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樸實少年的神色略顯呆滯,俄而染上了羞澀與忸怩之色,他咽了一口唾沫,用樸實無華、發自內心的話語說道:“你在我眼裏就是千金小姐,自然需要捧在手心輕輕嗬護。”話語方出,狄印眼前這個美麗嬌俏的女子的容顏上泛起酡紅醉人的羞澀,她輕輕抿起嘴唇。


    狄印這才發現自己實誠的有些過了,饒是把現在的氣氛弄得僵硬,不知何時他黝黑的臉龐上鋪起了櫻桃色的紅地毯,他又是硬生生地咽下一口唾沫,慌張失措的眼色不敢再張望著眼前的女子,生怕自己又口不擇言,他拿出懷裏的蘋果,緩緩地揉搓起來,幾欲要把這蘋果皮搓成屑,他用略顯失定慌張的語調倉促的轉移話題,希望打破這種尷尬的境地。


    “對了!聽說力欽安然無恙,還幫六空派洗清冤屈。”


    這個話題轉得確實是極為巧妙,不顯山不露水的,但饒是讓蕭戊曦陷入了隱隱憂慮之中,隻見她蹙眉道:“若是如此,扈師兄他把自己推到了危險的境地,公然挑釁北蒼派,北蒼派豈能善罷甘休。”


    狄印浮跳失定的心髒一瞬間沉了下來,一下子沉到了穀底,他緩緩抬起頭,觀察蕭戊曦的神色,這股憂慮的神情,似乎讓他無意間有些嫉妒他的兄弟,他脫口道:“不會的,我師祖可是天大的好人,若是如此也是護子心切,哪個老子可以容忍自己的兒子出事,不管怎樣,一個是我兄弟,一個是我師門,我決然都不想辜負。”說完這話,他不禁也暗暗苦笑,他糾結與為難的心情,又有誰知曉,他恨不得自己現在就是深山老林的農夫,每天如此清閑,倒是樂得自在。


    可惜他不是,這個尷尬的處境,隻是沒有將矛盾的煙硝火引在自己身上點燃罷了,如果點燃,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抉擇,這個問題恐怕糾纏了他許久,隻是不想言明罷了。


    蕭戊曦知曉狄印心中的苦悶,她欣然轉移話頭道:“嗯..淡前輩之所以讓你削蘋果,且果皮一次性削完不許斷,隻是希望鍛煉你的耐力與手腕、手指的柔韌性、靈活性,絕無刁難之意。”


    “我也曉得,隻是故意和他較勁罷了。”狄印有意無意的回答了一句,雙手兀自行動,在緩緩削著蘋果皮,而目光卻呆呆地望著倒映皎月、波光粼粼的河麵上,眼看這蘋果皮已然緩緩削出半截,果真是達到了心手相連的境界。


    蕭戊曦亦然看著河麵,緩緩勉勵說道:“狄大哥,你一定要好好跟著淡前輩、苟前輩學本事,這不隻是為了你自己,也是為了他日助扈師兄一臂之力。”


    一語驚人,這話彷佛回音一般在狄印心間迅猛回蕩著,驚慌失措的神情,驚慌失措的舉動。


    斷了,那個馬上要削好的果皮斷截了,小刀直直切進了大拇指肉裏,殷虹的血毫無征兆的湧出來。


    可是這切膚之痛,是遠不及內心的痛楚,這看似尋常、不經意的一句話,就像一根針一樣狠狠地插在心房上,無助的咆哮,無助的怒吼,也難以抒發胸臆中的壓抑憤懣情緒。


    狄印嘴角忽然浮起一絲的笑意,隻是沒有笑聲,隻是無聲的笑意,他不敢笑出聲來,隻能咽進肚子裏,因為他是開心果,他是純爺們,笑聲如何能笑得那麽淒慘,笑得那麽詭異呢。


    “啊!”了一聲,蕭戊曦不經意間看到了狄印拇指上殷紅的血一連串地滴進了河灘上,形成一朵動人心魄的水上紅蓮,她兀自將狄印手掌掰開,端放到自己的雙腿上,她俯身將他的拇指傷口放到櫻口裏含著,希望能用唾液止血。


    狄印失神的表情彷佛被這個舉動觸動了,他將目光凝視在了蕭戊曦身上,嘴唇翻卷,似乎有什麽話想說出來,卻始終不敢說,也沒有任何必要,因為在他心裏,這已經是無關痛癢的話了,就衝剛才那一句話,心中的熱情與火焰就這麽被澆滅了。


    他強撐著心中的傷感,將手指抽了回來,手掌緊攥成拳,兀自起身,笑道:“我沒事,就這點小傷,難不了我狄爺,先回屋了,明天好好練功,幫我哥們一臂之力。”他最後一句話微微帶著點苦澀的哭腔,但是他一口氣憋著硬是強撐著自己說下去,他加快步子往屋門走去。


    蕭戊曦望著狄印蕭瑟匆忙的背影,似乎讀懂了些什麽,心中反複提醒自己:不可能!肯定是自己會錯意了。


    在她心裏,狄印就是她的哥哥一樣照顧著自己,保護著自己,而這個偉岸強大的哥哥又豈能生自己的氣、吃兄弟醋呢。


    狄印的心中一直回蕩著這一句話:“狄大哥,你一定要好好跟著淡前輩、苟前輩學本事,這不隻是為了你自己,也是為了他日助扈師兄一臂之力。”


    如夢魘般在此刻纏繞在自己心裏、腦海裏,當邁進屋門那一刻,動作停頓了下來,他似乎想到了什麽,又一直在猶豫要不要轉身。


    忽然,他動作敏捷地跨進了屋門內,立即將門掩上,死死地倚靠在木門上,目光落在了今日在紫竹林拾來的兩根竹子,他如餓狼般撲上去,抓握住一根竹子,狠狠地扔在地上,發瘋地往竹子上踩了幾下,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了,他突然覺得自己好累好累,並且頹然坐在地上,雙目不離地望著那靜靜躺在地上的紫竹,他忽然發出詭異的笑聲,心中苦笑著:“我算什麽呢?就隻是個粗野的鄉下人而已。”


    狄印又將其中一根竹子緊緊攥在手裏,不知是不是方才手勁用過頭了,還是什麽原因,拇指處的切口殷紅鮮血如泉湧似的流淌在紫竹節上,通體透著紫色的竹子彷佛被注入了新的魂魄,泛著不起眼的紅暈與本身的翠暈交匯著,紫竹仿佛在告訴他:“其實我也隻是鄉下的竹子,但是有了魂,才有了人生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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