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靜夜如沉。


    “我沒醉,霜兒你去炒兩盤下酒菜端我屋裏,我要喝個天荒地老、天昏地暗。”冷筱霜攙扶著醉態酣然的杜蔓回到客房內,杜蔓兩手各抱著一壇子酒,滿口醉話。


    冷筱霜哭笑不得,知道她心情苦悶才借酒澆愁,也不與她較真,附和道:“好好,小蔓姐你先躺下休息會,霜兒馬上去炒。”


    醉眼朦朧的杜蔓聽後登時變得乖巧了許多,把兩壇酒放在桌上後,立馬仰倒在床上,不一會兒沉重的呼吸聲便從杜蔓瓊鼻傳來。


    冷筱霜隻當杜蔓乖乖地睡著了,順手將被褥蓋在杜蔓身上,兀自躡手躡腳地離開客房。


    半晌,兩扇門“咯吱”一響,房門半開,一抹海綠衣裳翩然入內,等這抹身影站穩之後,才能清楚看清身影的容貌。


    這是一位身著海綠衣裳的蒙紗少女,蒙紗少女緩緩摘下遮麵的輕紗,露出清秀絕倫的容顏,她明眸如水,眉似遠山,氣質舉止間無不體現著清爽英姿四個字。


    “行了,小蔓姐別裝睡了,不是說好今晚與我一醉解千愁嗎?”海綠衣裳少女望著躺在床上的杜蔓,道。


    杜蔓馬上彈身而起,一改方才醉醺醺的模樣,清醒如常,玉容含笑,道:“仙兒,我就知道你會來,果然是葛胤去哪,你便隨到哪。”說著將那兩壇杜康酒一一解封,遞了一壇酒到蕭虹仙麵前,道:“來,這杜康酒可是你表哥杜藤從杜門仙莊帶到京城,專門送給葛胤慶他升遷之喜。”


    當聽到“葛胤”二字時,蕭虹仙容色閃過一絲愁意,但很快被她佯裝出的淡然給取代。


    蕭虹仙也不接話,托起酒壇子隨即灌酒入口,舉止英姿豪爽,絕不輸於任何一男子,杜蔓自是二話不說,提壇倒酒,傾倒入口,前襟濕了一片。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來幹,全幹了。”


    “好,爽利,不喝完誰都不許睡。”


    這兩人兩壇酒竟也喝了一兩個時辰,兩位少女從房內喝到了屋頂上,迎著習習涼風,促膝長談著。


    “仙兒,你和葛胤還沒和好嗎?”杜蔓仿佛從蕭虹仙眼底深處那淡淡的憂愁看出了答案,可是仍舊想了解一下情況,脫口問道。


    蕭虹仙搖首否然道:“難,太難了,在大夏我誆騙他而奪取後卿玄炭,恐怕他是對我越來越失望


    了。”


    杜蔓心生同情,醉眼睨了睨蕭虹仙,幹幹發笑以此緩解悲涼氣氛,道:“沒事,總有一天他會知道你的好。”


    “小蔓,你是打算放手扈力欽,成全他和你師姐嗎?”蕭虹仙打了一個酒嗝,突然間發問。


    杜蔓兩頰緋紅,眉宇間醉意可見,眯著狹長的美目,嗬嗬直笑,讓人摸不透瞧不出她是多情苦笑還是揶揄醉樂。


    她握住蕭虹仙的柔荑,將她秀掌攤開高高舉起,指了指掌心與掌背,語氣醉態道:“掌心是舒晴師姐,掌背是傾心之人扈力欽,掌心掌背都是肉,換了你,我是你的親表姐,舒晴是你兒時相交摯友,你會幫誰護誰呢?”


    杜蔓語氣雖是吞吐含糊、盡顯醉熏迷糊之態,但是言語間詞意通達,思路清晰,隻是故作醉態以掩飾心中憂愁。


    蕭虹仙似是聽出話中之意,神情黯然,幽幽道:“我與他父親,何嚐不是手心手背之理,難分難舍。”她說罷,竟暗暗苦笑。


    杜蔓沉浸在自己的憂愁中,未發現蕭虹仙的異樣,自顧自地說:“可是這掌心和掌背暗生情愫,我又能如何,掌心掌背都很重要,我隻能守護他們,成全他們。”說著捏了捏莫名泛著酸楚的心口,淚眼朦朧,啜泣道:“可是,我杜蔓從來沒有正眼喜歡過誰,就他而已,怎麽就.....”嗓子一哽,話到喉嚨卻怎麽也說不出口,她將螓首埋在了蕭虹仙懷裏,尋求一絲一毫的溫暖。


