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山河道“您從睡夢中醒來,教導年輕人們習武,感謝的話就不說了。這次回來,我去了一趟武當”


    “和他們的掌門趙長白打了一場,結果失敗了。之前您說要教訓教訓武當的長老們,這是師傅答應您的”


    “如今落到了我的頭上,可我想了想,解鈴還須係鈴人,我教訓他們,不如您親自出麵。這口氣,需要您自己去出的”


    周老頭道“你以為我不清楚這個道理嗎,你知道我為什麽一定要讓你去嗎”


    沈山河搖了搖頭


    周老頭道“武當自立門派四百年,這其中是有秘密的。你與趙長白打了一場,有什麽感覺”


    沈山河道“武當劍法很玄妙”


    周老頭道“還有呢”


    沈山河道“沒有了”


    周老頭道“武當,不止劍法出名,劍陣更是了得,武當七位長老組成的七星劍陣,是與道家的七星劍陣截然不同的”


    “如果有機會,兩個劍陣都領教一番的話,對於你的武道,是有所幫助的”


    沈山河道“他們,可不會用劍陣與我對打。聽您的意思,這可是他們的壓箱底本事”


    周老頭道“那就逼著他們動用劍陣”


    沈山河道“您為何要讓我摸清武當和道家的底呢?是因為您的...”


    周老頭道“我隻是想要教訓他們,一開始的那段時間,我確實想要殺了他們,不過我忍住了”


    “到了現在,一點殺心都沒有了。我不敢去武當,因為我不清楚,我能否擋得住武當的七星劍陣”


    “你說得對,這口氣應該我自己去出。我既然醒了,就不會再睡過去了。我的事,應該是小墨告訴你的吧”


    “那天,小墨認出了我,要叫醒我,你把他帶回了樓上。我知道,因為我沒有睡著,我在裝睡”


    “這麽多年,半夢半醒的,有時候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睡著了。就像是一場夢,好像一切都發生在昨天一樣”


    沈山河道“您的事,墨前輩隻提了一嘴,說是因為您的妻子,好像是因為武當而死,我也記不太清了”


    周老頭道“小墨是一個懂事的孩子,當時在琉璃山,他要陪著我去武當,後來又攔著我去武當”


    “五十年前那場大戰結束之後,我四處流浪,最後到了這裏。我沒想到,小墨居然就在城外”


    “我都不知道,他是因為我在城內他才在城外,還是說這是偶然的一件事情”


    沈山河道“應該是偶然吧,墨前輩並不知道您在這裏。他一開始也沒有認出您來,那天才認出您來,很驚訝”


    “那種重逢的感覺,很真實。您的事,如果您願意說的話,晚輩洗耳恭聽”


    周老頭道“陳年舊事了,這事,當年活下來的人都知道。可我沒對任何人說過,可能說出來,心情會好一些吧”


    周老頭一邊說著一邊給自己倒了一碗酒,一口就喝光了碗中的酒,砸了砸嘴,道“小墨這酒釀的不錯”


    “要不是五十年前的事,小墨也不會來這裏釀酒,咱們也就無法喝到這麽好喝的酒了,我們也不會知道小墨還有這個天分呢”


    “當年死了很多人,死去的人很遺憾,活不過來了,他們都是為了奇門而死。我們這些活著的人,不能一直裝睡”


    “如今你做了奇門的掌門,希望奇門可以在你手上再度輝煌起來”


    沈山河道“這個擔子,可是不輕”


    周老頭道“當掌門的,擔子都很重。幾位門主幫著分擔一下,也能輕鬆一些。我看那幾個娃娃,都挺不錯的”


    沈山河道“我沒有帶他們回來,我把他們安排到其他地方去了。李無缺和魏濤一直針鋒相對的,我擔心在一起的話,遲早會出事”


    周老頭道“分開,就能解決問題了嗎”


    沈山河道“他們和我一樣,都年輕,或許沉澱幾年之後,就沒這麽鋒銳了”


    周老頭道“不不不,有些人的鋒銳是骨子裏的,就算到了我這個歲數,該鋒銳還是鋒銳的”


    “分開並不能解決問題,衝突都是有原因的,你要找到原因,把根源解決掉”


    沈山河道“我還沒有想明白他們衝突的根源是什麽”


    周老頭道“李無缺是一個很狂傲的人,這樣的人,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服氣任何人。要想駕馭他,隻要比他強就可以了”


    “其他的什麽都不必做,什麽都不必說。他這樣的人,隻認強者,隻尊重強者”


    沈山河道“我和他打過一場,他的劍,沒有防守的招式,招招都是進攻,可以說是很淩厲吧”


    “他雖然敗了,但他的眼神,一點也不頹廢,我記得當時他說,等他到了歸真,還會再與我打一場”


    “他可能是一個不服輸的人吧”


