勺,射入?


    他感覺狐丘公子在說什麽虎狼之詞,不過他沒有證據。


    商羊有些驚恐,這……我們究竟在什麽地方啊?這是妖帝花園嗎?怎麽感覺像……


    就見陳玄丘目視前方,沉聲道:“既然是攝之法則,我隻需要順應這個法則,出去便易如反掌。隻不過,既然是‘攝’字法則,要‘攝’就要有人來‘攝’,這說明……外邊是有人掌控著這懸圃的。”


    商羊三人睜著怪眼,如聽天書。


    陳玄丘肅然道:“順應‘攝’字法則出去的時候,你們盡量躲在我後邊,我衝在最前麵……”


    英招結結巴巴地道:“你……你要射在最前邊嗎?”


    怎麽總感覺怪怪的。


    陳玄丘點點頭,毫不客氣地道:“畢竟,我的修為比你們略高,應變也容易些。”


    計蒙的臉頰抽搐了幾下,訥訥地道:“好……好吧,那你在前邊好了,我們不和你爭。”


    三個老妖,快被這個‘攝’字搞傻了,一時間,連即將脫困的喜悅,都沒反應過來。


    陳玄丘道:“站到我後麵去,我準備被‘攝’了!”


    陳玄丘暗暗冷笑,已經做好了充分準備,他倒要看看,外麵究竟是誰。


    商羊和計蒙、英招卻是聽得麵如土色,不是要‘射’嗎?怎麽忽然變成‘被射’了?


    三人馬上很乖巧地躲到了陳玄丘身後,生怕被泚一臉。


    陳玄丘伸出一隻手,慢慢引入規則之力。


    就像武技絕頂高手反樸歸真一樣,修真者到了至高境界,舉手投足皆具搬山填海之力,反倒不似修為低淺者一樣聲光特效,各種炫人耳目。


    陳玄丘嚐試激活那‘攝之法則’,毫不抵抗地融入其中,看起來並沒有多麽的驚天動地,甚至還不如方才一拳打碎幻境時炫目。


    不過,這卻是遠比那強大而玄奧的神通。


    “呼~~”


    一股強大的吸力忽然傳來,商羊三人頗為驚訝,每過千年左右,這平靜的妖帝花園就會發生一場莫名的風暴,似乎與此刻的聲勢頗為相像。


    陳玄丘沉聲道:“不要反抗,順其自然!”


    說著,那強大的吸力,已經將他們吞噬進了前方產生的那個滾滾漩渦之中。


    一層層雲霧,一座座山脈,刹那之間,他們仿佛穿越了無窮之廣的大陸。


    一陣天旋地轉,不過以陳玄丘和三個當年就位居天庭十大妖帥,如今已是初級準聖修為的大妖聖來說,這倒也不是那麽難受。


    還不等他們反應過來,前方突然一片七彩霞光,陳玄丘心頭驀然一動,出口到了!


    ……


    錦繡宮中,高高玉座之上,垂下一條巨大的蛇尾,那細密緊致的深綠色鱗片,覆蓋著那修長的蛇尾,盤繞在高座的柱石之上。


    忽然,那蛇尾一顫,嗖地一下,蛇身疾縮,正在玉座上沉睡的媧皇驀然驚醒,蛇尾縮進蓮裙之下,化作一雙修長玉腿。


    媧皇黛眉一蹙,目中閃過驚訝之色,從那高台上淩空飛落下來。


    侍立於四周的八名仙娥齊齊翩然俯首:“娘娘。”


    媧皇沒有理會她們,略一感應,翠袖一拂,身影便自大殿中消失,下一刻,她已出現在後院花圃之中。


    花圃一角,有一方青濛濛的玉石。


    媧皇身形凝實,盯著那玉石,訝然道:“時辰未到,本座尚未攝取,這息壤之石怎麽會自生異動?”


    她剛說到這裏,一團氣流咻地從那青濛濛的玉石中噴吐而出,陳玄丘在前,獨腿商羊、龍頭計蒙、馬身英招,便同時在那青色大石之前現出了身形。


    這裏鳥語花香,氣息芬芳,靈氣充裕得仿佛隨時可以凝成雨露甘泉,好一片洞天福地!


    陳玄丘下意識地深吸了一口這令人神清氣爽的天地靈氣,然後就看見了一個美人兒,款款立於前方。


    一瞬間,獨腿商羊呆若木雞,英招和計蒙臉色大變,隻是計蒙長著一張龍臉,皮膚本來就發紫,倒也看不出臉色大變的樣子。


    “你……你……媧皇!”


    不管商羊、計蒙和英招私下裏如何憎恨媧皇,哪怕直呼其名,哪怕咒罵她是賤人,可此刻見到她的真身,下意識脫口而出的,仍是尊稱:媧皇。


    他們不怕死,但那是一尊聖人對他們心靈產生的威嚴。


    聖人啊,對他們這些仙人來說,就像是凡人麵對一尊神祗。


    一個凡人,哪怕是前一刻還戟指向天,大罵蒼天無道,神祗昏庸,可是當一尊神靈真的出現在他麵前時,哪怕沒有立刻惶恐膜拜,三跪九叩,也斷然不敢再說出一句忤逆的話來。


    “媧皇?”


