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唐莧果然是言出必行,不但為失血過多的孟秦飛請來醫師進行救治,還禮遇蕭音音,為蕭音音安頓好客房。


    “蕭音音,你這幾年都死哪去了,梵音宮受重創,已經今非昔比,多年都沒見你回去幾次。”杜蔓與蕭音音早有宿怨,她見到蕭音音也來了唐門,心中怨氣就不打一處來,嗔怪道:“現在師傅沒有氣力管你了,所以你就翅膀硬了嗎?好歹你也是我們梵音宮的大弟子啊,就算師傅沒有給你宮主之位,你也不能這麽傲慢地對待師門。”


    蕭音音站在門口若有所思的樣子,許久才回答道:“小蔓,如今師傅功力全失,淨火教對我宮虎視眈眈,我們幾個師姐妹也沒有那個工夫再分成兩派,互相勾心鬥角。我也是這麽說過宋詩,她也答應從此以後真心尊舒晴為宮主,絕無二心。那你是不是該對我這個大師姐客氣一點....”


    這話說得句句在理,讓杜蔓露出慚愧之色,她一改對蕭音音固有姿態,極力調整想要嬌嗔怒懟的情緒,溫然客氣地說:“你說得....對,那我杜蔓就事論事了.....現在梵音宮由晴兒師姐一人掌管,她太辛苦....而且她中了什麽唐柯的陰陽離合蠱,隻要她不練功,她晚上就像在寒冰地獄裏冷得瑟瑟發抖,白天燥熱難安,如烈火焚身,被體內蠱毒折磨地死去活來,她這六年過得真的很苦。”頓了頓,目露憐惜之色,動容道:“所以她讓我下山尋你回宮,她想把梵音宮宮主之位交由你,她打算潛心閉關修煉,直到將體內蠱蟲煉化為止....”


    “沒用的.....我已經問過我義父,陰陽離合蠱不是尋常蠱毒,是煉不化,就算閉關修煉隻能暫時壓製與緩解冰火兩重天的煎熬。”扈力欽聽到兩人的對話,愁眉不展,沮喪道。


    蕭音音見杜蔓好像知曉真相,卻選擇了低首沉默不語,玉容流溢出失落與傷感,讓蕭音音不免擔憂,動容問道:“那怎麽辦?符毒都有解藥,這個陰陽離合蠱毒難道沒有解藥嗎?”


    扈力欽蹙眉搖首道:“天鷹巢的解藥在七年前就被蕭虹仙毀了,如今別無他法,要麽舒宮主與....施蠱者唐柯....”後麵的話讓扈力欽又憤怒又痛苦,緊抿的雙唇止不住地顫抖,續道:“與他成親,但這是下下策,舒宮主那麽外柔內剛,她許是寧死都不願意那麽做。那麽唯有最後一個法子:她與掌握道法的男子同修陰陽離合內功。”


    葛胤剛剛照顧孟秦飛睡下後,走出房門便聽到三人的對話,不由對舒晴的遭遇感到擔憂與同情,因為自從身世大白之後,他知道舒晴與自己還有表親關係,思索之下的他欲言又止。


    “情蠱也是一種蠱,就算解藥毀了又如何,可以試試用同樣救蕭遺陽的法子救救那個叫舒晴的女子.....”唐莧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完全不懂眾人的悲傷,冷冷地說。


    葛胤恍然大悟道:“莧兒,你的意思是用你給我的瓷瓶吹起起符曲,引出療傷蠱,替舒宮主解毒也會達到同樣的療效是嗎?”


    唐莧微微頷首,漠然道:“對,葛胤我與你們口中的舒晴不熟,沒有賣這個救命人情的必要。我今晚找你是跟你商量明日啟程去劍尊門的事情。”說著眼神不經意瞥向扈力欽,仿佛把扈力欽臉上擔憂與驚訝交織之色看在眼底,她的唇角竟然扯開了匪夷的笑意。


    葛胤與唐莧一同走到角落,葛胤發現唐莧手肘上用絲巾隨意包紮著被自己用劍氣留下來的狹長血痕,不禁動容道:“你手臂的傷還疼嗎?”


