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兒,你的新婚妻子呢?怎麽沒跟你一起回家?”肖萬林在一旁看到肖飛臉色突然變得輕鬆,他也鬆了一口氣,但突然沒頭沒尾的問了這麽一句話。


    肖飛心頭一緊,這件事還是被他們注意到了,這也就說明自己雖然多加小心,但行蹤還是暴露了,起碼在安慶時就暴露了,甚至還要早一些。


    “回父親的話,因種種因由,小妹未與孩兒一道。許是已經抵達杭州城,或許還要兩三日。孩兒雖是在她身邊安排了高手隨扈,行程安全應是無憂,但這二日的確是失了行蹤。”


    “我兒安排妥當便好。”肖萬林隨口應了一句,沒有其他反應,這讓肖飛不由心底惴惴。


    “好了,飛兒。有道是‘醜媳婦總得見公婆’,這幾日你多多關注她的行蹤,一旦到了杭州,馬上接進府中,讓我和你爹爹好好看看,到底是何等出眾的女兒家才能讓我家飛兒另眼相看。”肖老夫人拍拍肖飛的手臂笑道。


    “是,孩兒遵命,”肖飛不去考慮肖萬林的異常,笑嘻嘻的跟母親打趣,“隻怕母親對兒媳不滿意,但時候讓孩兒難堪。”


    從小看大的孩子,肖老夫人怎會不知肖飛的小心思,樂嗬嗬的笑道,“難堪就難堪,反正人兒是你自己選的,不管為娘滿不滿意,你們也要和和美美的過一輩子。你若敢做他想,看為娘不打斷你的腿!”話雖嚴厲,但滿臉的笑容是遮不住的。


    這時,伺候在一旁的肖騰也跟著插話,“娘,這位大嫂還沒進咱倆肖家家門呢,你就向著她說話了!看來以後在肖家,我們三個大男人的日子可就難過嘍。”


    “臭小子,說什麽呢!”肖老夫人佯怒著拍了一下小兒子的腦袋,不知想到什麽,緊跟著以袖遮口暢快的笑了起來。


    肖家三父子一看當家主母笑的歡暢,也不約而同跟著大笑。


    話說,肖飛已經回到肖府整整三日了。這三天的時間裏,肖府一直像肖飛之前在家時一樣,一樣平靜,毫無波瀾。但肖飛卻是覺得這種平靜之後透著種種詭異。


    肖飛自己,先是跟家人吃了一頓團圓飯,就回房間好好休息去了。第二日去杭州城肖氏總號查了一上午賬目,自然也是輕鬆自如,那幾個老賬房,還沒有在肖大公子眼前扯心機的本事。回府午飯後,肖飛打發幾個家仆去幾位舊友家送去請柬,晚上肖府設宴,款待大公子的一眾仕林朋友,歌舞升平,通宵達旦。前一晚的宿飲,沒給肖飛帶來任何身體上的負麵影響,今日一早,他便帶著家丁肖劍去了肖氏另外一處產業查看情況。


    而肖萬林,則是一直在家修身養性,下下棋、釣釣魚,有時還約幾個老友上門共賞書畫、古玩。


    肖老夫人自從肖飛回家後,總是圍繞著大兒子轉,或是讓人從綢緞莊中取來各色肖飛日常慣用顏色、花色的布料,指揮各路手藝高超的裁縫給肖飛量體裁衣;或是肖飛不在家時帶領大幫丫鬟、婆子去廚房,給肖飛準備各種補品、補湯,等愛子回家享用;再或者,喊來肖飛,母子二人在花園漫步,聽肖飛講說江湖上的奇異見聞,或者說一下兒媳婦兒的情況。


    沒心沒肺的肖騰,這三日過的相當趁自己心意。大哥回來了,父親就不會整天逼著自己練功、做賬了!自己想出去玩就出去玩,想練武就練武,大哥得空還能指點自己幾招劍法,而自己的那一幫玩伴、酒友再也不會嘲笑自己被家裏管的不敢出去。


    肖飛帶著伴當肖劍,完成正事之後在杭州城閑逛了一會兒。肖劍知道自家大公子向來是有主意的人,也不敢多什麽話,公子去哪兒他跟著便是。公子平素清淨無為慣了,難得有這般雅興,也就由他去了。


    主仆二人先是在大街上閑逛了一陣子,肖飛興致勃勃的選擇性的詢問了幾家商鋪和攤位的貨物價錢,還跟某幾位掌櫃天南海北的聊了幾句。又在某處畫館遇見一位文章知己,談論詩文時也是極有興致。最後,眼見太陽已經落在半空,肖飛口渴,便由肖劍帶路,找了一家頗有雅趣的茶舍喝了兩壺茶。


    二人回到肖府時,離家裏一貫的晚餐時間隻有不到半個時辰了。肖飛打發肖劍退下,自行沐浴更衣。方才吃過晚餐,本欲再陪母親聊聊家常,便被肖萬林派人叫去了書房。


    書房內,父子二人對坐飲茶,肖萬林揮手讓在一旁伺候的小廝退下,目視肖飛,“飛兒,你就沒什麽話要對為父說嗎?”


    肖飛聞言一怔,放下茶盞,“不知父親所言何事?”


    肖萬林好似早就知道兒子的反應,臉上露出讓肖飛莫名其妙的笑容,提起茶壺給自己添上茶,小小呷了一口才說道,“或者說,你就沒有什麽話要問為父嗎?”


    “父親此言何意?”肖飛直視肖萬林。


    “何意?嗬嗬。”肖萬林見長子這幅態度,不由心底多了幾分快意,這小子從小老成,允文允武天賦極高,就連做生意的本事,跟自己學了兩年之後也青出於藍了,平素又極有主見,遇事很少請教自己這個父親,這讓肖萬林感到不少失落,在肖飛身上找不到作為父親陪伴成長的成就感。難道大哥上官風雪培養出來的傳人就如此優秀?


