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山,梵心崖洞府石壁外刻著這一首大氣磅礴、筆走龍蛇、蒼勁有力的詩句字樣,綠蔭晦暗下,早已和這雕刻摩崖石刻字樣融為一體,宛如渾然天成般,經過多少寒暑的雨雪洗禮,‘梵心’字樣刻在洞口之上,譬如天然而生、非人工雕刻而成的石匾,在陽光照耀下字身通體散發著奪目的金光。


    洞府之口青色光瀾忽隱忽現,罩著洞口,彷佛不讓任何人輕易靠近。


    青衿少年默默吟道:


    “癡癡兒女為情故,伊人傾心不負道。


    吾若得道情不到,千方百計付流水,


    百世輪回亦惘然,笑看浮生幾乾坤!”


    葛貫亭昂首端詳著幾行石刻之字,細細品味其中的深意,不禁幽幽道:“若是得道已負情,乾坤幾許都惘然。”


    蕭虹仙望著這幾行熟悉的字眼,愣是說不出話來,思緒早已回到若幹年前。


    那是風雪交加的一天清晨,宛若在這個仙境佳地,人都顯得都極為渺小,簌簌的雪花像雪白的白鶴羽毛紛揚而下,白雪皚皚,大雪搓綿扯絮,應和著冷冽的風呼嘯著,一唱一和地闡釋冬雪的定義。


    天幕雪簾的高崖之上,這摩崖石壁洞府旁立著一大一小,青衫男子年逾五旬,他身披黑色大氅,麵露風霜之色,但毫無老態,可見駐顏有術,上唇長著短細的泛黃胡須,豐神朗俊、濃眉炯目、眉宇之間透著儒雅睿智,骨骼清瘦,在大氅包裹之下略顯單薄,他身旁站著九歲女孩,眸子清麗透亮、頗有靈氣,小女孩穿著一襲綠裳,外披大紅披肩,披風席地。


    “爹!娘在裏麵嗎?為什麽她不出來?”那小女孩縮著脖子,打了一個寒顫,抬首看向身旁這個高瘦儒雅的男子,問道。


    青衫男子置若罔聞,溫熱的手掌輕輕撫了撫女孩的秀發,慈祥和藹的眼神低頭看了一眼小女孩,大喝道:“仙兒!你當真如此絕情,要拋棄我們父女倆嗎。”語調宛如質問,聲音隨著這寒風撕裂拉扯著顯得越發的淒厲與悲滄。


    “蕭尚奇!你又何苦為難杜師妹呢?她隻是想找個棲身之所,安度餘生,參佛悟道,修成正果,以擺脫這濁濁紅塵的困擾。”忽然數道流光從天際劃墜到洞口前,化為幾名女子,為首一名女子,穿著海清尼姑長袍,廣袖圓領,頭戴藏藍色布帽,布帽中央繡著‘佛’字,年約六十有四的模樣,但是貌如童顏,清秀柳眉淡掃、白皙的臉龐上的那一雙如電的眸子不怒自威,奕奕生輝,說不出的威儀,她緩緩說道。


    蕭尚奇手中忽然幻出一把泛著深綠波光的長劍,劍身中央明顯刻有‘巽’字圖案,此劍便是綠巽席鎮席之寶「巽風劍」,他將那個小女孩緩緩推到一旁,徑直走到那中年尼姑的麵前,漠然道:“亦真師姐你是想為令弟抱不平是嗎?妄圖拆散我夫婦二人。”


    原來這個尼姑便是梵音宮掌門人亦真師太,她雙目微闔,雙掌合什,念道:“阿彌陀佛!蕭尚奇蕭施主!你又何需此言呢,老尼十歲便皈依我佛,俗家的兄弟姐妹皆塵歸塵、土歸土、毫無牽絆,杜若仙師妹已經不再是當初帶發修行的梵音俗家弟子,已然了卻塵緣,削發為尼,法號:‘亦仙’,自然你們夫妻緣盡,又何以前來擾她修行,徒增罪孽!”


    那個小女孩聽到這個消息後,忽然跑到尼姑麵前,不信置否道:“老尼姑你說謊,娘親不會不要我和爹的,肯定是你逼著她的。”


    亦真師太冷冷一笑,漠然道:“若是老尼能逼得了杜師妹,豈有她妄動紅塵之念,違背宮規,更別談有你的存在了。”說著她冷冷瞥了小女孩一眼。


    當亦真師太要看向蕭尚奇時,隻見蕭尚奇已然身若驚鴻般,浮在石壁上,用巽風劍在石壁上行雲流水的刻下幾行字,隻是這麽一瞬間的電光火石,每刻每鑿一個字,都激起了火光四濺,滋滋聲作響,石屑亂飛,字體力度渾厚有勁,可見刻字之人修為了得且文字功底自然不凡。


    時間過了若幹年後,那幾行詩文還刻在這石壁上,周遭環境依然沒變,杜若仙依舊沒有出來一步,而當年那個小女孩已經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而當年的亦真師太已然退居二線,卸去梵音宮宮主之職,在一年前將梵音宮宮主之位傳給自己未到十七歲的最為得意寵愛的弟子舒晴。