    唐莧倒是沒有料到葛胤先是開口關心起自己的手臂傷勢,心中莫名一暖,但她故作不在意,冷冷地說:“砍你一刀,看你疼不疼?”


    葛胤被這話說得有些尷尬,猶豫了一會,問道:“你方才說要與我商量何事?”


    唐莧負手在原地踱步了幾下,忖道:“孟秦飛的傷勢很重,大夫說不宜趕路,即便益州與渝州很近,不如再過兩日我們一同前往劍尊門吧。”


    葛胤心憂孟秦飛傷勢,應道:“莧兒,你想得周到,那我們就叨嘮幾日。”說著見唐莧一直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自己,他渾身不自在,呐呐道:“你幹嘛一直盯著我看?”


    此時的唐莧倒是平易近人,隻聽她質問道:“你為什麽要幫我收集八顆乾坤石呢?”


    葛胤沒有馬上回答,他心中思忖:“她那麽介意自己是蕭虹仙,肯定不希望我幫她重塑愛魄與哀魄。”心思縝密的葛胤一想到此處,便不置可否問道:“那你呢?為什麽不折手段的收集它們?若我沒有猜錯上次你用竹熊就是為了讓我與我大哥入局....因為我們兩人體內共有三顆乾坤石。”


    唐莧靈眸一轉,欣然道:“我義母九幽冥王要我收集乾坤石。”


    葛胤莫名一怔,他疑惑九幽冥王收集乾坤石的目的是否與淨火教有關,那如果真如他所想的話,乾坤石若真的落入九幽冥王後果定不堪設想,不由後怕的他掩飾起自己擔憂的神色,佯裝淡然道:“既然答應你了,赴湯蹈火,我葛胤也願意前往。”


    唐莧凝視著葛胤,似是在捕捉他臉上是否有異樣的神情,很可惜,他的表情很真摯,真摯地讓自己莫名心慌,一句話讓她心口不禁一甜,那是一口蜜糖在心田處化開一般,酥酥麻麻的。


    翌日午時。


    葛胤一直守在昏睡不醒的孟秦飛身側,一刻也未離開。


    這時孟秦飛緩緩睜開眼眸,見到葛胤坐在一旁,滿臉寫著疲倦,不禁動容道:“葛師弟.....你守了一夜.....”


    葛胤臉上除了寫著疲倦,還有滿腹心事,他見孟秦飛醒來,欣喜之色溢於言表,馬上起身,道:“大哥,你先等下.....”說完一溜煙便跑出房門。


    而剛睡醒的孟秦飛身體極其虛弱,他迷迷糊糊地聽到葛胤叫得一聲大哥,不禁心下一咯噔,一股複雜的思緒湧上心頭。


    半晌,葛胤端著一碗熱乎乎的養生粥,小心翼翼地坐在孟秦飛身側,緩緩用勺子舀了一口粥,輕輕放在自己嘴邊吹了吹後,遞到孟秦飛麵前,道:“大哥,這是我加了一些黨參、黃芪的藥草熬出來,有補氣益中之效,你身體虛弱,還是讓我喂你吃吧。”


    孟秦飛大感受寵若驚,搖首道:“不不...這如何是好.....”他頓了頓,似是想到什麽,疑問道:“你方才叫我什麽?”


