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飛認可福伯的說法,畢竟福伯本身也是高手,“我對這件事的看法是,碼頭的倉庫,沒有儲存過海鹽,隻是有高手潛入故布疑陣而已,包括碼頭隱秘小道上灑落的鹽粒。碼頭上的鹽船,是通過其他手段將海鹽運走的,所以劉氏兄弟昨夜竊船潛逃時是空船。離開碼頭後,再找一處隱蔽所在將海鹽裝船,殺人、棄船之後讓人發現,這樣就坐實了肖家監守自盜的推測。”


    “但是能同時用劉氏兄弟這樣的江湖小角色、扶桑刀術高手,再加上鹽政司和知府衙門,到底是誰有這樣的手段和實力?為何又單單盯上我肖家呢?”肖萬林的疑惑越來越多。


    確實如此,肖飛聽到肖萬林的疑問,也不由有些頭疼。像肖家這樣做到富甲一方的富商巨賈,並不是哪一個地方官府能夠說動就動的了,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肖家本身已經跟整個杭州的民生、經濟緊密結合在了一起,任何父母官到任,肯定要安撫好肖家,以期在任期間能在官場上做出好的政績。但像這次,對方居然敢明目張膽的設計算計肖家,明顯就是已經考慮到了後果,並且有把握迫使肖家就範或者讓肖家毀於一旦。肖飛仔細的想了一下最近杭州乃至整個江南的官場變動,憑借肖家的信息網,應該沒有什麽酷吏或者肖家後台的政敵到來才是,那為何杭州府的官場突然也開始針對肖家了呢?


    “會不會真與太子有關?”肖飛突然想起午飯前母親說過的話,不由自主的說了這樣一句。


    “太子?”肖萬林疑惑道:“太子與你那師弟確實來過杭州,也曾在為父不知道的情況下,被騰兒請進肖家。但直到他們離開,也沒有暴露身份,應該就這短短二十幾天,不會挑動這些封疆大吏那根緊繃的弦兒才是。”


    “不,孩兒卻是認為這事兒與眼下肖家的麻煩有很大關聯,”肖飛坐在椅子上,左手摩挲著木質扶手,理清思路,緩緩分析道,“太子的行蹤雖然隱蔽,但絕對不會隱瞞太久,因為時刻關注著他二人的有心人實在太多了,尤其是在這官場上。而肖家在無意中幫助過太子,這便是不希望太子順利登基的朝中勢力要拿肖家開刀的最好理由。不管當時肖家有心還是無意,在他們眼中,肖家肯定是想借呂不韋舊事,坐擁從龍之功,畢竟我肖家有足夠的財力,能讓太子獲得巨大臂助。”


    “你這樣考慮也不無不可,”肖萬林還是有一些遲疑,畢竟肖家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怎麽就突然卷入朝堂紛爭了呢,“隻是,事情若真如你考慮的那樣,這次的事情可就棘手了。”


    “父親,其實破局並不難。”肖飛肯定的說道。


    “你說說看。”


    “這件事若真的是朝廷要員主導,他便不敢將此事過於聲張,這也是他為何定計先往肖家碼頭身上潑髒水,再一步步將事情嚴重化,不敢直接以造反謀亂等理由將肖家暴力鏟除的原因。”肖飛胸有成竹侃侃而談,“我們要破局,首先要知道他們的目的是什麽,或者是他們想要得到什麽。我想,他們的目的有二。其一,便是若我肖氏態度強硬,且官麵上有人為我們說話,他就退一步,讓我肖家折損大半產業便收手,這樣一來我們肖氏往後為圖自保,再無力支持太子。其二,若在他層層出招之下,我肖氏毫無還手之力,那便一舉將肖氏鏟除,納肖氏財力為己用。”


    “納肖氏財力為己用?哼,老夫倒要看看誰有這麽大的胃口!”肖萬林手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隻聽“嘩”的一聲,肖飛與肖萬林坐椅之間的條形桌案便散做一地。


    老頭子這些年的功夫倒也沒落下,肖飛暗吃一驚。能與上官風雪、司徒超等江湖上的頂尖巨頭結拜,肖萬林自然是有些本事的,隻是這些年商海沉浮,沒有輕易向外人展示罷了,以肖飛的眼力,自家老爺子的功力不見得比司徒超差多少,肯定比少林懷生等人強上不少。


    肖福對肖萬林的武力並不驚訝,鎮定自若的走到門口攔住聽到花廳裏的聲音趕過來的護衛,又折返回肖家父子身邊,“大公子,老奴雖然不覺得您是危言聳聽,但此事確實匪夷所思。放眼整個大明,就算是皇帝,想要將我們肖家連根拔起,他也要掂量一二吧。”


    肖飛苦笑道,“父親,福伯,您二位這是當局者迷了。肖家是何等人家?江南巨商、杭州首富而已!若不是父親這些年在官場上苦苦經營,莫說朝廷大員、巡撫、布政使,隻單知府衙門或者縣衙,隨便使一些手段便能讓肖家折騰不起。”


