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兩相望的男女,他們之間擁有著多年的情誼,而此刻即便在歲月的消磨下,仍然不忘初心地以純澈無染的眸光相互對視。


    兒時初逢的場景湧上心頭。


    當年擁有童心的兩個孩子因桐心結下了不解之緣。


    七年之後,大理崇聖寺,他們再次相逢,彌勒殿的挾持到小院內共賞海棠、同遊洱海。


    又一個三年,大宋相逢,他朝堂拒婚,她挺身相護。


    她為了他間接釀成了上德內亂、父薨弟散,他為了她四處奔走,恢複舊河山。


    此刻,他們已經是二十六、二十七歲的青年人,理性的沉穩鑄就了他們超乎情愛的關係,也發酵出最純真的友誼。


    葛胤伸手將莘蓉公主往自己身後一拉,一手把書冊向著獨龍尊者用力一拋。


    “蓉兒.....你沒事吧。”


    他回過身來,關切的神情在莘蓉公主身上靜靜打量,柔聲道。


    莘蓉公主低下螓首,輕抿唇瓣,緩緩搖首,那羞澀之態仿佛拂曉後的海棠,汲取一夜露水的養分,露出含珠欲滴的嬌容。


    獨龍尊者接住拋來的書冊,粗略翻開一下,大悅道:“好好,那老衲告辭。”說著淩空一旋,化為金光直沒天際。


    葛胤第一時間跑到波耶麵前,單膝跪地,安慰道:“波耶神僧不必擔心,那經書是假的,是葛胤用梵文譯出的另一本混淆視聽經書,裏麵錯漏百出,若不細看察覺不出,那獨龍尊者看是梵文自然不會心存疑心,即便習得第一卷,他也不會修習此經書,那經書對他自然是束之高閣的聖物罷了。”說罷,他雙手握住波耶的兩隻手腕,向著他體內輸入黃藍之色的乾坤靈力。


    麵色慘白的波耶欣慰一笑,微微闔目,接受著他們的靈力療傷。


    葛胤隱隱感覺自己的黃藍乾坤靈力在匯入波耶體內時被他體內的某種力量吸引,仿佛前世的冤家無意間相遇,不斷在磨合在交融。


    “赤色乾坤石?”


    突然,波耶胸口綻放出赤色華光,那印現而出的石塊模樣,正是乾坤石。


    葛胤吃驚一喝,想到十年前為了尋乾坤石來到崇聖寺,冥冥之中感應到乾坤石,一直認為乾坤石藏在彌勒殿。


    他不禁回想起十年前時,自己在彌勒殿麵見三位神僧的場景。


    “晚輩劍尊門橙坤席弟子葛貫亭....”


    “葛施主不必多禮,老衲法號波耶,是這崇聖寺的住持,聽兩位師弟說起你會梵文,那這些時日便要辛苦施主了。”波耶神僧雙手合十,微闔老目,低沉地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波耶神僧不必客氣,這也是貫亭的佛緣,貫亭心中歡喜著呢,未覺辛苦。”當說完這段話的葛貫亭心髒莫名加速狂跳,他端詳著望著波耶,感覺體內的兩顆乾坤石仿佛要在體內炸開一般,瞬間湧入氣海。


    他強忍住自己痛苦的神色,假裝鎮定,作揖道:“那晚輩先回房休息了。”說著緩緩走出殿外,掩上門後,瞬間撲靠在大圓柱子


    上,重重的喘息,他在原地打坐,開始運氣凝神,壓製住在體內失控爆棚的乾坤靈力,心中疑惑道:“乾坤石之間互有感應,才會如此,莫非那殿內有乾坤石?”


    聯想到今日在波耶神僧身上發生的場景,葛胤終究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千辛萬苦要尋找的乾坤石一直在波耶體內,所以每每見到波耶神僧,那乾坤石之間的感應就會變得越發強烈。


    波耶身受重傷,陷入半昏半醒狀態,但是他聽到葛胤發現了自己這個秘密後,兀自伸手緊抓葛胤手腕不放,但是沒有氣力向他解釋,嘴裏嘟囔幾句,唯有作罷。


    一旁的波耶大弟子觀世深諳令師心意,解釋道:“葛施主,實不相瞞,家師體內之物確實乃劍尊門失散百年的寶物赤色「乾坤石」,家師曾告訴觀世,他幼時多病,其父母偶然從蒼山所得,被一位來自南疆普什宗道人用利器分為百餘塊吞咽服用,得以延長壽命,乾坤石受各大門派所覬覦,所以此事從不外傳,今日乾坤石在家師性命垂危之際又受到施主乾坤石之間的感應,所以....”


    蕭筱不知從哪裏竄出,驚訝道:“葛胤哥哥,方丈體內的乾坤石倒是與蕭戊光那壞哥哥一樣,都是因為幼時身體虛弱,用其強身驅病,延年益壽。”


    波耶用盡氣力,開口道:“赤色乾坤石,若老衲不幸離世,相贈葛施主.....以免落入歹人手中.....”