    亦真師太無論修為造化都比之當年更增進不少,在等蕭虹仙與葛貫亭依依不舍地離開梵心崖洞府時,亦真神尼孑然一人,從天際滑落,如陣風,悄無聲息,身化流光。


    她看著這少男少女的背影,輕輕歎了一口氣,徑直拂袖化去洞口如簾的青色光瀾的結界,方要進洞府時。


    洞府之內傳來若遠若近的聲音:“師姐!我明白你要跟我說些什麽?仙兒此刻已經長大成人了,我也少了一份牽掛,還需勞煩師姐多多照應我這個調皮的女兒引她向善。”


    亦真神尼露出憂慮之色,愁道:“可是仙兒若是知道蕭尚奇當年所作所為,又豈能認賊作父呢,仙兒好歹叫老尼一聲姑姑,自然會嚴加教導,若是你當初一同帶到梵音來,讓她拜入我門下,豈不兩全其美。”


    那洞口遙遠飄渺又細膩溫柔的聲音緩緩說道:“萬萬不可,仙兒秉性好動好鬥,不予皈依。”


    說著,聲音嘎然而止,頓了頓,續道:“對了!與仙兒一起來梵音的那少年何許人也,總感覺與蕭雁裘有定淵源,身懷兩顆乾坤石與劍尊門絕學,腰佩橙坤席令牌,莫非是舒師姐的親生兒子蕭戊光嗎?”


    還不等亦真神尼回答,那聲音又一次響起:“若是蕭戊光更好了,他項上竟有仙兒的‘凰涅瓔珞’,此乃我當年與舒師姐為我兩兒女所結的娃娃親的定情信物,當初所言,若是生一子一女,必要讓兩人結為夫婦,並且進行‘凰涅瓔珞’與‘鳳磐朱佩’兩個定情信物的交換,約定讓子女修行「乾坤禪道雙修術」,攜手化羽登仙,‘鳳磐朱佩’定是在蕭戊光手中......”


    亦真神尼截口道:“師妹!那少年姓葛名胤,字貫亭,並非蕭戊光,他是蕭雁裘的席下弟子不假,但骨骼驚奇,領悟之力驚為天人,若論入道入佛皆為不二人選。再則先師不是三令五申「乾坤禪道雙修術」是淫邪媾術,破了佛門色戒,此乃有悖佛法禪意啊!”


    那遙遠飄渺的聲音急切道:“可是當年創宮之祖梵音師祖亦是與逍遙門乾坤子同修過「乾坤禪道雙修術」,斬妖除魔,功德深厚,造福八荒。”


    亦真神尼似乎有些不耐煩,臉色驟變,聲音低沉地說道:“那些都是千年以前之事,何需舊事重提呢,更何況當初梵音師祖尚未隻是俗家弟子,亦沒有遇到乾坤子始亂終棄之事。”


    疾言厲色之下,又加快了語氣,責備道:“師妹呀!師妹!本以為你削發入洞多年,早該心如止水,怎料你如今還相信這凡塵執迷不悟的情孽姻緣,世上男子十之八九都是自私自利之輩。當年的逍遙梵音禪道交流大會,若非這一情字,若非這些口蜜腹劍的男子,何需有我五師姐妹個個為情而死,也不至於活活氣死先師二百古齡直接懷恨作古,唯獨我沒有落入情網,如今呢,你們四個師妹又在這情字上得到了什麽正果,隻有你一人早早回頭是岸,否則你們四個為情所困的四名亦字輩的弟子早早就在地府相見感歎了。”


    這話語中隱隱透著不忿,那洞中的杜若仙確實聽得真切,卻一時語塞,不敢再答。


    “咚咚咚!”


    梵音之中再次響起,似乎一切的怨懟與不忿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了。


    “仙兒!你身體感覺如何?”葛貫亭詢問道。


    蕭虹仙微微一笑,搖頭道:“沒事了,可能這‘玉漯砂’很是懼怕梵音宮的鍾聲吧,況且我還服用了那亦真老尼姑給的「碧雪凝香丸」呢。”


    葛蕭二人置身於梵音山西北一隅的清心閣裏,清心閣遠離梵音宮正殿及各大偏殿,最為幽靜,通常是招待遠方的客人用的。


    梵音山上有五殿四堂兩築一閣,五殿包括主殿:大梵殿,偏殿:小梵殿、妙音殿、梵唄殿、淨心殿。四堂有:梵心堂、梵誌堂、梵門堂、梵事堂。兩築有:梵姝水築、琅琊竹築、一閣自然是清心閣。


    清心閣有一間主臥、三間客臥,較之其他地方,確實顯得小了一點,但是幽靜安逸,實在是養病的好住所,地勢較之其他地方要高了許多。


    因為清心閣建在高崖之上,一個溜索的盡頭便是通往梵心崖洞府的最佳捷徑。


    “砰砰砰”


    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葛貫亭將蕭虹仙扶到床榻上後,立即轉身大步流星走到門口,將門打開,饒是從門外走進兩名白衣女子,皆是一襲纖塵不染的白衣,給人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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