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尚長袖纏著張淩扛在肩上,直到遠離了那山洞方才停下。


    一把把張淩丟在地上,此刻才堪堪從剛才的死亡恐懼中緩過勁來。


    大和尚此時正背過身子蹲在地上,一言不發。


    張淩慢慢走過去,試探性的道“大師?”


    “幹嘛!”大和尚怒聲道,並不回頭,竟是在生悶氣。


    “多謝大師救命之恩”張淩走到大和尚的一側躬身道


    大和尚哼了一聲,又轉到另一側,依舊是蹲著。道“哼,又被那妖人多造了殺孽,師傅又要責罰我守山增加七八年了,不知道何時能夠下山,還被那人騙去了我的念珠,罪過大了”


    張淩略顯尷尬,臉上堆著笑道“大師,此言差矣,那些被殺得人都是殺手,罪孽深重,去了黃泉府,也是解脫,對天下也是好事”


    “哼,那還有我的念珠呐”


    “額,我回頭去山下鎮子裏買上幾十串,幾百串給大師補償”張淩道


    大和尚哼了一聲,氣鼓鼓的站起來便走,邊走邊道“那可是開了光的,豈是鄉野俗物可比的”


    張淩小跑著跟在後邊。


    “大師,大師,等下我”


    “哼,等你作甚,還不快快離去”說著便走


    張淩想喊住大和尚詢問雲溪寺的情況,有沒有酒老頭的消息。


    大和尚並沒有停的意思,反而加快了速度,張淩初時小跑還能緊隨,逐漸的要全力奔跑才堪堪不至於落後太遠。


    大和尚回頭瞅了瞅身後的身影,氣鼓鼓的一擺大袖,腳下的步伐加快了幾分,再回頭時也見不到身後的身影,這才滿意的停下來。


    大和尚為了甩開張淩,故意帶其繞了些彎路,將張淩帶離了雲蓮寺的禁地山峰才甩脫他,才開始向雲蓮寺小院返去,為了回來的時候避開張淩,還繞了不少山路。


    回到雲蓮寺,熟悉的土草屋,熟悉的菜園,熟悉的搖椅,然後一屁股坐到躺椅上,想著後山的妖人又造殺孽,自己那個師傅知曉肯定少不了一頓懲罰,說不定一兩年不讓下山了,想著要一兩年都吃不到山下鎮子上的燒雞,便獨自歎氣連連。


    張淩使勁全身氣力也追逐不上,抬眼已經見不到大和尚的身影,知是對方故意甩脫自己,便不在追。想起酒老頭還生死未卜,便趕緊往雲溪寺趕去。


    這雲蓮寺與雲溪寺前後山的距離,所以並沒有太久便來到雲溪寺門前,此時雲溪寺大門敞開,兩個和尚在門前接納來客。


    雲溪寺是大欒國有名的佛家聖地,香火鼎盛,來客絡繹不絕,而雲溪寺亦是來著不拒,充分展現了佛家廣博天下的胸懷,不論是大欒皇族,還是鄉野村夫,皆是不以身份而區別待之,弘揚佛法。


    國運變幻,皇權輾轉,雲溪寺則一直保持著自己的風格,不卑不亢!


    雖然人人平等的思想和大欒的治國之道背道而馳,大欒皇族卻並不敢對雲溪寺不敬。無他,隻因為雲溪寺有著比無比深厚的底蘊,看江湖風雲變幻,各種門派興衰不斷,而雲溪寺則如天上的日月一般,傳承千萬年經久不衰,自有其屹立常青的道理和手段。


    張淩看著這座天下公認的武道高山,有些向往和迷離,很快便鎮定起來,向寺門走去,門口的迎客僧躬身,張淩回禮,然後問道“大師,可知今日寺門開啟之時,可曾見到一個老者在這槐樹旁”


    那兩個年輕和尚互看了一眼,然後搖了搖頭,並不答話。


    張淩一皺眉,這兩個和尚的動作明顯知道些什麽,怎麽又搖頭,難道酒老頭被殺手擼了去,又確認道“是不能說還是沒有見過,放心,我是他的朋友,我將他放在槐樹下的”


    那兩個和尚再次搖頭,年紀稍大的和尚道“施主若是上香,便請進,若不是,請自便”


    張淩心裏有些底數,看來這兩個和尚是知道但是不肯說,不能說謊便隻有搖頭不說,張淩心裏好笑,這和尚也真是迂腐的厲害。


    便盯著另一個年紀略小的和尚道“小師傅,如果槐樹邊的老者在這寺院內你便點頭,不在你便搖頭”