    葛胤見波耶如此信任自己,竟然做好了臨終托付乾坤石的打算,不由一黯,否然道:“方丈說笑了,您要撐下去,我們大家都會拚命救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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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話一出,眾人推掌向著波耶輸送靈力,可是卻仿佛泥牛入海一樣不起任何作用。


    眼看著波耶越來越虛弱,波羅與波密終究放棄了輸送靈力,異常冷靜地闔目,手中搓著佛珠,口中默誦著經文。


    葛胤見狀,心口莫名一涼,睜大星眸,緩緩將抵在波耶胸口的手掌撤了回來,無助的眼神到處打量四周。


    “崇聖寺住持之位波羅師弟暫任,等觀世年滿四十,再由他接手。”波耶的精神卻突然變得很好,用柔和的聲音講了一句話,儼然有一種回光返照的狀態。


    波羅與波密終止誦經,不約而同頷首道:“師弟遵令。”


    觀自、觀心等觀字輩弟子用蒲團拚成一張床,小心翼翼地攙扶著波耶平躺在蒲團中央,他們紛紛圍著波耶身軀兀自打坐默念經文。


    此起彼伏的誦經之聲在殿內響起,莘蓉公主、段正明、餘登、蕭筱、狄印等人的心突然靜下來了,整個大殿在誦經之聲下營造出肅穆悲憫的氛圍。


    慢慢地,波耶體內的赤色乾坤石瞬間黯淡下來了,好像本來飄浮在人生之河中某一掌生命之燈熄滅了。


    油盡燈枯的波耶永遠的閉上老目,他的麵容祥和與慈悲,令人望之肅然起敬。


    崇聖寺的誦經之聲自此開始,日日夜夜的回蕩在整個寺內,好像在為逝去的人超度往生。


    僻靜的小院子裏,卻彌漫著尷尬的氣氛。


    “蓉兒姐姐,你為什麽好端端地出家.....”蕭筱疑惑地問著莘蓉公主。


    莘蓉公主細細看著蕭筱許久,終於認出了女大十八變的蕭筱,欣然道:“你是....筱筱.....六年


    不見都成大姑娘嘛....”


    “可不是嘛,連我這個做舅父的都認不出來了?筱筱,我是你舅父高升泰,你可記得?”年近四旬的華服男子兀自入內,他上唇長著小胡子,給他英氣的麵龐平添了些許沉穩。


    葛胤深知眼前這個不請自來的人是今非昔比的高升泰,他如今貴為大理國僅次於其父高智升的第二大權臣,權柄熏天,逆鱗難測,令葛胤不禁走到莘蓉公主麵前,有意護之。


    蕭筱想到兒時與舅父高升泰的嬉鬧回憶,放下戒備,撲到高升泰懷裏,心喜道:“舅父,筱筱好想你呀。”


    段正明對高升泰未將自己放在眼裏的舉動不以為意,兀自走到莘蓉公主麵前,惻然道:“蓉兒姐姐,你不能出家,延智還下落不明....”


    這話語中隱透深意,竟讓段莘蓉嬌軀莫名一顫,清眸含著一絲恨意瞥向段正明,這種神情落到葛胤眼裏,讓他大為震驚與好奇。


    “皇帝陛下,壽輝都可以在崇聖寺出家,為何我段莘蓉不行,若是我出家了陛下大可對外宣布,我莘蓉與壽輝一樣,因神智錯亂、夜不能寐、惶惶不可終日,自感愧對大理皇室,請願出家為大理臣民祈福。”段莘蓉目不相視,漠然道。


    此言一出,大有興師問罪之意,令葛胤一臉迷茫。


    段正明難掩尷尬之色,眼含愧色,愧疚道:“蓉兒姐姐,我們之間的誤會太深了,可能我們永遠都回不到以前的時候,但是如今已成定局,正明會做個好皇帝,希望姐姐可以理解正明的苦心。”


    誰知段莘蓉渾然不願意接受段正明給自己的台階,冷笑道:“苦心?是皇室後人的逆鱗吧,坐上那皇位的人都有不可觸碰的逆鱗,父皇的逆鱗是皇權,皇叔的逆鱗是榮耀,陛下的逆鱗就是複仇吧,壽輝與你何辜,你一手將他推向了殺父悔恨的深淵裏,又奪了他的皇位。”


    段正明不敢正視段莘蓉,深吸一口氣,負手於背,揚起頭顱,白淨的臉龐瞬間陰沉下來,漠然道:“來人哪,莘蓉公主自從延智先太子失蹤多年,思弟成疾,看破紅塵,從此與青燈古佛相伴,送公主回禪房清修,這段時間崇聖寺怪事連連,刺客甚多,神策軍們務必徹夜保護公主,若有差池者,朕定斬不赦。”


    葛胤即便不清楚這姐弟二人到底有多深的矛盾,但是他永遠會站在段莘蓉一邊,挺身相護於她,他撥出寶劍,阻止道:“正明你這麽做是要幽禁公主,她可是最信任你的姐姐。”他見段正明背對與他,身軀巍然不動,看不到任何的表情與舉動,心中莫名一寒,凜然道:“我不管大理如今誰為君王,總之,誰敢動公主分毫,我葛胤定讓他有來無回?”


    段莘蓉見葛胤如此相待,心中甚是感激,握住葛胤手臂,感激道:“葛胤哥哥你有心了,出家是我所願,哎,我與正明之事一時難以說清,你還是不要介入的好。”


    葛胤緊蹙劍眉,猶豫道:“可是....”


    突然從段正明那兒傳來命令吼聲,打斷了葛胤的話語:“朕最後重複一次,神策軍保護公主,若有差池,朕定斬不赦。”


    餘登也是一臉茫然,目視那背對眾人、令人感到無比陌生、讓人不禁悚然害怕的青年君王段正明。


    曾經彬彬有禮、仁愛無害的少年如今成了一位喜怒不形於色、手握生殺大權、殺伐決斷的冷傲君王,不得讓任何人觸碰自己的逆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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