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時分。


    神情怫鬱的葛胤獨自倚坐在門欄台階上,清俊的臉龐上仿佛凝著一層陰鬱的烏雲,緊鎖的劍眉猜不透他在憂愁些什麽?


    “貫亭,你怎麽一個人坐在這兒?”


    葛胤循聲望去,見扈力欽遠遠走來,他抬起星眸的那一刻,眼神透出一絲淩厲的怒意,而後漸漸褪成了冰冷如鋒刃的目光。


    扈力欽被這一雙突如其來的眼神轉變給驚到了,當迎上葛胤冰冷的目光時,他的嘴角剛扯開的笑容瞬間凝固,遲疑的步伐表達他內心的不安與擔憂。


    最後他猶豫了一下,選擇了避過這審視的眸光,話鋒一轉,賠笑道:“貫亭,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葛胤斂起容色,但臉上仍然流溢著清雋入骨的倔氣,嘴角強行扯開一絲牽強笑意,不置可否道:“力欽,你說什麽東西會改變一個人的初心,做一些違背意願的事情?”


    扈力欽聞言麵色一怔,隻覺此言仿佛直戳他心房,莫名感到一陣心慌,他極力掩飾情緒,幽幽道:“或許命運吧,無奈地改變初心,去傷害去毀滅,卻始終失望透頂。”


    葛胤明亮瑩澈的眸光閃爍著一絲浮躁的狂瀾,他抬首微笑道:“力欽,莧兒如今成這樣,我也隻能慢慢用自己的初心改變和感化她。你與我的表妹晴兒一定要好好的,若是真的很愛請深愛,不要有任何顧忌,沒有什麽困難是不能戰勝的。”


    扈力欽重重頷首,附和道:“若是可能,我們會親上加親。”他將充滿濃濃真摯與誠懇的雙眸投向葛胤,這是習慣隱藏容色的他第一次用充滿真情實意的目光去表達深深的誠意。


    可不知為何,他剛巧低頭避過了,皺眉道:“聽小蔓師妹說,晴兒她其實在渝州城,住在興隆客棧甲字一號房內,可小蔓師妹不想讓我們告訴你,怕你擔心,因為她身中情蠱,受冰火煎熬影響,整個人消瘦如柴。你若是得空可以偷偷去看一看她。”


    當聽到這個消息時,扈力欽恍然明白葛胤方才的神情為什麽那般凝重,一想到那清冷的白衣女子在這座城裏的某個角落默默受著煎熬時,他心急如焚,撥腿便朝大門方向衝去。


    葛胤望向扈力欽離開的眼神暈染著一絲失望,雙掌竟然緊握成拳,關節咯咯聲裏卻是透著一股浮躁之氣。


    拚命狂奔的扈力欽隻感覺自己全身有使不完地力量,因為那力量之泉在他心裏最深處不斷地汩汩湧出,腦海裏揮之不去的是那一抹絕美的容顏。


    焦灼之中想到了杜蔓對自己


    的話語:“扈師兄,我已經拿到這療傷蠱的瓶子,可是唐莧這臭丫頭死活都不願意吹起符曲去試試救救晴兒師姐,晴兒師姐是那麽倔強的人,她不可能會為了活命,就去求唐門求唐柯,所以我隻能孤身來唐門。我把這療傷蠱交給你,如果你有辦法,就試一試,葛胤師兄還準備拿這個療傷蠱去救蕭老門主呢。”說著將瓷瓶塞到自己手裏。


    扈力欽手中不知何時緊握著瓷瓶,他握得很緊,可想而知這瓷瓶的重要性。


    “我憑什麽幫你,扈力欽你以為你是我爹的義子就可以讓我去救你的情人嗎?唐柯下情蠱也是為了我義母九幽冥王,我若是救了舒晴,那豈不是和她老人家作對。”唐莧神情淡漠,冷冷一笑道:“況且你要知道一瓶的療傷蠱隻能吸出一人的蠱毒,一旦吸出療傷蠱就死掉了,我還要靠這個與葛胤好好做交易呢。”


    他回憶起幾個時辰前與唐莧的對話,心中備受煎熬,可還是選擇讓杜蔓去要了那療傷蠱,他本想把療傷蠱換一瓶假得還回去,可一聽到舒晴來到渝州的消息,他想去救舒晴的心已經急不可待了。


    “對不起,貫亭,我又一次傷害了你.....”