    蕭虹仙任由著杜蔓鑽進自己懷裏,她輕柔地撫摸著杜蔓的秀發,神情異常淡然鎮定,安慰道:“會好的,都會好的。”


    月光下,一道鬼魅身影在西院走廊穿梭。


    蕭虹仙察覺動靜,一掃憂慮之色,警惕地說:“小蔓你先在這等我,我隨後就來。”說著鬆開懷裏的杜蔓,如飛燕掠湖般輕鬆踏走兩片瓦礫後,飛身躍下,緊隨那鬼魅身影而去。


    西院主人臥室燈火通明,那抹玄衣身影在窗外打量了一會後,竟毫無顧忌地奪門而入。


    蕭虹仙貼於窗角旁,一臉狐疑,心憂道:“這不是葛胤的房間嗎?這麽晚了葛胤怎麽會沒在房裏休息?”心懷憂慮的她四處張望西院附近,回廊拐角處的書房也如同臥房一樣燈火敞亮,莫非葛胤深夜在書房讀書抑或是修習功法。


    那抹玄衣身影在臥房穿梭行走,不時地翻箱倒櫃,似乎在尋找些什麽?


    蕭虹仙注視著玄衣身影倒映在窗紙上的倒影,開始思


    索此人來曆。


    “嘎吱”一聲,這玄衣人兩手空空地準備開門離開時,蕭虹仙從袖口處溜出九曲回魂鞭,冷不防朝著玄衣人掃蕩而去。


    這玄衣人警覺性極高且身法輕盈,輕而易舉地旋身避過,但是為了躲避鞭梢夾著的碧血銀針,身影甩動太過,導致自己連帽披風的帽子被抖落了,一頭係著幾絛辮子的雪白銀發垂拱而下,而碧血銀針早已叮在身前的木梁之上。


    蕭虹仙仔細打量著這抹身影,不可思議地張了張櫻口,明眸充斥著匪夷之色,愕然喚道:“解憂.....姥姥.....”


    被蕭虹仙喚作解憂姥姥的玄衣人自知身份敗露,當下落落大方地轉身迎麵麵向蕭虹仙,滿頭銀發的玄衣人是年約八旬的老嫗,但這老嫗整張白淨臉龐布滿皺紋,脊背微微有些駝,一雙老目卻不顯老態,眼底深處如幽藍泉眼一般綻放著深邃光芒,煞是炯炯有神,身高與蕭虹仙相差無幾,那雙唇抹著血紅的胭脂紅,與純白臉龐形成反差。


    “蕭丫頭,你怎麽會在此處?”解憂姥姥神色淡定,定睛望著蕭虹仙疑惑道。


    蕭虹仙靈眸流轉,反複打量著解憂姥姥的神色,似是在查找些什麽,道:“姥姥,這該是仙兒問您才是,您不在天巫番外門待著,怎麽跑這裏來了,還鬼鬼祟祟的。”說罷,她明眸遽然一縮,很是期待解憂姥姥的回答。


    解憂姥姥依舊神情淡然,甚是經受地住蕭虹仙銳利目光的審視,顧左右而言他道:“素聞杜康世家的杜藤與這位府邸的主人葛胤交好,所以姥姥我趁著夜色潛入府中偷酒喝。”


    蕭虹仙半信半疑,但是細想下,這解憂姥姥是天巫番外門的解憂冥使,可卻是個老頑童,喜愛世間稀奇之物,若是來盜取杜康酒一點兒也不奇怪,隻是她疑惑地是這解憂姥姥不去杜門仙莊倒酒,反而卻來偷葛胤的酒呢。隻聽蕭虹仙用審問的口吻,問道:“是嗎?”


    解憂姥姥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色,嗔道:“丫頭,你雖是天巫番外門的嫡傳少主,你也不可以這麽懷疑姥姥我吧,姥姥可是從小看著你長大的。”


    “誰在那邊?”


    一聲厲喝打斷了祖孫兩人的對話,這聲音何其熟悉,是葛胤的聲音。


    蕭虹仙立馬朝著窗紙揮掌一蕩,屋內的燭光刷地齊齊熄滅,黑夜的紗幔瞬間將蕭虹仙包圍。


    等蕭虹仙螓首轉向解憂姥姥時,這玄衣老嫗的身影早已消失地無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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