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頭故事說道這裏,酒酣耳熱,索性把外衣給敞開了朝店小二招了招手,喊道:“再來二斤的蓮花白,二串大腰子,一鍋雜碎湯多來點兒幹的,少來點兒稀的。”我也喝得全身感覺溫溫的發熱,店外小風一吹,非常的愜意,隨手捏了顆蠶豆,丟進嘴裏,問道:“那你爹後來呢?”趙大頭先白了一大碗的蓮花白,把右腿直接撂到木桌上,然後拿筷子咬了一大口豆腐幹才說道:“後來,我爹就住到了山下的破灶王廟,白天就和那裏的叫花子到外麵去要飯,晚上到山上去掘墳開棺,每天雖然饑一頓飽一頓的,但煙癮卻好了很多,那裏葬的大都是些沒錢兒的苦主,雖然我爹從沒在那裏挖到過啥值錢的寶貝,可也沒遇到過粽子,直到有那麽一天。。。”


    話說自從趙老爹從亂墳崗下來後,住進了崗下的灶王廟裏,成天和一幫子叫花子打交道,雖然生活質量大不如從前,可好歹不會受到村裏麵人的白眼,吃的雖然是別人家的殘羹剩飯,可好歹也比平常挨餓的強,況且自從戴了手上的那枚草蟲戒後,自己的煙癮就小了很多,身體好像也慢慢有了力氣,雙眼也漸漸有了神采,特別是在住入破廟的第二天,竟然還吃到了放了大油的葷腥。


    俗話說:“撒網要撒迎頭網,開船要開頂風船”。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平常做事情不管做啥,都要有勇敢無畏的精神,而且要勇於做最好。做叫花子的也一樣,不想做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所以不想討肉吃的乞丐就不是好乞丐了。趙老爹所處的灶王廟裏,就有那麽一位有能力能討到肉的主兒,此人名叫羅三炮,外號“三炮“。據他說自己出身時他娘難產,此時天空外突然炸雷,三道閃電相繼炸裂天空,而三炮也應聲而落,當時有一個路過的道士正好經過,看見天有異像,又聽到有嬰兒啼哭之聲,知道此時降生的並非尋常之人,非仙即妖,於是便扣門而入。那道士一看那孩子,目若朗星,唇若塗脂肪,眉宇間帶著一股子的浩然正氣,推知此人必是天神下凡,且命中帶有煙火之氣,既然被自己遇見,也是緣份,於是就送了個名字給他的父母,稱他為三炮。


    其實但凡是個明白人,都知道三炮的故事純粹就是個瞎扯蛋啊,先不論天下間哪有道士可以隨隨便便跑到產婦內室看她生孩子的道理,那可頂犯忌諱的事兒,輕則挨頓嘴巴子,重則要被村裏人拉到山神老爺麵前去進豬籠的;咱再說說這天下所有的孩子,無論您出生貧賤如何,無論你是天神下凡還是妖怪臨世,所有的嬰兒出生隻要帶著活氣出生的幾乎都是嚎啕大哭,一副小糟老頭的樣子,哪個是目若朗星的?能睜開眼睛看你一看就不錯啦。三炮之所以和別人那麽說自己的身世無非就是想提高下自己在眾乞丐中的地位。在那個動蕩年月混做乞丐的,誰沒有自己的故事呢,再說三炮為人仗義,人長得也俊俏,眾乞丐都很服他。其實,但凡隻要你在綠林道上待過一陣子的,就會知道三炮這個二個字兒代表的可不是人名,那是東北土胡子的別稱。


    三炮其實是山炮的諧音,早年時間,東北那旮瘩,土匪橫行,各山有各山扛把子,各寨有各寨的龍頭老大,你不服我,我也不服你,於是經常就大打出手,想辦法從軍統那裏弄些二手的土炮,土火器來長陣勢,可這些二手的山炮經常打啞炮,質量得不到保障,對方的土匪就經常嘲笑那些打啞炮的土胡子,叫他們為“啞山炮們”,時間一長,就直接把對方的土胡子叫山炮了,後來土匪頭們覺得山炮這個詞兒不吉利,畢竟做胡子的大都靠山吃飯,把山都炸了豈不是沒飯吃了,於是就把山炮改叫做三炮了。


    三炮可沒有加入過土匪窩,他是從小被人販子賣給一個江湖賣藝的用來耍場子的,而那個跑江湖的以前去東北挖過棒槌,後來賠了個湯光底掉,就去弄了把盒子炮跑到山裏當過陣子土匪,他一看那孩子麵目清秀但還沒給起名字就隨口給他起名叫三炮。之後三炮就每天三更下腰,五更吊膀子的開始練起功來,雖說時常要挨鞭子,但那賣藝的心腸還不錯,從來不餓他。後來三炮有次隨師傅去天津那裏練場子時,聽別人說大書的講到羅世信槍挑魏文通,大呼過癮,便自加一姓,自稱為羅三炮。後來,羅三炮跟隨則師傅走南闖北,見識長了不少,人也長得結實了,身子骨開始往上竄,長相也長得越發的俊美起來,可沒想到就是因為羅三炮的長相清秀,卻差點惹來了一場殺身大禍。


