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印拳勁不歇,應道:“演戲得演全套,義父您就行行好,幫幫忙嘛,我們兩個就別攪合他們兩個的恩怨啦。”


    苟一勃渾濁眼珠子轉動,笑道:“嘿,打扮成這鬼樣子,想幫你兄弟,又不想背叛師門是吧,不過也聰明,懂得不用北蒼的功夫,用上了北冥宮的功法。如此甚好,但你以為就憑你便能拖住老怪我嗎?你當那個郗程南是傻子嗎?哎,也罷,老怪我求利不求怨,就讓扈力欽這小子自個想法子。”


    狄印心下暗暗高興,應道:“謝謝義父,來日肯定好好孝敬您。”


    苟一勃滋溜一笑:“你小子就愛貧嘴。”


    而扈力欽與郗程南早已過上招,根本不理會狄印和苟一勃這邊的異樣,扈力欽為了拖住郗程南,給予高長稼與郗玉嬈逃離的機會,可是又多了高沛風等數人糾纏,陷入突圍苦戰之中。


    扈力欽舞動湛湛藍光的琅琊仙刀,郗程南廣袖一甩,陣陣如電的氣流湧動,竟然控製住琅琊仙刀的刀光之威。


    正在僵持之際,忽然有一位中年男子握著匕首環著郗玉嬈的脖頸,用威脅的口吻說:“郗程南,你門下趕來的弟子全都中了我養得鬱香花毒,若你再用功過猛,隻怕有性命之虞,可別怪我。”


    郗程南暗自運功,發覺內勁提不起來,仿佛被什麽堵塞住了,他草草撤下掌力,怒目直視著那中年男子,銀牙一咬,怒道:“胡直,我又與你有何仇怨,你要在我派內潛伏六年。”


    原來那中年男子是蒼耳殿的花匠,他撕開自己的臉部一層人皮,露出了真麵目,扈力欽又驚又喜,怔然叫道:“你是長植叔....”


    郗程南聽到這個名字,恍然大悟:“遊長植為了報你師傅的仇怨,竟然當了六年花匠,也真是苦了你。”說著冷冷地笑道:“哈哈,但是你真的以為你師傅扈相農是死在我手裏嗎?他其實是被西域番僧用「乾坤八部神訣」震碎了筋脈,我才能輕而易舉地用九天魔叉殺死他。”


    扈力欽麵露錯愕之色,不由開口道:“什麽?”


    遊長植瞪著郗程南,冷笑道:“郗老賊,不管你如何巧言令色,你殺我恩師這筆仇,你須得血債血償。”


    說話間,他用匕首淺淺地在郗玉嬈脖頸一劃,高長稼心急如焚,厲聲喝道:“別,長植你不可以傷害玉嬈,不可以。”


    遊長植置若罔聞,對郗程南冷冷道:“我不是高長稼,我不會對你女兒心慈手軟,你若想女兒活命的話,就讓扈力欽和高長稼走,我遊長植陪你周旋到底。”


    郗程南平生最恨別人威脅於他,更何況還是一個仇家晚輩,心中沒來由得氣,從鼻中哼了一聲:“哼,你若如此,你還有何麵目麵對你兄弟。”說著強運體內靈力,想一掌斃之遊長植。


    “爹,你如此相逼,是想把女兒害死嗎?”郗程南惱怒之間聽到郗玉嬈十三年來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心中不由一軟。


    但郗程南強忍住自己的情緒,冷然道:“臭丫頭,你為了一個男人恨了你爹十三餘年,如今難


    道不是你在逼著你親爹嗎?”說著幽幽一歎,搖首道:“也罷,女子外向,我當年利用你離間高長稼與扈相農的師徒關係,讓你恨了我一十三年,如今你清醒了,就當我郗程南沒生過你這女兒,你們都給我滾。”最後一句話幾乎沙啞失聲。


    扈力欽走到遊長植身旁,思忖道:“長植叔如今不是殺郗程南的最佳時機,我們還是撤吧。”


    遊長植置若罔聞,搖首道:“不可,我等了六年,難得等到一次裏應外合的機會,他眼下中毒,功力大減,若是錯失良機,此後恐怕再難有機會。”


    扈力欽深知遊長植臥薪嚐膽六年,便等這一次機會,他內心深處何嚐不想殺了此人,但是他不能,一方麵他曾答應過狄印此次不是尋仇,是救人。還有一方麵也是因為此間混戰之下,等到苟一勃反撲,絕無再逃脫的機會。


    思忖之下,他對遊長植解釋道:“長植叔,苟一勃功法高強,不可再久戰,我們先回六空穀好嗎,等來日力欽必取郗程南的項上人頭。”


    遊長植思忖之下,無奈應聲道:“好,我們走吧。”說著仍然不願放開郗玉嬈,僵持後退,扈力欽扶著高長稼。


    四人亦步亦趨,遊長植見扈力欽與高長稼漸漸撤離視線時,驟然鬆開郗玉嬈,一把長劍晃晃刺向蹲身的郗程南。


    狄印與苟一勃見大事不妙,郗程南此刻正低頭喟歎,一抹女子的身影飄然擋在郗程南的麵前,正是郗玉嬈。


    “玉嬈......”