    千言萬語也道不盡他對葛胤的內疚,激動的他雙眼通紅,眼角淌出的淚水承載著他多年來難以排遣的無奈與愧疚。


    但是為了他心愛的女子,他隻能選擇不計後果地自私一次。


    渝州城,興隆客棧。


    早已失去理性的扈力欽不顧客棧小廝的詢問與阻攔,跌跌撞撞地跑到了甲子一號房的小院門口。


    門口站著一名絕世貌美的紫紅衣裙女子,她對著大門惻然道:“舒師妹,以往我們之間的恩怨都一筆勾銷吧,我知道你不願意將你最脆弱的一麵讓我們看到,但是不管怎麽說我們都是同門師姐妹,音音作為大師姐要擔負起師門大師姐的職責,好好照顧你與杜蔓師妹,況且杜蔓師妹已經說了,她快找到可以解情蠱的辦法,你不如見見我,我們好好商量如何應對,可以嗎?”


    蕭音音與舒晴的恩怨糾葛,扈力欽不明白,但是他知道蕭音音的誠意是毋庸置疑的,便走上前去,附和道:“晴兒...舒宮主,我是扈力欽,身中情蠱也非你之所願,你若不願意見我們,也不打緊,但是我和杜蔓師妹已經找到了解情蠱的辦法,隻要你願意讓我進去試一試,或許真的有效。”


    “師姐,師姐,你在裏麵嗎?我是小蔓呀,扈師兄所言非虛,我們從葛胤師兄手中拿到了療傷蠱,聽唐莧....就是仙兒說隻要吹起起符曲,那療傷蠱就會將你體內的情蠱蠱蟲吸出。”杜蔓不知什麽時候匆匆趕來,她先是一臉茫然無措地盯著扈力欽與蕭音音兩人,聽到兩人的話語,便露出


    信以為真的表情,連忙勸道。


    扈力欽激動道:“舒宮主,那起符曲我會,你若不願意當麵一試,不打緊,你讓小蔓把這瓶子送進去,貼身放在你手臂上,這樣我好吹起起符曲,讓蠱蟲為你解毒。”說著將手中的瓷瓶遞給杜蔓。


    杜蔓忙不迭地接過,靠近大門,勸道:“是啊,師姐讓小蔓進來吧,你現在的模樣我又不是沒有見過,是消瘦了不少,但在小蔓心裏你還是美若天仙,扈師兄那麽擔心你,他也不會嫌棄你吧。”


    “慢.....小蔓一人進來便是.....要試便試吧,反正我如今已經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了.....”屋子裏傳來沙啞晦澀的女聲,聲音帶著濃烈的哭腔。


    扈力欽渾然沒有在意,許是因為受那情蠱折磨所致,眼見杜蔓推門入內,那門縫間瞥見一抹白衣身影躺在床上,隻是驚鴻的一瞥也讓扈力欽擔憂不已。


    杜蔓進去之後,房門立即關了起來,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裏麵傳來杜蔓軟綿無力、吞吞吐吐的聲音:“扈師兄可以吹曲了....”


    一顆心全然撲在那白衣女子身上的扈力欽全然忘記所有顧忌,隨手向著身後大樹摘下一片綠葉子,用雙唇含著那片葉子,徐徐吹出曲調,詭異的狀況出現了,隨著他曲調的吹響,他唇邊的綠葉子竟然變成了黑色的。


    這曲調很是怪異,“簌簌”聲如百靈,聽之讓人心顫。


    蕭音音玉容大變,熟知音律的她有過耳不忘的本事,她心中恍然大悟:這聲調不就是當年在蕭遺陽壽宴上,與唐義林等人一起來的蒙麵男子吹起的起符曲嗎?


    “啊....”


    屋子裏突然傳來一聲慘叫,扈力欽心急如焚,當即破門而入,一把斧鋒在他後背劃了一斧子血口。


    扈力欽按著後背,手掌上染滿了自己的鮮血,他驀然轉身,發現身後站著一名壯實青年。


    那壯實青年麵色鐵青,他脫下罩在身上的白衣擲於地上,一手握著三板斧,一手鬆開一直用手肘勾住的杜蔓,許是方才那聲慘叫是因為杜蔓反抗他的束縛,狠狠踩了他一腳。


    “狄印.....”


    扈力欽驚駭萬分,他認出了那壯實青年的身份,環顧四周卻沒有發現舒晴的身影,下意識大感不妥,原來自己中了人家的圈套。


    在等他察覺門口動態時,才發現門口正中央的位置不知何時站著一位清臒俊秀的灰白青年,隻是那青年的星眸燃起熊熊怒火,這怒火裏摻雜著多種情緒,失望、譏誚、痛心、狷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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