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漫天的羽毛降下,美麗至極,這羽毛的顏色霎時奇特,是青紫的漸變色。


    一片片羽毛飄蕩而來,整個空氣裏都仿佛被凝固在這羽毛雨中。


    有的羽毛還黏在他的頭發上,神情凝重的他將頭上的羽毛摘了下來,並仔細察看羽毛端倪,忖道:“葳蕤青紫之鸞鳥....蓂靈......”


    夜幕下,那不遠處竟有一抹血紅之影閃過,極其妖冶。


    “是誰?”


    正在思忖的葛胤發現了周圍的異樣,馬上騰空點地飛起,追了上去。


    即便遠處的林子黑壓壓的一片,但是浮屠印莫名綻放著金芒,將前方的一派草木茂盛、枝葉垂條,綠意盎然的葳蕤景象照亮。


    綠草枝茂之中玉立著清秀絕倫的少女身姿。


    葛胤的心越發沉重,矛盾忐忑之餘,抬首隻一凝望這抹身影一不消一刻,便難以自持內心的情思,他蹙著劍眉,幽幽道:“蘭葉春葳蕤,桂華秋皎潔,念娉婷白桑,莫到深處見。是你嗎?”


    她,置身在草叢裏,一直不願將真容側目與之相見。


    這血紅少女,在葛胤說完那一句話之後,嬌軀乍然一震。


    “蕭虹仙,你我三年不見,這樣的場景,我想了三年,我不知道我該怎麽去麵對你。你我都在逃避,那一劍最終還是落在我心裏,沒有消退。今日蓂靈有意引我來見你,是想讓我跟你道聲謝吧。”葛胤思緒複雜,惻然道。


    他冷冷苦笑道:“也是,說到底,若不是你在那場瘟疫裏及時穩住夏遼國君,我定當腹背受敵,你也及時地把千金丸托蓂靈送來,不然就算有一百個輕功高超的扈力欽,也來不及。”


    血紅少女聞言驀然轉身,清麗無倫的容顏上早已梨花帶雨,淚眼模糊,她咬著櫻唇,終究還是開口道:“貫亭.......你無須謝我,我欠你太多,既然我們的情抵不過那一劍給你帶來的傷痛,那我做多少,都是應該的。我不奢求你還能再愛我,隻要不記恨我,我已經心滿意足。”


    當葛胤聽到這清脆悅耳的熟悉聲音時,他立刻想到三年前與眼前這個少女的甜蜜時光。


    流水鎮,他們初次相識。


    淡綠衣裳少女誤中蠍毒,青衿少年拋下男女之別強行背著她下山解毒。


    那一夜,他睡地上,她躺在床上,心靈碰撞的少男少女,因為乾坤石而親密接觸,被父親誤會。


    他受了責罰,她握住他的手,想減輕他的痛苦,他忍著痛不願傷害她。


    有這麽一段時光,他們嬉笑怒罵著,成了一對歡喜冤家,也因為一隻誤吞乾坤石的小豬而意見不合,生出嫌隙。


    也因為這嫌隙的產生,他們終於正視自己的真心,在斜陽下,互訴衷腸,告白相擁。


    一首告別信,他們因此分開,他埋怨她不辭而別,對他並非真心,她卻蒙在鼓裏。


    他誤食食蟻蠱將她忘記,她默


    默守護,此情不渝。


    皇天不負苦心人,困在八門五毒靈符陣裏的葛胤終於恢複記憶,但是她卻為了救自己身中劇毒。


    梵音宮,他們相偎相伴闖過結界。


    北冥宮,他為了她,放棄論劍魁首。


    劍尊門,他不願她嫁給他人,毅然選擇尋找乾坤石,可是乾坤石沒有尋到,他卻廢了一臂。


    東海揚塵,他們山盟海誓,不離不棄。


    中秋之夜,一劍惘心恨茫茫,他們之間至此隔著一條永遠跨不過去的血海父仇。


    一別即是三年。


    這曆曆在目的過往,痛心疾首的訣別,讓葛胤躊躇不語,許久他斂起深情的眸光,硬了硬心腸,漠然道:“恩歸恩,仇歸仇,我葛胤分得清楚,不會欠你,也不想欠你,這個恩,總有一日,我會找個機會還給你。”


    葛胤不再望向血紅少女,低著首,雙手緊握成拳,決然轉身,邁著一步一步艱難的步伐走進夜幕深處,任由著黑夜裏的深沉與冷漠將自己吞噬。


    忽然,一縷青光乍現,幻成一隻青鸞神鳥的模樣,這隻神鳥有一雙青紫色的翅膀、一對雪亮的藍色鳳眼,撲打著它的一雙羽翼的翅膀,青紫色的羽毛竟是脆飄落了一地。


    這隻青鸞張了張喙,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還不時用翅膀故意蹭了蹭蕭虹仙,好像在撒嬌似的,樣子特別滑稽可愛。


    “蓂靈,你又何必多此一舉,用羽毛吸引他的注意呢,這不是弄得我與他越發的尷尬嗎?我隻是想偷偷地看他一眼,就足夠了。”蕭虹仙躲在暗處,看不清她玉容上任何的表情,隱約可以感覺到那雙被青鸞身上的青光照亮的玉手死死地抓著裙擺,還止不住在瑟瑟顫抖,想必此刻她的內心是有多少難過,多麽煎熬。