    單說這民國末年,局勢動蕩,各地災民不斷,那跑江湖的買賣也實在是做不下去了,就準備把三炮再給賣了,然後各自奔自己的前程,於是就在三炮頭上紮了根草,恰巧這時有一個土財主模樣的的人經過,身後還尾隨著幾個扛槍的家丁。他瞥眼瞅見在那裏站著的不知所措的羅三炮,人不禁就站住了,咦了一聲,自己親自邁步過去把架在鼻梁骨上的小圓墨鏡往上一推,把三炮從頭往腳下的瞧了個遍,頭也沒動,就問那賣藝的這孩子多少歲,身世有沒有啥子病沒有;那賣藝的一看來了個款爺,立即躬身陪笑道:“這犢子今年剛好十歲,身體棒著呢,你看這牙口。”說著,就用手把三炮的嘴巴拔了開來。那土財主的頭稍稍尋聲挪了挪,也沒看,就把手裏扇子往後擺了三擺,就扭頭走了。跑江湖的以為這爺不滿意,還想跑過去活絡活絡,沒想一個管家一樣的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從懷裏掏出一把銀元給了那個賣藝的,尖聲說道:“你今天運氣好,我們家爺要了這孩子了。”說完,就一手把三炮牽在手裏,準備轉身走了。那賣藝的一看手亂那麽多銀元,心裏欣喜若狂,但畢竟和三炮處了幾年,或多或少有點感情,就忙湊身去問道:“敢問這位爺,這孩子你們要用來幹嘛呢,他身體好,幹啥活兒都成的。”那管家模樣的人,先從懷中掏出一塊手帕,放在臉前揮了揮,回道:“您放心,這孩子以後啊,餓不著,累不著,成天陪著我們家老太爺就行了。”說完,就拉起一旁悵然若失的小三炮要走。這時候,跑江湖的臉上的笑臉突然暗了下去,趁管家未走之際又趕忙上前躬身追問道:“敢問是活當還是死當啊。”那管家鄙夷地回了一句:“什麽死當活當的,就是做個接引童子而已,哪兒那麽多廢話。”說完,把手帕直接扔到了地上,領著小三炮,轉身頭也不回地就走了。那跑江湖聽到了接引童子這四個字,人突然就僵在了那裏,愣愣地看著小三炮一臉茫然地被那個管家領走,等到快看不見小三炮小腦袋的時候,突然大叫一聲:“三炮,是我對不住你啊”。雙膝陡然一軟,跪在了地上,雙手捧著那包銀元,把頭深深埋進地裏,大哭了起來,


    管家嘴裏所說的接引童子,其實就是古時候陪死人下葬,助其升天渡河成佛成仙的小孩,按接引工作的不同,這些陪葬的小孩又分為抬蓮童子和法身童子。拿活人殉葬自秦朝開始就一直存在,雖然到了唐朝武則天上位後,這種殉葬方式一度被抵製,但到了明代就又死恢複然,直到清代才被完全廢除掉。但民間很多封建迷信家庭還是堅持相信,讓活人陪葬能把他們帶到陰間來服侍自己;更有甚者想出了拿小孩下葬來幫助自己成仙得道。


    佛教淨土宗認為,人死後如果生前修行圓滿便可飛身西天極樂世界,賜予蓮花台座,清代詩人劉獻延就曾在《後橫塘》裏寫過”隻今九品蓮台上,欲化朝雲暮雨峰。”所謂的九品蓮台就是修行者在西天能得到的最高等級的蓮花台座,所有往生極樂世界者按功德大小,可坐不同等級的蓮花台座,九品蓮花為尊,其下依次分為金剛台,紫金台,七寶蓮花,寶蓮花等。能坐上九品蓮花的都能成為佛祖,而能淩駕於九品蓮台之上的那就隻有西天至尊大日如來所坐的十二品金蓮台。當然,如果死者如果生前有作過傷天害理之事,那麽亡魂必不能安全渡過七寶蓮花池,還要被那裏的金剛那羅用雷錘震散永世不能輪回,而所謂的抬蓮童子就是讓那些被活祭的孩子先飛過七寶蓮花池,到達西天極樂世界後抬著他們自己的蓮花台座來接亡者的靈魂,好安全引渡過河。


