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在這踏入修仙的第一步便險些命喪黃泉,而後又麵對此番不小的危機,不禁讓方十裏有些感歎。但是感受著經脈裏緩緩流淌的靈力,他的眼神變得堅定。


    要從一個在紅塵苦苦掙紮的凡夫俗子變為一個移山倒海的仙人,怎麽可能會輕而易舉?關山難越,荊棘塞途,必得要經曆無數困難險阻。修煉雖艱,人心雖險,但卻隻不過是修道路上一個個微不足道的小小插曲。


    道途,才是最艱險的天障。


    凝脈隻是一個階梯,如這般的階梯還有很多,他日後都要一一踏過。唯有一步步地走到山巔,會當淩絕之頂,才能一覽眾山之盛景。


    通過這些天方十裏對修道界的了解,他已然明白這天地中的十洲和九海,皆是廣大無邊,橫跨億萬裏。而如此廣袤的土地中,孕育了更是不可計量的凡人和修道者。


    他如今所在便是長洲沿岸,瀕臨東海。


    長洲分五域,其中東南西北各四域,被這四域拱衛在中央的長安自成一域。他所在的薑國與這忘生宗,都不過隻是東域的一隅。


    不說別洲,就這長洲四域而言,便有數不清的宗門和國度。有些宗門勢大,其管轄範圍內甚至有屬國萬萬,俱向其供奉。自然,這些屬國的凡人也受其庇護。


    還有一些修道大國,其內又有宗門不知凡幾,這些宗門統統要對其俯首。


    這無數凡人和偌大的轄地,不知有多少資源和靈石靈藥供這些宗門或是大國享用。雖說仙道艱難,但是這些超凡勢力的弟子本就是天賦卓越之輩,再加上唾手可得的靈丹妙藥,修行起來便要比別的寒酸小宗弟子要容易的太多。


    看著天穹之上隱沒在夜幕之後的紫色星辰,方十裏微微沉吟。


    “晨嬰,如我這般凝脈便是三層的修士,在這十洲九海之內能有多少?”


    晨嬰此前一直躲在方十裏的衣袖之中,此刻自袖口飛出,沐浴在月光之下。


    “主上,世間天驕之輩數不勝數,就是凝脈時貫通九脈的妖孽我也曾見過,不過一味追求境界,反倒會傷了根基。”


    “哦,這是為何?”


    “那位妖孽乃是萬古不出的羅天道體,其宗門長輩為其搜尋來驚天的靈物,助他凝脈。此人借助浩然的靈力直接貫穿九脈,到達凝脈巔峰。他築基之後更是一路蓋壓一切同輩,築基斬金丹,元嬰伐紫府,其絕世風采讓人慨歎。但就因為在凝脈時耗費了太多的靈蘊,最後連道宮的境界也未曾達到,最後這妖孽將昔日誤他的宗門上下屠戮一空,鬱鬱而終。”


    “天驕風流,這便是恢弘大世……”


    突然方十裏心中一動,想起來什麽。心神沉入明堂竅中,看見那縷紫氣在起伏,渾然玄妙,卻不知它是什麽名目。


    “方才那三千裏紫氣悉數沒入我的體內,在我的神堂竅中又重新化作了一縷厚重無比的紫氣,這縷紫氣又是什麽來頭?”


    晨嬰微微皺眉:“主上,在你之前我從未聽說過凝脈可以讓靈光覆蓋三千裏天地,也未曾聽過這天地交感而生的孕靈之光會回溯入體內……或許靈光達到了三千裏便會有什麽玄奇的變化也說不定。”


    方十裏點點頭。


    方才凝脈時將這周圍的靈氣幾乎一掃而空,此刻天地間的靈力正慢慢填補這片靈氣稀缺的天空,方十裏神識拘役來的靈氣逐漸變多。


    他不過凝氣三層的修為,但若是比起靈力的品質來恐怕較之築基修士也不差,畢竟相當於築基四層的神識也無法撼動他這三條經脈之中的靈力。


    隻不過修為太低,隻有三條經脈貫通,可以儲存靈力。好在經過陰陽氣機的滋養和太陽紫氣的淬煉,他的經脈承受得住如此凝實的靈力。若是換做常人,恐怕早已被這厚重的靈力壓垮了。


    相較於以經脈自行汲取靈氣,用神識拘來靈氣要快上三五倍。並且以神識拘役靈氣也不會對經脈的運轉造成絲毫的影響。


    不知不覺間,方十裏的兩條經脈被再次被靈力填滿。第三條經脈中的靈力也已經過半,這便是凝脈三層中期的境界。


    清晨薄薄的霧朦朦朧朧地浮現,天邊也飄來一抹魚肚白。


    飛靈從左目中浮出,頓時有些驚訝。


    “主公,你竟然達到了凝脈三層!不知你的孕靈之光是多少裏?”