    不過肖萬林也沒再繼續逗弄肖飛,抬手將長子的茶盞添滿,“這些日子,你不是一直在家裏暗中觀察,查找你自以為是的線索嗎?”


    “兒子隻是想多多感受一下家裏的氛圍罷了,父親應該知道,我這次回家待不了多長時間。”肖飛話中沒有任何波動,端正身體,未動眼前的茶盞。


    肖萬林也不置可否,微笑著搖搖頭,繼續說道,“飛兒呀,知子莫若父!昨日宴請眾人,席間你謝那些學子在你母生病期間對肖家多加照料,這幫書呆子紛紛七嘴八舌的將那段時間從坊間聽來的肖府小道秘聞說與你聽;按例查詢府中上下賬目,不動聲色間能看出近期肖家大宗銀錢動向;今天肖劍跟你出去,為父不用問他,都知道他知道的事,你肖大公子已經全都掏出來了吧。嗬嗬嗬,飛兒,你自小獨立,為父先後給你派了四個書童、兩個長隨,但你都沒有讓他們跟在你身邊,現在經你調教還在各家店裏做賬房呢。這次居然喊著肖劍跟你一塊出去,估計連騰兒那傻小子都覺得奇怪呢。”


    肖飛無語。


    “說罷,你想知道什麽?”肖萬林也將手中茶盞放下,挺直腰板,正襟危坐。


    “難道孩兒這三日來的所作所為在您眼中就如此可笑?就像小孩子過家家一樣?”肖飛苦笑一聲,反問對麵的父親。


    “不,我沒有覺得可笑,我隻是傷心,為父就那麽不值得你肖大公子信任嗎?”肖萬林語氣平緩,但話說出來時卻是不怒而威。


    “這不是信任的問題,不管將來如何,您一直都是我的父親!”肖飛知道自己的行為已經被肖萬林誤解,趕緊解釋,“孩兒隻是怕您當局者迷,被他人所趁。”


    “嗬嗬,當局者迷?”肖萬林捋著胡須,話語之間滿是桀驁,不似五旬老者,“老夫這些年經曆風風雨雨,還從未有人說過我當局者迷呢,包括我的夥伴、敵人!現在居然在我最為重視的兒子口中聽到這四個字!”


    “孩兒自是對父親的文韜武略推崇至極,但這次的事情非同尋常,因為牽扯到了陪伴您半生的母親,”肖飛真摯的目光盯住肖萬林,“所以,孩兒才有這方麵的顧忌。這也是為什麽,孩兒在城外先查看母親的身體再進城的原因,相信孩兒的手段沒有瞞過您的眼睛。”


    “當然,為父正是看到了這一幕,才相信你沒有變,還是一年前我跟你母親的飛兒,”肖萬林微微一笑,“但這並不足以解釋這三天以來你的所作所為。說吧,你到底在擔心什麽?”


    “父親,孩兒的擔心,是來源於您先後寫給我的兩封信。”話都說開了,肖飛也不至於再做隱瞞。


    “是關於你母親病情的兩封信?”肖萬林思索了一下,好像是在回憶書信的內容,過了半晌才道,“信裏的內容沒什麽可疑吧?信是為父親自手書,你應能確認筆跡,印簽等也應跟以往別無二致。”


    “這些都沒有什麽問題,但是信中透露出來的信息,還有時間不對!”肖飛堅持自己的看法。


    “好吧,那你說說看,哪兒不對了。”


    “首先,是母親的身體,孩兒離家之前,曾仔細為她檢查過身體,非常健康,但短短幾個月,就得了父親信中說的奇症,這就有點耐人尋味了;第二,孩兒接到信的時候,雖有疑慮,但還是快馬加鞭往回趕,但馬上您的第二封信就到了,言說有奇人援手救治了母親,母親無恙,孩兒自是欣慰,但這人出現的時機不對,而兩封信送出的時間,僅僅相差五天。”肖飛喝了一口還算溫熱的茶水,理清思路,接著道,“最後,以父親對孩兒醫術的認知,應當不會相信他人才是,但短短幾日,您就在明知孩兒即將回家的情況下讓他醫治母親,這不是父親您的做事風格,並且您並未在第二封信上跟孩兒細說緣由。”


    “原來是這樣,”肖萬林聽著肖飛的解釋,緩緩點頭,沒想到僅憑兩封信,肖飛就產生了這麽多懷疑,“看來是為父的疏漏。你母親的病,雖說突然,但也沒有多少蹊蹺:幾個月前,出海南洋的商隊回歸,帶來一些南洋土產,你母親因食物相克造成身體有恙,杭州本地的郎中一時查不出病因才耽誤了……那你為什麽不直接問為父呢?你在懷疑為父?”


    “父親,孩兒之前說過,這不是您的做事風格。所以,我懷疑,您被人要挾了,或者有奸人蒙蔽了您的智慧,所以我才……”


    肖萬林抬手打斷肖飛的話,“現在呢?現在你還堅持你的懷疑?”


    “不,自從我確認母親無恙之後,就慢慢的在心裏消除了各種疑惑。直到剛才在書房外,我才確定,肖府無恙,家人安全。”


    “嗬嗬,飛兒,為父不能說你小心的有些過了,行走江湖確實應該小心為上。但這件事,實在是差點讓你我父子產生隔閡。”


    “這是孩兒的不是,讓父親擔憂了。”肖飛低頭承認錯誤,但馬上抬頭問道,“父親現在可以告訴孩兒,到底是哪位高人醫好了母親嗎?”


    肖萬林笑容凝滯,“這個,為父真的不能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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