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胤欣然道:“那太好了,他們現在就在外麵,師祖隨我們一起離開....”


    悉地神僧截口否然道:“不了,老僧陽壽已近,隻是靠著一息執念尚存至今。葛施主,老僧有一事相求,你可否.....”


    葛胤心知悉地神僧自有打算,又見他心有所求,當即應允道:“師祖有何吩咐,葛胤在所不辭。”


    “你若見到老僧那兩個徒兒,告訴他們:獨龍、一德你二人過往罪孽,為師從不計較,隻願你二人知曉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的道理,為師生前最後的遺願,望你師兄弟兩人共同完成,那便是將為師遺骨與舍利子帶回母國落葉歸根。”


    悉地神僧說完此話之後,周身肉身突然消散成白色灰燼,隻留下上半身的黝黑皮囊、一身遺骨、以及金色舍利子一枚,這些全部被葛胤衣衫包裹著。


    但悉地神僧的聲音卻未消散,而是變得越發悠遠虛無:“第四卷真經老僧一直紋在上身皮囊,隨老僧意念靈力所內化,故而歐陽禦天無法察覺,當年存於梵音宮第四卷是假的,隻是為了分散注意力,以保第四卷安全罷了,今日老僧便將第四卷贈予你,望你得成大道。”


    凰涅瓔珞裏的畫麵隨著悉地神僧的往生而消失黯淡。


    獨龍尊者與葛賢德早已淚流滿麵,朝著轉經筒沉沉一跪,泣道:“師傅,徒兒知錯,從此以後再不為惡,定當協力送您回歸母國落葉歸根。”


    清晨時分。


    唐莧搖首道:“我翻了整座禪院並沒有找到桑傑的蹤影,那個桑傑上師早已溜之大吉。”


    葛胤搓了搓下巴,道:“可是我總覺得桑傑上師與逍遙門丁司傑是同一個人,不行此事一了,我一定要去逍遙門探一探丁司傑的底細。”


    無極真君大步流星地走來,哂道:“小兄弟,蕭戊光在昨夜逃跑途中,不知道被誰殺了,兩個小和尚今早在打掃後院時發現他的屍身,本君命人搬來,你要不解氣可以捅他幾刀。”


    葛賢德目睹親子蕭戊光的屍體,悲慟道:“孩子.....你怎麽.....都是爹害得....你也不會淪落至此.....”


    當唐莧聞言臉色大變,她眼神飄忽閃爍,似有難言隱衷,還不自禁地用秀掌護住腰腹位置,好像有寶物藏在裏頭,生怕有所閃失。


    這些奇怪的動作與表情全然被葛胤看在眼裏,葛胤並沒有當麵揭穿,而是俯下身去檢查屍首。


    “哎,我與戊光兄弟也算有過幾麵之緣,見他慘死,也難過。”英俊的玉冠束發青年道。


    葛胤認出英俊青年的身份,道:“你是....龍族叛子敖灃.....你來這做啥....”


    敖灃不怒反笑道:“葛兄弟好眼力,我來此是想告訴


    你,是誰殺死了戊光兄弟....”


    葛賢德急道:“是誰?”


    敖灃猶豫了一下,將指頭指向唐莧,道:“是她,昨夜我親眼所見,她砍斷戊光兄弟手臂後,還窮追不舍,她為了搶奪戊光兄弟體內的乾坤石,所以大開殺戒。”


    唐莧杏目圓睜道:“你胡說八道,我確實是為了搶他體內的乾坤石朝他背部開了一刀,但那不致命.....”說罷緩緩將懷裏那顆從蕭戊光那得到的橙色乾坤石。


    葛胤堅定的眸光注視著唐莧,截口道:“我相信你,莧兒。”


    唐莧燦然一笑,隻聽葛胤解釋道:“爹....一德師傅令郎身上還有一處致命的傷口是從背部直沒入體的,應該是槍頭所致,凶手故意在莧兒開過的背部傷處下手,目的就是為了加重令郎的傷勢,掩人耳目,嫁禍於莧兒,我想這個槍口應該是不一銀槍....”


    還未等葛胤說完,敖灃見真相敗露便急不可耐地想搶走唐莧手中的乾坤石,幸而葛胤及時察覺,伸臂一探將唐莧一把拉到懷裏,才使敖灃未能得逞。


    獨龍尊者準備抓住敖灃肩頭,控製住敖灃時,敖灃驟然幻出真龍之身,破頂而出,逃之夭夭。


    葛賢德恍然大悟道:“看來敖灃故意接近戊光,就是為了搶奪乾坤石,他見唐莧姑娘先行一步,便故意設計殺害戊光,陷害唐莧,他是把你我的脾氣摸得透透的,誰料如今的胤兒對唐莧姑娘深信不疑。”