    那一把劍無情地刺透過了郗玉嬈的胸膛,也刺痛了高長稼的心,高長稼不顧一切,掙脫扈力欽的拉扯,衝到了郗玉嬈的身前,郗玉嬈倒在郗程南的懷裏。


    郗程南也難以置信,郗玉嬈竟然會為了自己擋這一劍,心下大怮,老淚縱橫:“嬈兒,你怎麽這麽傻,爹都一大把年紀了,就算死,也不要你救。”


    郗玉嬈玉容上青筋凸起,忍著穿胸之疼,惻然道:“爹,恨你十三年....女兒不孝.....長稼原諒我了.......我也了無遺憾....終究您是我的父親.....活在你們兩個中間....我真的好難好難....”


    高長稼身子癱軟跪在郗玉嬈麵前,握住她冰冷的柔荑,泣道:“玉嬈,你....你.....我們才相逢....又得分離。”


    幾乎泣不成聲的高長稼涕淚橫流,看到郗玉嬈用盡餘下心力對自己微笑時,心中比什麽都痛,像是什麽被撕扯開似得,郗玉嬈將懷裏染滿鮮血的孔明鎖高高舉起,塞在高長稼懷裏,她微笑地說:“此生....能與你...重逢....也再無遺憾...了....”


    郗玉嬈的手鬆開孔明鎖的那一刹那,竟無助地垂了下來,笑容永遠凝在她生命裏最後一刻,她永遠闔上眸目,安詳地睡去。


    高長稼瑟瑟發抖的雙手緩緩接過沾血的孔明鎖,那觸手的鮮血是那麽溫熱,是那麽濕潤。


    “不,你死了,我該怎麽辦?”


    “饒兒,我的傻女兒。”


    在兩個人沉浸在失去至親之痛的時候,高沛風壓製著身體的毒性,身軀踉蹌地準備揮刀砍向高長稼。


    扈力欽第一時間發現,一把琅琊仙刀與高沛風的刀猛烈撞擊在一起,高沛風的長刀不堪一擊,碎成兩半,他的手臂被琅琊仙刀震得顫栗生疼。


    “長稼叔...”扈力欽見高長稼對自己的呼喊無動於衷,無奈將悲痛至極的高長稼打暈,準備趁亂背起高長稼離開時。


    遊長植臉上陰冷了幾分,他趁著郗程南沉浸在喪女之痛時,再次揮起沾著鮮血的長劍,砍向郗程南的脖頸。


    “額.....”


    遊長植驚慌失措,膛目結舌,一把飛劍從後背#飛來,鮮血淋淋地從他脊背透過他胸膛,隻留有滴著血珠的劍尖在胸口上,他手中的長劍“哐啷”落地。


    “長植叔!”


    扛著高長稼的扈力欽恍然驚覺。


    遊長植這穿胸一劍果真致命,他的身軀瞬息趴倒於地,鮮血止不住地從嘴角淌出,猙獰的瞳孔閃過一絲痛苦,而後被滿目的不甘之色所取代,他的目光一直盯著扈力欽,似乎是想將他的恨意在死亡的最後一刻告知扈力欽。


    扈力欽的眸子順著他身軀倒下的方向漸漸朦朧,他睜大雙眼,眸珠幾乎要從眼眶中擠出來,他仿佛從遊長植充滿不甘的瞳孔中,看到了一個小男孩騎在他的脖子上。


    “啪啪,長植叔快走快走,駕駕....”


    “小力欽飛嘍,飛嘍!”


    “嗬嗬嗬...”


    小男孩鈴鐺般地笑聲在心田回蕩,回蕩。


    溫馨的畫麵漸漸被絕望與不甘給取代,扈力欽思緒紊亂,隱隱不安,莫名的恐懼籠罩在心中。


    扈力欽瞪若銅鈴的星目循著飛劍的方向望去,是他,是喬裝成女子模樣的狄印。


    狄印麵露難色,黝黑的臉龐露出一絲愧疚,可是他如果不那麽做,死得人可能是自己的師祖,就如同郗玉嬈所說的一樣,他一直活在兄弟與師門之間。


    他一直思考自己的底線到底是什麽,是隻要雙方無生命之憂,還是其他,可他緩緩與扈力欽對視著,見他的眸光從詫異到難以置信、然後是失望、最後變成了漠然時,他的心徹底涼下來,他此刻才發現,他的底線就是隻要不要讓自己親手殺扈力欽,殺誰都可以,哪怕扈力欽恨自己,他也無可奈何。


    狄印低下頭,緩緩搖首,心中想到這麽一句話:“做人真的好難,難於上青天。”


    郗程南猙獰狂笑著:“哈哈哈,殺,都給我殺了扈家人,我北蒼派與六空永遠不共戴天。”


    扈力欽置若罔聞,死死地盯著狄印,一動不動,那眼神如鷹一般蘊含著憤怒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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