    落寞寂寥的海藍青年漫無目地跑在黑夜裏,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往何處,隻知道自己這樣跑著,身體在疲勞的時候,心就不那麽的痛。


    否則,他隻要蹲在或者佇立在某個地方,他的心口就像是被什麽撕裂開,那麽地疼。


    奔跑在黑夜裏的無助青年,一直跑到一個被廢棄的石井旁才停下來,他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貪婪地吐納著空氣。


    兩隻手臂撐著石井邊,整個頭深到井口裏,向下望著,望著井水裏的那個自己。


    “葛胤.....葛胤....你有什麽權利原諒她.......她是你的殺父仇人....如果就這麽算了.....你的父親怎麽辦......不可能.....不可能......再愛也不能和殺父仇人相守.......”他在自責,他在對心裏另外一種聲音抗衡,甚至於強行要說服另一個自己。


    糾結、矛盾、困惑、折磨,接近崩潰的邊緣。


    他放聲大吼:“癡人說夢.....你在癡人說夢.....”


    水井裏的回聲不斷在葛胤耳邊回響。


    許是通過這樣的形式痛苦地發泄心中的不憤,很快葛胤緊繃的神經漸漸鬆弛下來。


    猛地感


    覺身後一隻手重重向他背後一推,葛胤習慣性地往前傾,差點整個人要掉進水井裏時,那隻手拽著他的後背衣口,才將他拉了回來。


    可是這一個簡單的動作,倒是讓葛胤懷裏的倉鼠滑落到水井中,後知後覺的葛胤才緩過神來,雙手向前虛抓,倒是因為背後之人將他往後一拽,這虛抓著實撲了個空。


    葛胤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才看清楚推搡自己的人是白日裏見到的邋遢道人翠玄子,他手上提著一隻燈籠,火紅的光折射在他的臉上,配上他嘚瑟的奸笑,看得讓人毛孔悚然。


    “小兄弟,這麽年輕就想不開要投井自盡,真是浪費老天爺給你的年輕肉身。”翠玄子手掌一攤,眉鋒極為戲謔地一挑,道:“那老道可不攔你,要不你死前先把你那隻小倉鼠賣給我如何?”


    葛胤對他的話充耳不聞,自個兒跑到井邊,趴在那,疾呼道:“小琥......”


    翠玄子聞言更是丈二和尚摸不清頭腦,疑惑道:“哎呦嘿,小兄弟好生不禮貌,老道我在和你做買賣呢,什麽小琥,你心上人也跳井啦。”


    葛胤一臉無奈,轉身解釋道:“就是小生的那隻倉鼠也掉進井裏去了。”


    翠玄子聽後薄怒道:“哼,好個說謊不打草稿的小兄弟,不願賣給我,就把倉鼠丟進井裏,後生如此草菅生靈,今個兒翠玄子要好好的教訓教訓你。”說著單手微伸,五指迸張,化手為掌,冷不防朝葛胤麵門摑掌而來。


    葛胤瞬間恢複了機敏,騰挪閃躲避過掌勢,但是一想到是因為這個邋遢道人害得自己丟了小琥,沒來由了生出怨懟之氣,慍道:“若非是你,小琥怎麽可能掉到井裏,可惡..”


    “劍氣雙合...”


    葛胤大喝一聲,登時胸口兩顆乾坤石映射出黃藍清輝,順著葛胤雙手化掌而分流凝聚在翳風穴與天地穴,再從這兩穴運氣同時逼到右臂的中指與無名指射出兩股黃藍劍氣。


    這整個動作葛胤做得非常連貫快速,隻用了一眨眼的工夫朝著翠玄子射出劍氣,翠玄子有些詫異道:“劍尊劍氣....”


    他雖有些驚訝,但仍舊不慌不忙,好像知道如何能應對。


    隻見他一手提燈,一手向著迎麵而來的氣流,勻掌刷過,那夾於指縫間的金色流波沛然形成一個圓盾,竟是將黃藍劍氣吸納得一幹二淨。


    葛胤被翠玄子這麽輕易地化解了自己的招式感到驚愕。


    而翠玄子似乎將葛胤的神色看在眼底,淡淡地說:“好小子竟然會劍尊劍氣第六式,還能如此嫻熟.....看你年紀不大,估摸著是蕭遺陽那老頭的孫子輩吧,也好,那作為長輩,就陪你玩玩....”


    話一說完,翠玄子五指向掌心微微一卷,掌心裏的金色流波像極了聚攏的蓮花,倏地順著手勢一揮,本來陰柔無比的金色流波宛若蓮花綻開花瓣,卻又不及花瓣那樣的柔和,倒是多了一些淩冽的剛勁之氣,儼然成了飆飛而來的金色狂瀾,鋪展散開。


    葛胤闔目凝神,雙手合十,起了一個佛家法決,金芒瞬息間從他的身軀爆射而出,在他周身衍生成金色流光,這金色流光圍著葛胤周身一圈,不斷在流光間時閃時現著一排排一列列的“卐”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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