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俊臉少年扶住他,關切道:“長稼叔,你沒事吧。”


    還有一位壯實青年四處張望,觀察四周環境,看看是否有巡夜弟子,可僻靜的雅築就如同北蒼派的冷宮,沒有人願意來此,因為大家都知道,這裏住著一位瘋癲的女子。


    “長稼叔,玉嬈師叔一直住在這裏,聽說她已經瘋....病了十三年,神誌不清....”壯實青年本想如實說明情況,見高長稼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心中不忍便將話咽下去。


    高長稼極力調整自己的思緒,定了定神色,振奮起頹然的精氣神,正色道:“力欽,阿印,長稼叔是漠北第一盜,此鎖怎奈何得了我。”說罷,從袖子裏拔出一根針,他將耳朵貼著銅鎖,一邊把針伸到鎖孔裏,一邊聆聽針入鎖孔的聲響。


    隻是彈指之間,一把銅鎖輕而易舉地被解開了,狄印愣了一愣,不由豎起大拇指,道:“哇,長稼叔好厲害,這趕明兒一定得教我,學了這個偷雞摸狗都方便很多啦。”


    高長稼自是推開入門,所有的精力都投向了坐在地上把玩孔明鎖的郗玉嬈,郗玉嬈櫻口中不知道碎碎念些什麽,唇瓣反複蠕動著。


    在高長稼的眼裏,當年的她清麗美豔不可方物,如今憔悴成如此模樣,他不敢相信這是他曾經深愛的郗玉嬈。


    高長稼如根定海神針般杵在那裏,眼眸情緒複雜,閃過驚喜、憐惜、惘然之色,他的雙眼乍紅,幽幽地啟唇吟唱道:


    “木杵陷臼裏,可轉不可分。


    奈何,奈何!


    莫慌,莫慌。


    一有齒,巽如風。


    二有唇,澤入艮。


    唇齒相依,環環扣成。”


    歌謠婉轉動聽、郎朗上口,配著高長稼磁性的聲音,別有一番韻味,這首歌謠讓聽者不禁開口和音,唱此歌謠的人腦海中不斷湧現出那些年輕時最美好的時光。


    江南小鎮,楊柳依依、細雨綿綿。


    一位相貌清麗的紅衣少女秀拳捶向灰衣青年,那青年矮身擦肩躲過,青年麵露得意之色,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條細長的紅色束帶,他甩手轉動著束帶成渦。


    紅衣少女麵頰通紅,就連白皙的脖頸都紅出血來,又羞又氣的她捂著因失去束帶裹身而鬆鬆垮垮的紅衫,跺著腳,恨恨地說:“高長稼,你....你這大淫賊快還我。”


    高長稼緩緩走近的紅衣少女麵前,讓紅衣少女不由緊張起來,卻見他將束帶朝她腰間一係,弄得紅衣少女更加難為情。


    紅衣少女心生一念,玉足冷不防朝他腳麵狠狠地踩下去,疼得高長稼麵色難看,高長稼踉蹌後退,臉上帶著壞壞的噙笑,他亮起掌心裏的一塊圓弧玉,朝著紅衣少女挑起劍眉:“玉嬈,是這塊玉重要,還是你這塊玉重要?”


    “快還我,這是我娘留給我的,死高長稼還我。”紅衣少女剛要追上去時,高長稼從懷裏掏出一塊孔明鎖朝她擲去,飛身躍起間清喝道:“若你能解開這一個鎖,便還你的玉。”


    紅衣少女手托著孔明鎖、張大好奇的眼眸仔細端詳著,不由瞥了那抹灰影消失的方向,燦然一笑。


    思緒轉到一個夜裏,高長稼悄然進入一居所,見紅衣少女坐在床邊仔細擺弄著孔明鎖,不由嘚瑟一笑,譏笑道:“怎麽樣,你這塊玉是不是不想要你娘給的那塊了。”


    郗玉嬈惱羞成怒,將孔明鎖丟到地上,撇著小嘴,哼然道:“什麽破玩意,根本破解不了,哼,不要了,都不要了。”


    高長稼嘴角揚起笑意,撿起地上的孔明鎖,坐到她身旁,頗有耐心地解釋道:“你自己笨,其實很簡單的,我來教你。”


    他握著她的手一步一步地教她如何拆這個孔明鎖,又教她如何裝孔明鎖,郗玉嬈仔細地聽著,不時瞥了瞥神情專注的高長稼,心中沒來由得生出一絲甜意。


    郗玉嬈鼓掌叫道:“原來這麽簡單.....高長稼沒有想到你這麽聰明。”


    高長稼哂道:“哈哈,是你太笨啦,這孔明鎖是根據玄學所造,我還給它研究了一個口訣,你聽好了。”


    說著他清了清嗓子:“咳咳....”木杵陷臼裏,可轉不可分。奈何,奈何!莫慌,莫慌。一有齒,巽如風。二有唇,澤入艮。唇齒相依,環環扣成。”說話間指著自己的唇、指著自己的齒。