    方十裏笑道:“三千裏。”


    “哦,已經很不錯了。”飛靈點點頭:”主公,你這天賦也算……什麽?”


    他的眼睛驟然瞪得老大:“主公,你沒有說錯?是三千裏?不是三百裏?“


    方十裏點點頭。


    飛靈繞著方十裏轉了起來,口中不住呢喃:“三千裏……三千裏……三千裏……”


    方十裏無奈道:“飛靈,你不要轉了,便是三千裏又如何?大世之中,天之驕子輩出,我還差得遠。”


    突然,天邊傳來悠悠一聲鍾鳴。方十裏聽著這清越的鍾聲,隱隱想到了什麽。


    遠處的霧裏悠悠走來一人,正是趙觀台。


    趙觀台走近後,看見方十裏站在那裏,好奇道:“師弟,我就說方才去你住處怎麽尋不到你,你在這裏作甚?”


    突然,他一頓:“師弟,你凝脈了?”


    他有些難以置信,訥訥道:“師弟,為兄怎麽感覺你這修為比我還要高?”


    方十裏笑著打斷他:“師兄,自從那日你得到那件玉鼎至寶你便沒來找過我,不知今日所為何事啊?”


    提到玉鼎,趙觀台頓時扭捏起來,神情有些不自然,迅速地轉移話題:“師弟,你可聽到方才道鍾的鳴響?那便是論道場有長老要講經了,鍾聲隻響一聲,此次講經就是針對我們凝脈低階的弟子!”


    方十裏和趙觀台前往論道場,在路上也遇見不少弟子,皆是神色振奮。


    到了道法場,已有近百名同宗弟子坐在道法場的空地上,上方有一圓台,其上上坐著一個身著灰色長袍的老者,這老者閉著雙眼,麵色淡然。


    下麵的弟子確是一個個神情激動萬分。


    “今日居然是白長老講經!”


    “白長老已有三年未曾來講經了,不知今天為何可以看見他老人家!”


    “怪道今日有不少的凝脈中階師兄來聽我們低階弟子的講經,前幾次來此聽經的連凝脈三層修為的弟子也不會太多。”


    聽著這些議論,方十裏和趙觀台找了個地方坐下來。


    “師兄,為何這白長老如此受歡迎?”


    方十裏不解道。


    趙觀台嘿嘿一笑:“師弟有所不知,白長老他老人家講經時與其他長老大不一樣。他不會講火球術禦風術之類常見的術法,而是會將他自己搜羅來的一些珍貴術法拿出來講給我們,所以及其受歡迎。”


    又過了片刻,不停的有弟子陸陸續續趕來,而後席地而坐。不就,地上便坐了有近千人,甚至有幾個紅袍內宗弟子前來,徑直坐到最前方,遇見他們,白袍弟子俱是退散。


    隨著人數增多,講經閣中反而靜了下來,幾乎可以聽到眾人的呼吸聲。


    上方的老者慢慢睜開了眼,看向下方,點了點頭。


    “人來的差不多了,那老夫便開始了。”


    聲音有些沙啞沉悶,言詞神態卻很是和藹。


    “今日老夫本不想來,但是聽說外宗多了一位新弟子,心中欣喜,故而想見一見他。


    如今看見他,老夫心中更是欣慰。入門不過半年,便已凝脈三層,可見修行刻苦。”


    地上眾弟子還在好奇間,這白長老微微一笑,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了一圈,最後落在了方十裏身上。


    接著白長老大袖一甩,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一道靈光便穿過人群落在了方十裏的外宗令牌上,一個小小的“白”字在木牌上浮現出來。


    “此為老夫長老印,今日是發放靈石之日,你持此令到雜物殿,可多領靈石十枚。”


    此地近千人目光齊齊匯聚過來,有羨慕者,有冷笑者,也有麵無表情者。


    方十裏從這些目光中頓時察覺到有十幾道帶著凜冽的寒意,但是他待到他神識回掃過去,這些寒意又無影無蹤了。他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向著白長老行了一禮:“多謝長老賞賜!”