    聽到肖飛的解釋,肖萬林、肖福主仆二人這才恍然大悟。肖家的實力確實巨大,大到一般人不敢想象。但確如肖飛所言,肖家在官麵上的身份就是那八個字:江南巨商、杭州首富。一個不大不小,小衙門不敢惹,大衙門隨便捏的純粹勢力,這也是肖萬林早年間定下的策略。一切的發展和經營暗中進行,即便近些年肖家的生意網絡已經遍布大江南北明國各地,但露出水麵的僅僅是杭州本地的部分商鋪。非是肖萬林膽小謹慎,有明一朝,當年的沈萬三前車不遠。


    沒想到肖府的韜光養晦,卻是促成某些人敢於對肖家伸手的主要原因。倘若他們知道肖家真正的底蘊所在,真如福伯所說,要動肖家可真的要掂量一二。


    肖飛接著分析道:“再有,就是現在因為太子跟冷秋河這條攪屎棍,已經將朝野上下弄得波瀾肆起,朝中局勢更是靡亂不堪。在尚未塵埃落定之時,像杭州知府、鹽政這些地方官,可能會聽從某些人的指令行事,但萬事都不會做的太絕,總會留有一份生機,以便之後能有緩轉的餘地。”


    “所以呢,大公子?”聽得肖飛分析,肖萬林不禁緩緩點頭,而肖福已經忍不住要問他最後的結論。


    “所以,此事的破局之機,便是這批海鹽和涉足其中的江湖勢力!隻要我們能將他們一舉成擒人贓俱獲,便能給官府一個借坡下驢的借口,肖家這次的危機就能迎刃而解。而幕後黑手肯定會壁虎斷尾,將伸向杭州的觸手縮回去,他們的手段現在實在是不能擺到明麵上來,這也是我們的優勢所在。”


    肖萬林合掌一拍,“果然精妙!飛兒,這些年你的長進實在是太快了,看來為父將產業讓給你然後跟你母親一起含飴弄孫的日子不遠了。”說著話,將右手拍在長子的肩膀上,話語之間滿是欣慰,“就按你的意思去辦,需要什麽直接說。”


    對於肖萬林這一點,肖飛萬分無奈,他總是想著把肖家諾大的家業交給自己,老家夥想著功成身退過幾年逍遙日子。肖騰才是您親兒子好不好,雖說那小子確實沒有經商的頭腦,但憑肖家目前的底蘊,按照肖騰目前大手大腳的習慣,十幾輩子也敗不完這些家當。再者說,肖飛自己哪有心情和時間去打理這些生意上的事情。


    定了定神,不再吐槽老肖,肖飛開始安排如何破局,“錢塘發現肖家碼頭遺失的貨船,這就是一個突破口。雖然這是幕後黑手故意扔出來吸引官府視線的狠招,但它出現的時機不對,太早了,應該碼頭失鹽事件再發酵幾天才被發現才對,這樣一來,不僅死者傷口等線索因為屍體腐化也能遮掩過去,還能夠在坊間對肖家形成口誅筆伐的大勢。所以,錢塘分號無意中發現這艘船,將是我們破局的契機!”


    “請大公子示下,老奴該如何行事。”肖福知道肖飛要做安排了,便躬身聽令。


    “福伯,多找些武功好手,今夜會有一場血戰!”


    “不錯,福伯,破局之機便在今夜,”肖萬林起身,大手一揮,“是時候讓某些人見識一下老夫的手段了。你去城外別院,調集兩百人,給飛兒聽用。”


    “是,老爺,老奴這就去,”肖福又拱手向肖飛問道:“若大公子沒有其他事情,老奴這就去安排了。”


    “有勞福伯。”


    “不敢。”肖福躬身退下,迅速走出跨院,去安排人手了。


    “飛兒,今晚之事,你有多大把握?”肖萬林問自己的兒子。


    “孩兒不敢說有萬全把握,八分勝算還是有的。”肖飛謹慎地回答。


    “另外兩分何在?”涉及肖家生死,肖萬林對肖飛的回答並不滿意。


    “孩兒能確定他們的大部分勢力今晚會集結在錢塘,尋找被分號隱藏起來的貨船。但我不確定的是他們到底有幾個高手,高手又到底有多高……我們的人手,勉強算在二流到三流之間,能稱得上是高手的實在不多。”


    “若我跟福伯都去呢?”肖萬林又問。


    肖飛仔細盤算一下,說道:“加上您跟福伯,勝算可達八分五,最多不超過九分。他們肯定考慮到了肖家的武力,甚至還能考慮上肖家耗費巨資從江湖上招徠的高手。”


    “還不夠!這不是生意。”肖萬林喟然一歎,不知道是不是在後悔這些年一直規規矩矩做生意,沒有多多招徠江湖好手。


    這確實不是生意,而是關係到一家老小的性命!若沒有萬全的把握,還真的不敢貿然行動。


    “對了,飛兒,你那邊呢?”


    肖飛知道父親問這句話的用意,他的地下勢力一直也沒有隱瞞過肖萬林,“孩兒這邊,也隻有‘狂沙刀客’和‘巨浪劍’能拿得出手,其餘都是泛泛之輩。也許田青古如秀夫婦也能算一個,他倆聯手可敵一流高手。算上他們四人,我肖家勝算可到九成七八。”


    肖飛此時萬分懷念剛離開不到兩天的無眉劍客,有他在就不用費這麽多腦筋了!還有小六子,你小子到底走到哪裏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七星之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北海郡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北海郡農並收藏七星之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