    周老頭道“魏濤是一個孤獨的人,這從他走路還有眼神,都能看出來。孤獨的人大多喜歡安靜”


    “而李無缺,很張揚,張揚的表現自己的一切。他們兩個的性格,就如同水與火,快與慢,是兩個極端”


    “如果從陰陽轉換來看,是可以調和的。而究竟怎麽去調和,去轉換,是你該思考的問題,這隻是一個方向”


    “但把他們分開,是一個錯誤的方向。距離很產生美,但同樣也會讓縫隙越來越大,讓不滿越來越沉澱”


    “世上沒有任何一件事情是絕對的,沒有絕對的好,沒有絕對的壞。你做了一件事,你以為會怎麽樣怎麽樣”


    “可結果往往不會像你想的那樣,事情永遠都不是一麵的,它是有兩麵、三麵、多麵的”


    沈山河道“這就是說,魏濤和李無缺是性格不合”


    周老頭道“這隻是一個方向,是我看到的。你和他們呆的更久,看到的比我更多”


    沈山河道“可能越是了解,越是迷茫吧”


    周老頭道“這和練武差不多,你以為你了解了,其實你什麽都不了解,這是多麽可怕的一件事情”


    沈山河道“一個人的認知是有限的,我們到死,也會想不明白一些事情。我們這一場輪回,都是無知的”


    周老頭道“對,隻要是人,都是無知的,無知者無畏。很多大事,驚天地泣鬼神的,都是無知者做出來的”


    “當然,前提是,要心存敬畏。趙長白能夠自成一家,正是他知曉了一切之後的無知”


    沈山河道“那您與武當...”


    周老頭道“這事要從七十年前說起了,那時候的奇門,比現在熱鬧多了。奇門之下的幾門,精英都在琉璃山上”


    “我當時二十歲,拜在了墨蕭師父的門下,資質還行,武藝也還湊活,就做了太一門的大師兄”


    “除了在山上練武,我還喜歡到山下喝酒,我記得山下那個小城池叫什麽,清什麽來著”


    沈山河道“清水縣”


    周老頭道“哦對,清水縣,我啊,每天練完武,差不多都是午夜了,就去清水縣喝杯酒,叫上幾個小菜”


    “我呢,不喜歡熱鬧,每次都是一個人去。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自飲自酌,確實挺舒服的”


    “那就像是天地無聲,恍若神仙的感覺。一切都是那麽的安靜祥和,小酒館的掌櫃是個老頭,姓薛”


    “是個挺老實的老頭,一看麵相就知道很老實。有時候我下山的晚了,他還沒有關門。我知道,他在等我”


    “有時候,掌櫃的也會陪我喝上幾杯,什麽都不說,就這麽安安靜靜的喝著。現在我才覺得,這或許是一個男人最舒服的時候了”


    “對了,那個老頭有個孩子,大半夜的還在讀什麽子曰、孟子曰之類的,說是四書五經,老掌櫃的不懂,我也不懂”


    “伴著讀書聲下酒,想想也是一件趣事。後來啊,我見到了那個讀書人一麵,像是一個書呆子一樣”


    “也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酒館裏來了一個姑娘,每天都來,每天都是午夜,每天都是一樣的裝扮”


    “黑衣,黑麵紗,鬥笠,黑劍,每次都是三兩酒,三兩菜。無論吃什麽,分量都不會超過三兩”


    “我覺得挺有趣,就過去搭訕,可能因為我比較年輕,也比較帥氣,更是名門弟子,有點身份,莫名的自信”


    “可這姑娘搭理都不搭理我,接連幾天下來,可能是臉熟了,也可能是不耐煩了。姑娘才時不時地和我說上一句”


    “我才知道,她來這裏,是為了殺一個人,那個人叫做趙子夜,是武當的叛徒,她一路追了過來”


    “追到這裏,沒有了蹤跡。她猜,可能是躲到琉璃山上去了。當時我信誓旦旦的把這事攬了下來”


    “在琉璃山上,我找到了趙子夜,把趙子夜交給了那姑娘。那姑娘一劍殺死了趙子夜,轉身就要走”


    “我和她說,你殺了武當的人,雖說是個叛徒,但武當一定會找你的。你替別人清理門戶,別人可不一定會領情”


    “要是不嫌棄的話,就和我上奇門吧。我去和師父說一說,看看他能不能收下你”


    “姑娘想了一會,答應了。我沒想到她的武藝那麽高,比我強多了,師父當時就答應了下來”


    “師父知道,他這麽做,可能會讓武當找上門來,我也知道。可我們,還是留下了她。一轉眼就過去了五年”


    “就在我和姑娘要成婚的前三天,她和師弟們去山下置辦一些東西,再也沒回來。她,死在了武當的七星劍陣之下”


    “那些師弟們,也都死在了七星劍陣之下。我很自責、很後悔,發了瘋一般的騎著馬要去武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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