    陳玄丘大吃一驚,哪怕他曾題了那首著名的紂王之詩於北極,公然羞辱媧皇聖人,可卻是第一次親眼見到媧皇的真顏,更是頭一回兩個人站得如此之近。


    “陳玄丘!”


    媧皇美眸一閃,目中露出一絲戲謔。


    陳玄丘不認識她,她可認識陳玄丘。


    這個敢公然羞辱聖人的家夥,居然出現在了這裏。


    嗬嗬,在我的錦繡宮中,西方二聖也插不了手,這一回,倒要看還有誰來救他。


    媧皇一步步向陳玄丘走去,她走的很慢,因為她還沒有想好如何消遣陳玄丘。


    殺了他?


    那絕不可能。


    殺了他,就太便宜了他。


    紂王昔年題了一首輕薄之詞,結局就是亡國、絕祀、死無全屍。


    陳玄丘,削她的麵子,可不是一次兩次了,又怎麽能輕易讓他死掉?


    隻是,堂堂聖人,直接出手對付他,這尺度如何拿捏,就得有所講究,不然的話,未免顯得這高高在上的聖人,人族之聖母,妖族之教主,心胸不夠寬廣呢。


    媧皇心中轉著念頭,唇角已經彎起一個愉悅的弧度,就像一隻貓兒,已經攫住了掌中的獵物,接下來隻需要思量如何殘忍地虐殺他。


    媧皇嬌軀一動,邁一步,虛空便是一個震蕩,一步步幻滅,仿佛天地在合擾,威壓之盛,似乎把陳玄丘四人身周的空氣都排斥一空了,令得他們產生了窒息的感覺。


    商羊和計蒙、英招,在幻想之中,已經不隻一次當著麵唾罵這個自私而冷血的女人,可是此刻麵對著他,不要說動手,竟然多看她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他們的雙腿在瑟瑟發抖,控製不住地想要跪下去,因為她的迫近,已經快要承受不住那恐怖的威壓了。


    天呐!當初在我妖族天庭時,沒有感覺她的威壓如此強大呀?現在怎麽會……


    妖帝、妖皇,是他們!


    他們以準聖大圓滿的修為,竟能鎮壓得住媧皇聖人的強大威壓,我們當時才沒有此刻這般強烈的感覺。


    妖帝、妖皇啊……


    想到妖帝帝俊,妖皇太一的威風不可一世,商羊三人心中忽然勇氣倍增,那來自靈魂深處的鎮壓,竟爾被抵抗住了,即將屈膝的雙腿,驀然又站直了一些。


    “咦?”媧皇微微一訝,這才分神看了他們一眼。


    她沒想到,即將放棄抵抗的三大妖帥,也不知用了什麽法子,竟然阻擋住了她的聖人威壓。


    這時候,陳玄丘開口了。


    “風裏希,這是你的後花園!”


    陳玄丘一開口,就來了個石破天驚的效果,商羊和計蒙、英招身上承受的強大壓力,驀然又減輕了許多。


    他……他竟當著麵,直呼媧皇未成聖之前的閨名!


    就連道祖,如今都不會直呼她的閨名啊!


    陳玄丘的唇角帶著一抹譏誚的笑意:“在你自己的家裏,你居然控製不住自己的聖人氣息,擾得空間激蕩,破碎明滅……”


    陳玄丘說著,看向媧皇身邊的一株異花。


    那花枝上,探出一朵碗口大的奇花,絢麗多彩,芬芳撲鼻。


    但媧皇從它旁邊嫋嫋而過,破碎虛空的氣息,立時將那朵奇花震得粉碎,然後還原成最基本的構成物質,泯滅於天地之間。


    陳玄丘“嗤”地一聲:“你也……太遜了吧?”


    你也太遜了吧?


    這句滿含不屑的話,是陳玄丘在說媧皇聖人?


    九尾一族,現在已經這麽膨脹了麽?


    商羊和計蒙、英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看向陳玄丘時,無比的崇拜。


    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麵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


    這也太猛了吧?


    但是,隨著陳玄丘這句話,商羊三人卻發現,壓在他們心頭的沉重壓力,陡然一空。


    三人不由大口大口地呼吸起來。


    開了“嘲諷”的陳玄丘,已經把媧皇全部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媧皇沒有勃然大怒,因為她根本沒有想到,當直麵她時,陳玄丘還有這樣強大的勇氣。


    得益於修的是真武之體,肉身與元神正在融合,走向混元如一之境。


    如果隻是修煉元神,陳玄丘縱然毫不畏懼,也得與商羊、計蒙和英招一樣,根本控製不住自己被壓製住的心神。


    但是此刻的他卻不然,隨著這句話出口,陳玄丘氣勢再漲,竟把媧皇的威壓,從心底裏推開了。


    媧皇忍不住笑了起來。


    絕色女子的笑,當然是美不勝收的。


    可是那笑聲中的肅殺之意,卻讓四下裏的花朵和枝葉,簌簌地抖動下來,瞬間繽紛滿地,落英如血。


    但陳玄丘不是嬌弱的花朵,他隻是打了個冷戰,然後很誠懇地道:“做人呢,要懂得收斂自己。不懂得收斂自己的人,遲早會醜到很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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