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力欽並未否認,他沉穩淡然的麵容裏柔軟而無害,澄澈的眼底卻翻卷著狂瀾,仿佛隱藏在內心深處最深最痛的積怨在肆意湧動。


    “不錯,一切都是我在設局,是我在挑撥你與狄印的師徒關係,趁機利用這虵蠱想讓你在大婚之日死無全屍,以報我長植叔和秋水以及我那早年慘死於你們手中的祖父與父母之仇。”


    扈力欽依舊很冷靜,這種冷靜仿佛暴風雨前夜那般死寂,他雖然星眸閃爍著焦躁的戾氣,但眉宇間卻暈染著大仇得報、如釋重負的暢快感,是因為他被仇怨壓抑了太久了,整整二十年他都在謀算著如何複仇如何雪恨,此刻的他能夠這麽的抒發心中的鬱結,何其痛快。


    郗天肅瞳孔微微一縮,迷惑道:“那這虵蠱......明明竹鐲和平安符是狄印與曦兒的定情交換之物,為何你能料到我會奪之?”


    扈力欽麵無表情,坦然道:“十年前,在長植叔死後,我就開始策劃,虵蠱可在那平安符吸引下釋放出劇毒無比的竹葉青,所以我在七年前就將這平安符以狄印之父遊大仁之名交給狄印,狄印孝順自然珍之重之,你見了自然會誤以為是戊曦師妹所贈之物。郗天肅怪隻怪你偏聽偏信、多疑猜忌。我知道你對戊曦師妹動了男女心思,而且你的大徒弟高沛風心胸狹窄自然容不下狄印飛黃騰達,所以我就對他加以指點,讓他故意隱瞞了狄印要娶戊曦師妹的打算。我與狄印兄弟情深,可他對你這個師傅卻是愚忠的很,所以我隻能通過這個辦法讓你們師徒出現隔閡。也隻能怪你一步步地走進了我的圈套,因為狄印奪走你心頭所愛,你就嫉恨他,想拆散他們,你豈能容下這平安符和竹鐲呢,至於這竹鐲是昨日我以狄印之名贈予戊曦師妹。也是我讓人將控製住狄印的高沛風引走,因為隻有這樣狄印才能出來當眾激怒你,隻有你的怒氣才能釋放出寫有你的生辰八字的平安符,你方才摔鐲的行為是加速了虵蠱的釋放,可惜死得是你父親,不然今日死得定是你郗天肅。”


    越說越是激情澎湃的扈力欽,手指指向郗天肅憤憤道。


    郗天肅聽完扈力欽的敘述,咬牙切齒,憤恨難耐,他隻覺自己一直以來小看了麵前這個炭灰青年,他麵露陰鷙之態,悔不當初道:“果然是好手段好計謀,不愧是唐義林的義子,是我一直小瞧你了。”


    狄印被穀燦與蕭戊曦兩人帶出了大殿,卻被蕭雁枳攔在了身前,蕭雁枳為難道:“曦兒你不能與他私奔,就算今日你與郗天肅成不了親,你還是我的女兒,跟爹爹回家吧。”


    蕭戊曦此刻格外釋然,她挺身護在狄印與穀燦麵前,惻然道:“不,爹爹,戊曦自從被你和爺爺送嫁到北蒼結親之後,戊曦便想明白了,雖然劍尊門的女子婚姻大事永遠無法做主,可是仙兒在六年前為了葛大哥赴死,那股子的奮不顧身令我感觸良多。如果我不能嫁給自己所愛,我寧願堅貞不屈地赴死。”


    格外硬氣的蕭雁枳麵色鐵青,用絕情的口吻狠心說道:“仙兒那是叛逆的主兒,曦兒你是多麽乖順的孩子,你若是真要與這個屠夫之子離開的話,從此以後你我父女再無瓜葛。”


    他負手於背,手心攆出一把汗,他在後悔自己怎麽說出如此無情的話語,可是為了守住自己的麵子,隻能堅決下去,因為他在盼望著蕭戊曦給他服個軟。


    可是一向溫順的蕭戊曦仿佛異常堅決,她驀然噗通跪地,向著蕭雁枳叩三個響頭,決然道:“女兒在此感謝父親多年來的生養之恩,恕女兒不孝,曦兒以後再也不能侍奉父親與爺爺左右。”


    蕭戊曦連連哽咽才說完最後一句話,她站起身來,牽著狄印的手決然離開,隻留下蕭雁枳一人。


    穀燦與狄印站在蕭戊曦身側左右,見這個青草般的天青女孩掩麵壓製住奪眶而出的眼淚,狄印心疼道:“曦兒,你雖這麽做,我很感動,但是他畢竟是你的父親.....”