    葛胤惻然道:“葛胤決定了要認回自己的親生父母、爺爺,還有你這位同父異母的長兄,如今劍尊門已經不如往昔,我們的生父蕭雁裘瘋癲失常,祖父昏迷不醒,如同活死人,我們各自的母親都擔起了照顧家中親人的職責。長兄為父,秦飛大哥,以後劍尊門諸事,貫亭定以你馬首是瞻。”


    這一句“長兄為父”讓孟秦飛第一次嚐到了親情的甜頭,從來都沒有在蕭戊光身上得到長兄該有的尊重,


    卻在眼前這個剛剛身世大白的灰白青年身上初次體驗到了手足之情,讓他倍感欣喜與激動,這聲長兄也預示著他身上該肩負的責任與使命。


    “貫亭....你的心胸比我而言更寬闊,我與我們的父親決裂了整整三十八年,在他瘋癲以後,我才慢慢地選擇放下仇恨去接納他,但是你用了一年的時間願意去原諒一個曾經那麽傷害你的人,去接納這些曾經與你有師門瓜葛的劍尊門一切,這該是要有多大的胸懷才能做到。”孟秦飛感慨萬千,向葛胤侃侃而談道。


    葛胤謙虛地搖首否然道:“大哥你謬讚了,有一種關係是怎麽狠下心來都割舍不了的,這是我母親舒若芙教誨我的,那就是親情。”


    “胤兒,你說得對,所以你與秦飛兄弟二人一定要團結一致,這樣劍尊門才能恢複往昔的鼎盛。”舒若芙緩緩推門而入,動容道。


    孟秦飛攤開手掌,溫暖一笑道:“從今以後,你是我的好弟弟,我是你親哥哥...兄弟齊心,其利斷金。”


    這一句話說得葛胤熱血沸騰,他知道孟秦飛伸掌向自己表達誠意,他是願意放下因蕭虹仙的隔閡接納自己,不禁令他喜不自勝,忙不迭伸手與之一握,兩隻拳頭握得很緊,兩人在雙掌握成拳的瞬間仿佛感受到了對方的澎湃熱血,那是流淌著相同血液的力量。


    葛胤為孟秦飛喂完養生粥後,與舒若芙一起離開,走到通往火房的道路上,遇到了唐莧、杜若仙母子二人。


    “解憂姥姥....不對,應該叫舒姨.....你真的是瞞了莧兒好苦呀,兜兜轉轉你竟然是這家夥的親娘.....難怪你時常向我打聽他的消息。”唐莧嗔怪道。


    杜若仙溫然道:“莧兒,你不能怪罪人家,你舒姨也是有苦衷,若不是為了胤兒這孩子,她斷然不會暴露自己的身份。”


    葛胤朝杜若仙作揖道:“若仙師叔....”


    杜若仙甚是喜歡葛胤的品性,頻頻頷首道:“胤兒你這孩子就是彬彬有禮,哎呦,若芙師姐你怎麽生出這般乖巧溫良的孩子....”說罷拉著葛胤的手腕,歉然道:“胤兒,你別怪莧兒,她這孩子現在做事情是有點狠辣,但她本性不壞,隻是做事情欠考慮,所以才傷了你大哥孟秦飛。”


    葛胤賠笑搖首道:“若仙師叔請放心,莧兒是我認定的女子,此生此世她做任何錯事,我都不會怪她。”


    這番話語讓唐莧微微一愣,芳心猛然一跳,她抿了抿唇,表情透著一絲古怪,隻聽杜若仙稱讚道:“好孩子,有你這話,我就不後悔曾經與你娘定下來的娃娃親,果然是冥冥之中上天給莧兒撮合了這般好姻緣。”說著眸光漸漸閃過黯然之色,不由地瞥了一眼唐莧,大有悵惘無奈之色。


    唐莧捕捉這眼神背後之意,她明白自己的生母一直對自己失去記憶與害死養父蕭尚奇而耿耿於懷,她玉容乍然陰沉下來,轉身一句話也沒留下便徑直離開。


    葛胤本想追上前去,卻被突然出現的杜蔓給抓住手臂,杜蔓焦急道:“能否將唐莧給你的療傷蠱借我一用....”


    “當然可以,小蔓師妹...隻是沒有莧兒吹起符曲,怎麽可能喚醒那療傷蠱呢?”葛胤好奇問道,但見杜蔓低首不語,眼神閃爍,像是有不為人知的的秘密,這也勾起了他對杜蔓為何急於想要這療傷蠱的濃厚興趣,唯有應道:“那你隨我去房裏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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