    抬蓮童子的名字雖然非常文雅,但其製作過程確非常的複雜殘忍。首先,必須是一對兒金童玉女,河圖洛書有記載,地四生金,天九成之,天五生土,地十成之,所以男孩必須是隻能是九歲或者四歲,來對應五行中的金,女孩必須是五歲或者十歲來,對應五行中的土,也就是玉,選定之後為了防止他們在死後逃離墓主的掌控所以必須在他們活著的時候拿水銀慢慢灌注到他們的血管裏麵,讓血液慢慢推動那些水銀來漫布到肌膚的每一寸,以此來保證小孩的屍身死而不壞,然後再用鐵環鎖住他們的咽喉,把鎖頭的那一邊塞到墓主手裏,來保證墓主可以在西方極樂世界依舊可以駕馭他們。但那個跑江湖的知道小羅三炮,那年已經十歲了,是沒有資格當抬蓮童子的,所以管家嘴裏的接引童子指的隻能是法身童子,而法身童子的製作過程更為殘忍異常。


    法身童子的說法也同樣源於佛教淨土宗。這個淨土宗本是秉承佛法戒規,嚴守佛教十戒的正規宗門,可後來淨土宗始祖東晉釋慧遠在廬山東林寺與劉遺民等共同參佛論道後創建的白蓮教後,淨土宗內開始發生分歧,宗門開始傾向於介入反清的秘密組織,開始出現很多迷信傳說和各種邪教術,而法身童子就是其中的一術。


    根據佛教經典《中阿含經》中所記載的,曾經統一世界四海的轉輪聖王賓頭裟羅,頭懸**,足下生輪,擁有丈夫相,大人相,四八相,大士相,大丈夫相,共計三十二相,後來佛祖釋迦摩尼降臨世間,突然一輪火紅色的金輪從天而降從此便一直懸在佛祖都頭上,當即就被婆羅門仙人預言為大能智者。所以後世相傳成佛之人都具有一定數量的法身相,數量不等,但已三十二相為至尊寶數不可超越。


    而法身童子的作用其實就是給墓主一個法身相,製作方法極其殘忍異常,非宗教內室不可知。首先按照墓主的臉型大小,選擇一個臉型比墓主較小一點的童子,且其童子長得越是好看,則墓主的法相品質就越好,道行也就越高。然後,將那童子好好養著直到墓主死去,然後會有人用小刀把墓主的臉皮小心地割下來放置在一種特殊藥水裏短暫保濕,然後再將童子的臉也完全割下,再將童子的臉皮輕輕地罩在墓主的臉上成為墓主的法身相,最後再將墓主的臉皮重新用針線縫合在原處;整個過程中為了保證童子的臉皮不變得僵硬或者破相,童子的臉必須是活生生的從童子臉上脫下來,而不是割下來。所謂的脫皮,並不是指通常意義上的的用火鐵落子一寸一寸把皮燙壞了再拔下來;而是先讓童子趴在一個木床上,床上鋸有一個臉型大小的空洞,將其頭按在那裏,捆綁住四肢,然後用鋒利的小刀從其項後至下巴處割出一圈狹長的細縫,再用數十根一米長不等的尾部帶鐵鉤的竹簽從縫隙內插入,然後竹簽頭會從頸椎處直接插到腰椎而不傷童子的脊椎,將鉤子掛住頸項一圈的肉皮裏,此時童子雖然被割去不少皮肉,開始大量流血,但並未傷其要害,所以不會馬上死去,保證了臉皮的新鮮度,然後等到鉤子數量的密度達到飽和後,再用絲線鉤住那些鉤子頭,讓人抱住小孩的腰部,另一人同時往反方向拉扯,一張完整鮮活的臉皮就脫好了。


    話不多表,單說這小羅三炮被管家領回了財主家後就被好吃好喝的被供養了起來,整個宅子裏裏外外的奴仆,園丁都知道這個小男孩將會是未來大老爺的法身,這誰要是伺候的有半個不順溜兒的,把大老爺的法身給弄瘦個半兩肉,或臉上起個蚊子包,那還不得將自己的臉皮脫下來賠給大老爺不是。但蹊蹺的是,那土財主本以為自己家的大老爺身體快不行了,才把三炮買了進府,可自打三炮進了這家門後,大老爺的病就好了,眼睛都開始發起彩來,這下三炮算是歪打正著變成了大老爺的座上賓;所以全府上上下下個個都像拜財神壽星一樣供著小羅三炮,喝口粥都得自己先用嘴把那熱氣吹散了不可,生怕把這小老爺的嘴弄出個泡出來,廚房管事的每天想盡辦法變著花樣的往小三炮那裏塞好東西吃。咱們別的不說啊,就那宅福裏給三炮準備零嘴的吃食那就多的海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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