    葛胤與唐莧聽到此言,不禁深深互望對方一眼,眼眸含笑,一絲甜蜜與信任交織其間。


    七日之後,也是離散之日。


    兩條路的分叉口。


    處理完蕭戊光身後事之後的葛賢德與獨龍尊者準備帶悉地神僧的遺骨回鄉。


    葛胤朝無極真君致謝道:“多謝真君屢次相助。”


    無極真君欣然道:“不必不必,本君我雖為淨火教聖使,卻總是看不慣我家教主的所作所為,本君認為那是違背了淨火教創教原義,下次你我若是相見,不要真打便好。”


    獨龍尊者揶揄道:“無極呀無極,你若真不想卷入本教與正道各派之爭的話,不如隨我前往西域,那也是一番自由天地。”


    無極真君白了他一眼,奶聲奶氣道:“呿呿,本君又不是西域人,中土才是本君的根,要落葉歸根也隻能在中土。”


    見兩人鬥嘴的葛胤心中莫名一樂,仿佛所有煩惱都忘記了。


    葛賢德緊緊抱著裝著蕭戊光骨灰瓶,幽幽道:“孩子,以後你我父子再也不分離,爹帶你回家,回到爹曾經生長的地方。”


    這溫柔的聲音令葛胤不禁黯然,不管怎麽說二人曾經是父子,戀戀不舍的他朝葛賢德重重一跪一叩首,道:“爹,胤兒想在離別之際,告訴您


    ,胤兒早就原諒您了,隻是胤兒不知道該如何與你相處,所以這些年來刻意躲避你。你對胤兒的養育之恩,胤兒從未忘記,您此次離開,或許我們此生無相見之日,請接受胤兒對您養育之恩的答謝。”說罷又叩拜了兩下。


    葛賢德沉沉地拍打葛胤肩頭,望著葛胤的目光引以為傲,他淚目道:“我知道,你恨過我,怨過我,也敬過我,過往種種你爹蕭雁裘有錯,而我錯上加錯,還好我沒有讓你誤入歧途,這也算對得起你娘舒師妹。”說著頗有深意地望著遠遠呆坐的蕭雁裘,道:“更對得起你爹,我的仇人蕭雁裘,現在我也不恨他了。若有那麽一天,你爹不再癡傻,恢複正常,你也不要怪他,他始終是你父親,我相信當他知道你是他兒子時,他肯定是悔恨大於天,胤兒保重。”說著對獨龍尊者開口道:“師兄,我們啟程吧。”


    蕭雁裘朝葛賢德離開的方向,會心一笑,兩行清淚不自禁滑落眼角。


    葛胤望著葛賢德的背影,與葛賢德的一幕幕在腦海裏閃過,不舍之情如洪水決堤泛濫心田,他早已淚水奪眶而出,向著葛賢德,鄭重地喊了一聲,道:“爹,請容胤兒最後最後一次叫您一聲爹。”


    “乾以易知,坤以簡能。天地之道,不為而善始,不勞而善成,故曰易簡。易則易知,簡則易從。易知則有親,易從則有功。有親則可久,有功則可大。有易簡之德,則能成可久可大之功。可久則賢人之德,可大則賢人之業。天地易簡,萬物久載其形,聖人不為,群方各遂其業。德業既成,則入於形器,故以賢人目其德業也。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矣,我葛胤會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兒,不會辜負你的期望。”葛胤用最特殊的道別方式,向著那個影響他終生的男子道別,他大聲吟誦,仿佛一瞬間回到了兒時的自己。


    當年倔強的少年也對著他的父親這麽吟誦,人生仿若隻如初見。


    那消瘦的背影隻是微微一滯,並沒有轉身,而是一直向著落葉歸根的西方走去。


    ※※※


    千峰竟秀的普什山下,山花爛漫的草甸上長著各色各樣的靈草野參,一對俊男美人保持著若即若離的步履,穿行其間。


    “還記得十一年前嗎?我們與..貫...唐莧他們一起來此,為長稼叔治病,一晃那麽多年,我扈力欽竟然這麽久才回到我曾經習武修煉的師門,說來真慚愧。這些年四處奔波於複派報仇、重振六空,不敢有半分懈怠....”


    那沉穩內斂的俊朗青年,一襲炭灰衣衫束身,如曜石幽深般的劍眸流溢著對世事沉浮的感慨與無奈,一抹滄桑厭世之感凝於他的眉宇間,是誰在他俊美的臉龐平添了些許愁意,他輕吐一口濁氣,幽幽道。


    與他齊肩並行的白衣女子,玉容清雅絕俗,其形態、那氣質真如榮曜秋菊、華茂春鬆,這擁有絕世容顏的女子清冷玉容上卻暈染著時隱時現的惆意。


    她啟唇欲言,卻抿於心間,忽而顰眉抬瞼輕瞥,剪水清眸似幽潭清冽,漣漣柔波又被清冷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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