    畫麵生動形象,引人聯想,讓兩人陷入了動情的對視中,少年男女的心在那一刻碰撞起來,產生炙熱的火花。


    過去與現在似曾相識的動作,他握著她冰涼的玉指教她如何擺弄孔明鎖,此刻相愛的男女已經青春不再,但他們的眼眸依舊燃燒著一團愛的火焰,流淌著淚水,滑過臉頰,同時間滴落在孔明鎖中。


    衝撞在他們的腦海裏,是多少當年美好的記憶,郗玉嬈的神智清明了許多,沒有癲狂躁作,沒有呆滯無神,而是飽含熱淚,含情脈脈,仿佛掩埋在心裏十三年的思念如洪水決堤般湧上心頭,充斥在腦海裏,溢出眼眶外。


    扈力欽與狄印聽著他們的故事、注視著他們的柔情蜜意,不禁動容起來,兀自歎息。


    盡管身處險境、迫在眉睫,他們也不舍得去打擾兩人十三年後的重逢,相守相愛,十三年,何其不容易。


    “當時你就說這個好像可以唱成歌謠,然後你就自己想了一個調子,還真的很好聽,這是我們獨一無二的歌謠,你讓我取一個名字,我就叫它‘莫奈何’,可奈何我們要維護的兩方有著世代的仇怨,非得你死我活,又奈何得了。”


    高長稼摟著郗玉嬈,淡淡地說著,幸福的淚任它肆意流出眼眶,隻要相擁著彼此,死又何懼。


    郗玉嬈柔聲喊著心裏念了千百遍的名字:“長稼....別離開我.....是我不好....我不該被大哥利用.....害得你如此漂泊..


    ..別離開我.....長稼.....”


    “果然是心病還需心藥醫,高長稼,你自投羅網,那就別怪老夫無情了。”


    門外傳來老沉穩重的聲音,竟是去而複返的郗程南。


    扈力欽與狄印怔然互望,方覺不妙,扈力欽搖首道:“阿印你是北蒼派弟子,你不能出去。”


    狄印解下自己的鏽紅衣衫,在櫃子裏隨便找了一身女子的衣裙隨便套了,由於女子的身材量身而做的,所以衣裙都被狄印穿得有些地方被撐大裂開,狄印還在鏡台上找了一些脂粉塗在自己黝黑的臉上,讓自己的顯得白皙一點。


    他把自己打扮得花裏胡哨,滑稽可笑,但這個關鍵節骨眼扈力欽等人無心玩笑,扈力欽知道狄印這樣子做是兩全之計,一方麵不違背自己的師門之恩,也不舍棄兄弟之義。


    扈力欽深諳此理,不禁心生感激之意。


    破門而出的正是握著不可一世的琅琊仙刀的扈力欽,他身後跟著三人,高長稼扶著郗玉嬈緊緊相偎,而打扮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是狄印,他擦脂抹粉,麵上罩著一層紅色麵紗,不想讓人看清他的麵目,但卻沒有絲毫美豔的感覺,大有陰陽怪氣的味道。


    以高沛風為首的北蒼派十幾名弟子早已將雅築所有向外通道圍了一個水泄不通,高沛風噙笑道:“扈力欽,這下你插翅難飛。”


    扈力欽渾然不理會高沛風,指著郗程南怒然道:“郗程南,你害我祖父、父親,滅我六空,此仇今日定要跟你算上一算。”


    郗程南不怒反笑道:“上代仇怨是該你後人背著,但你設計害我兒,這筆賬又該如何算呢?”


    扈力欽冷笑道:“嗬嗬,可笑,我不屑害你兒,隻是他罪孽深重,我替天行道向天下人揭開他的真麵目罷了。”


    郗程南雖然覬覦這琅琊仙刀,但是沒有把這毛頭小子放在眼裏過,他冷冷地說:“好小子,別以為你有了琅琊仙刀就可以自不量力。”


    苟一勃與郗程南並肩而立,他扭頭對郗程南說:“郗兄勿惱,這小子交給老怪我教訓教訓。”


    說罷,他先上下打量著扈力欽,再睨了一眼扈力欽的琅琊仙刀,嘿然道:“嘿,沒有想到扈小子去了一趟南疆修為更精進了不少,看來溫柔鄉不但是英雄塚,還是英雄窩,很好很好,老夫這就與你過上幾招。”


    話音方落,他鬼魅地身影驟然如電閃到扈力欽麵前,剛要廣袖出掌時,喬裝的狄印內運大椿日月扶搖經,他雙臂倏然外屈,雙掌合拳,一聲大喝後,驟然雙臂伸展開來,幻出一雙鷹鵬之翼。


    他欺身到苟一勃麵前,毫不留情地將鴻蒙元氣凝鑄在雙腿之上,浮空連環踢腿苟一勃,苟一勃早已看穿他是何人。


    兩人打鬥之際移動到一旁角落,苟一勃留有情麵,隻守不攻,拂袖蕩開狄印猛烈的拳腳功夫,小聲道:“臭小子,你招招致命,連義父都敢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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