    “嗯,你坐下吧。”白長老又對著下方說到:“你等修為大都在凝脈四層以下,當以此勉勵,早日突破到凝脈中階,為我忘生宗添彩。”


    台下弟子紛紛稱是。


    “好了,接下來老夫便開始講經了,今日老夫教授你們一個新的法決,名為納靈。”


    此言一出,地上有十幾人眼中猛然迸裂出精光:終於來了!


    方十裏這回已然將神識籠罩住整個論道場,幾乎刹那便發現了他們這略顯激烈的反應。


    這些人較之昨晚麵目都已經改變,統統都是及其普通的麵孔,淹沒在人海中。若不是他們心神變化太大,恐怕方十裏根本難以發現。方十裏在這些人身上悄然留下一絲神識烙印,從此這些人隻要在他方圓四百丈的範圍,他便洞若觀火。


    白長老的聲音徐徐傳來:“你等可知,天地所有的生靈之所以叫生靈,蓋因為其有著先天降生下來的一點靈光。這點靈光隨魂魄而來,隨魂魄而去。


    若是魂飛魄散,則此靈光在天地間遊離後便會消散,重歸於天地。但若是有靈光機緣巧合之下千年不散,這靈光消散時便會誕生一縷始青靈氣。此靈氣可算是天地間的本源精華,也可看作是天地遺漏的一絲道韻。而老夫恰巧得來的納靈決,便是吸收這始青靈氣之法。”


    “可是白長老,莫說我等現在未至築基出不得宗,便是出了宗,又怎麽可能遇見此等稀世珍寶?”


    有內宗弟子疑惑開口。


    “嗬嗬,老夫既然得了此法決,便是有冥冥中的因果,說不定這靈氣便是與我忘生宗有緣。老夫怕日後你們當中就算有人遇見了這存了千年的靈光,卻沒有手段吸收始青靈氣,反倒暴殄天物。天予不取,反倒會傷了我宗氣運。”


    聽到白長老此言,台下眾弟子眼中俱是露出精芒,豎起了耳朵。


    白長老滿意的看了看下方的眾弟子,旋即凝神細細講述這納靈決來。


    ……


    “今日便講到這裏,此決不難修煉,你等回去後可仔細體悟一番。”


    轉眼便是半個時辰,這納靈決終於講完。眾人還在如癡如醉間,白長老揮了揮衣擺,起身離去。


    台下近千人這才散開。


    方十裏告別趙觀台,一人來到雜物殿,將白長老所給的令牌遞給執勤弟子。這弟子仔細查驗無誤後,遞給方十裏十枚靈石。待方十裏接過靈石,這弟子在木牌上一抹,“白”字印記瞬間消失。


    不多時方十裏便又回到了自己的住處,並未生起任何波瀾。


    坐在床上,方十裏翻開紫薇陣經。


    這陣經看上去極為普通,與尋常的古籍一般無二。其攏共三十六頁,每一頁都記載著一個陣法。


    打開第一頁,赫然便是飛靈所說的聚靈陣。


    飛靈笑道:“天下萬陣皆是在靈氣的基礎上運轉,故而這聚靈之陣可以說是萬陣之基,所以每一本陣經都定然會有此陣。”


    方十裏了然,再看這陣法具體的布置流程。


    這陣法倒確實簡單,隻需以十二枚靈石為陣基,理清道紋的構造便可。


    這第二頁則是秋殺陣,以萬物為陣基,借秋之萬物凋零的殺伐之氣,滅殺陣內之人。


    到了第三頁便須得以各種罕見地勢或是珍貴靈物,又或是以數位紫府以上境界的大修士為陣基,方十裏不再去看。


    加上白長老給他的十枚靈石,方十裏身上恰好有十二枚靈石。


    按照陣經上的方位將靈石擺放好,方十裏凝神暝目,神識微動,慢慢地將天地間的道紋勾勒為陣法的陣紋。


    片刻後,這些靈石光芒一閃,頓時方圓一裏的靈氣向著他的木屋逐漸靠攏過來。這些靈氣進入方十裏的木屋,使得其中的靈氣較之先前多上十倍也不止。


    方十裏感覺著越來越濃鬱的靈氣,閉目開始修煉起來。


    ……


    時間似水流淌,轉眼又是半年。


    這一日,晴空萬裏,飛靈站在方十裏的麵前,笑道:“主公,我將要離開,暫借你的東西還給你。”