    狄印原本沉浸在郗程南之死的陰霾裏未走出來,可見到蕭戊曦為了自己竟然選擇與父親斷絕父女關係,心中甚是感動。


    蕭戊曦強行斂容破涕為笑道:“你們不用擔心,曦兒無礙,隻是覺得這樣也好,他們總是覺得我們作為子女就該順從他們所謂的好,仙兒的父親是這樣,我的父親也是如此。”


    “狄印......你竟然勾結六空,引一大群遼兵闖進蒼林城,害得我連勝現在成了不折不扣的北蒼派叛徒,真他奶奶的錯信你這個兄弟了。”


    徑自衝來一位氣衝衝的微胖男子,他長得憨厚喜人,可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整張肥膩的臉龐寫滿憤怒之色,他毫不客氣地拎住狄印的領口,罵咧咧道。


    狄印一臉茫然,疑惑道:“連師兄,怎麽了?什麽遼兵?”


    連勝氣得肥拳緊握,斥責道:“還不都是你,你和蕭戊曦小姐不是打算在這會兒要逃出蒼林城嗎?戊曦小姐讓我故意放鬆一個時辰的城門防務警戒,結果先是一些黑衣人偷偷潛入城內一探虛實,然後就是大遼的天下兵馬大元帥耶律儼帶領著一大波遼兵闖了進來,不由分說地便把我們北蒼派的所有弟子殺害。你知道嗎?現在整個蒼林城都插滿了大遼的耶律旗幟。難道你是因為師傅搶你老婆,你就勾結大遼,背叛師門,這簡直是豬狗不如,算我連勝信錯了你。”


    蕭戊曦見連勝怒火中燒,當下截口解釋道:“這其中一定有誤會,連師兄,讓你鬆懈防務的事情阿印全然不知情,我也是聽扈師兄說得去做,他想助我們......”她越想越不對勁,好像發現了自己是被扈力欽利用了。


    狄印睜開連勝的手,一句話也沒有留下,便“嗖”地一聲,如風一般沒了影子。


    原來狄印去而複返,並沒有直接進入蒼耳殿,而是躲在殿外聽清了扈力欽與郗天肅的所有對話,驚聞真相的他渾身一震,失魂落魄。


    而此時的蒼耳殿又進來一群人。


    “力欽,郗程南這個老匹夫已死,郗天肅如今孤立無援,我們六空大仇即將得報,是讓二叔來還是你來取他項上人頭?”從殿外突然衝進來七八名穿著六空派服飾的弟子,其中為首的清俊中年男子手持血刀,急道。


    扈力欽緩緩拔出琅琊仙刀,漠然道:“二叔,蒼林城已經在我們的控製之下,郗天肅也隻是甕中之鱉。”說著將泛著冰藍光輝的琅琊仙刀刀尖指向郗天肅,道:“郗天肅,今日我要為長植叔、秋水、祖父、母親父親向你雪恨。”


    郗天肅聞言悚然一驚,疑惑道:“什麽,我蒼林城有重兵把守,城防堅固,又得大夏太皇太後庇護,怎麽可能輕易被你們這些烏合之眾一舉.....”


    “師傅,大事不妙,耶律儼親率二十五萬大遼軍士攻占我蒼林城,哎,這個連勝竟然聽信蕭戊曦所言,為了便於狄印逃跑,而造成防務不利,輕易被敵軍偷襲,並且我還聽說蒼林城在遼國的所有據點全部被耶律儼毀掉,我們現在恐怕難以逃脫,該如何是好?”高沛風一臉狼狽地從後殿徑自跑到郗天肅麵前,截口稟報道。


    郗天肅見到高沛風就沒來由地生氣,一巴掌打在高沛風臉上,啐道:“狗東西,都是你搞得鬼,若不是你離間為師與阿印,我們怎麽可能會被六空暗算.....”


    此刻雖然對高沛風心懷怨恨,但也擔心祖宗留下來的北蒼基業毀於一旦,他滿臉寫著不信,左思右想道:“不可能,就算連勝防務不利,大遼怎麽可能會對我北蒼下手,好歹我北蒼幾十年來給他大遼納了不少賦稅,況且大遼的許多生錢的行當一直被我北蒼包攬,不可能為了區區六空派而將我們北蒼連根拔起.....”


    扈力欽眼神譏誚銳利,譏笑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我六空這十多年的經營終見成效,你北蒼派的所有行當我六空都可以做得,而且會做得比你北蒼更好更多。況且遼國國主親疏有別,我扈力欽的母族是耶律皇族後裔,六空對大遼的忠誠絕不輸於你北蒼,你北蒼號稱東西兩北最富庶的門派,無非是貪多嚼不爛,各占遼夏宋三國利益,自古皇帝最為多疑,絕不會容下你這般三心兩意之人。再則我扈力欽向遼國耶律洪基做了交易,若他能將你北蒼滅派,我扈力欽願意為大遼效忠獻策。郗天肅,你北蒼派此次是真的要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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