    他朝著方十裏一揮手。


    方十裏腦中嗡的一聲,眼前突然一片火海浮現。這火海一眼望不到邊,火焰翻騰,火光燭天,這火焰的區區一縷就好似可以焚滅一片偌大的世界,藏著不可揣度的力量。


    方十裏心中知曉,這便是陽星。這些火焰俱是太陽真火!此乃萬熱之源,陽炁本根!


    他心神一動,這無邊無際的陽星頓時和他產生了一絲莫名的聯係。


    方十裏嚐試著將一點跳動在陽星表麵的火星引來,但是刹那間便心神疲憊,眼前一黑。


    飛靈笑道:“主公,以你的神識境界還不能作為這等火焰的載體,將其自陽星直接衍化到這方空間中來。不過你可以觀想太陽,讓它的太陽真意煆燒你的血肉,焚滅你的靈力,擠壓你的經脈,時時如此,你的根基將會超脫任何天驕!”


    方十裏點點頭,心神放空,頓時一座熊熊燃燒的紫紅色陽星自腦海中陡然出現。這陽星甫一露麵,就有著熾烈的火焰突然自經脈和血肉骨骼中升起,開始煆燒起來。


    方十裏頓時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個熔爐,體內的一切包括靈力經脈血肉等都成為爐子裏的銅塊在不斷地被錘煉,雖然痛苦無比,但這不過是大日的真意帶來的烈焰,由心而生,並不會對身體有絲毫的危險。


    這火焰將他的身體整個煆燒了一遍,然後如潮水般退卻。


    “主公,這便是你的極限了。再任由這大日真意在你體內流淌,就會損傷你的心智。”


    方十裏睜開眼,喘氣間都覺得肺腑中有熱浪被他噴吐而出,身上大汗淋漓,好似被人從水中打撈上來一般。


    他細細感應,竟發覺體內經脈再次堅韌了許多,經脈中原本盈滿的靈力縮水了許多。這便是靈力再次被凝練的原因。


    不斷如此,他的身體也在這場煆燒中變得更加強悍。自己的骨骼、骨髓、血肉和皮膚都受益匪淺。他輕輕握拳,能夠感覺到其中的力道怕是萬斤都不止。


    這是衍生於血肉的力量,是與靈力截然不同的力量,方十裏仔細感受其中的玄妙。


    他突然抬起頭:“飛靈,今日便是你現世的第三百六十日了?”


    飛靈笑道:“主公,今日之後,你便是一人獨行了。”


    相處了一年之久,看著這個端坐於半空的紫紅小人,方十裏有些不舍。


    飛靈倒是灑脫:“主公,不要忘了,我在陽星等你下一次的道引。”


    這小人仍是盤坐在半空,一陣風吹過,拂動他紫色的發絲,逐漸泯滅了他眼中的靈光。


    方十裏可以感覺到,飛靈徹徹底底地消失在自己的身體中。他重新回歸了陽星。


    撫了撫左目,方十裏悵然若失。


    到了夜晚,天上星河流轉,明月浮現。


    方十裏看向晨嬰:“你也要走了嗎?”


    晨嬰不回答他,微微一笑:“主上,想必你依舊掌握了太陽真火。現在,我便將太陰真火也還給你。”


    她屈指點在方十裏的眉心。


    與太陽截然相反,腦海中升起的太陰大星上燃燒著黃白色的火焰,這火焰森寒無比,其周邊的時空都被它凍結得扭曲。


    方十裏觀想太陰,頓時覺得魂魄墮入九幽地獄,冥冥的魂光一點一點強盛,阻擋這透骨的嚴寒。


    半響,方十裏醒轉,腦子裏通透了幾分,神識長進了不少。


    太陽真火煆燒靈與體,太陰真火凝練魂與神。


    晨嬰也同飛靈一樣,消失不見。這失去了靈智的童子被他收入右目之中。


    方十裏仰望星空。


    自此便真的是大道獨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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