    那年紀略小的和尚,瞬間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因為酒老頭正是被他們兩個發現,背進寺中的,隻是寺院主持特地囑咐過,任何人詢問都不許透露,此刻麵對張淩這種問法,出家人不打誑語,自是不知如何回答,目光看向門邊另一側的師兄。


    而那年紀大些的和尚道“施主請自便”


    那年輕和尚似是找到了應對的方法道“施主請自便”


    張淩倒是沒了辦法,隻好獨自進寺中找尋,可是雲溪寺太大,並且客人隻能在前邊一片地方拜佛燒香,而再往裏去便有僧人阻攔,硬闖不得,問又問不出,當真是無奈,張淩心裏暗道,酒老頭十有八九是在寺中,雲溪寺在江湖中口碑極好,定不會對酒老頭不利。但是不見到人卻不心安,想著如何探聽到寺中消息,當下便先在附近找地方落腳,後麵慢慢打聽,想來想去,張淩便想到了雲蓮寺那個空有門頭的小院子。


    張淩再次來到院子的時候,看到救自己的大和尚正躺在搖椅上獨自歎氣


    張淩看著寺門敞開著便走了過去,悄聲喊道“大師?”


    大和尚眉頭一皺,抬頭看到先前救下的那小子,不禁撓了撓頭,大感頭疼。


    瞬間將罪魁禍首歸結到張淩頭上,不禁沒好氣的道“你來作甚,快快離去,別來煩俺”


    張淩賠笑“給大師賠不是來了”


    大和尚氣哼一聲,翻過身子,背對張淩。


    張淩無語,忽然聽到大和尚的肚子咕嚕的響了一聲,心裏暗自一笑


    看到院中草屋旁邊的吊鍋,奉承道“那個….餓了吧,我給大師煮飯”


    見大和尚不反對,張淩便摘下草屋上掛的舀水的葫蘆瓢,向水缸裏舀了半瓢水倒進吊鍋,隨手從草屋裏抓了一把米,淘也不淘直接扔在吊鍋中,然後找來些柴草打個火折子扔進火堆,開始生火煮飯。


    自己也是奔逃一天饑腸轆轆,亦是有些饑渴難忍,


    大和尚見張淩開始燒飯,確實也到了飯點,既沒有製止,也沒有理會,躺在搖椅上仍是獨自歎氣。


    張淩見此不再去打擾,暗自道“出家人,慈悲為懷”


    然後繼續蹲坐在吊鍋旁,添柴加火,不一會兒米湯的香味便溢了出來,張淩從草屋裏拿出兩個碗筷小心翼翼的盛上一碗,然後端到大和尚跟前,大和尚現在躺在搖椅上氣鼓鼓的晃著,顯然怒氣未消。聞到米湯的香氣,抽了抽鼻子,抬眼看到一臉賠笑的張淩端著碗,氣哼一聲,翻過身去,背對張淩,不理會。可是奈何自己肚子卻不爭氣的咕嚕一聲。


    張淩心裏暗笑然後又挪步到另一側,對著大和尚輕聲道“大師?”


    大和尚顯然雖然不勝其煩,卻也屬實餓了,和山洞的老妖怪一番打鬥,又跑了挺遠的路,最後歎了一聲氣,起身接過碗筷。


    張淩如遇大赦,這才回身給自己打了一碗米湯,咕嘟咕嘟喝了起來,一碗下肚稍稍緩解饑餓,見大和尚喝完米湯手裏拎著空碗盯著自己,張淩立刻起身接過碗筷又給大和尚盛了一碗。


    大和尚這才怒氣略消道“別以為給我煮碗飯便受了你的恩惠”


    “哪裏哪裏,大師救我生死,實屬救命恩人,別說一頓飯,便是要我此刻要我的性命,我也無二話”張淩立刻道


    “哼,我要你性命作甚,師傅知曉我守山不利,讓妖人造了殺孽,我不知要被罰禁足不知多少年月了”大和尚說到此處竟是有些委屈,自己拉屎的功夫,被幾個家夥闖進後山,山中的一個老妖怪故意以靈力掩飾洞中氣息,讓他尋了許久才發覺,等自己到了,人也被吸食的成了一堆骨皮,後來自己還賠進去一串念珠。越想越氣。


    張淩不知如何安慰,便道“大師莫要擔心,大師若因我而禁足,我便給大師代足,大師需要什麽,直說便是,我幫大師跑腿”


    “嗯?”聽到此處,大和尚眼神陡然多了一抹異樣的光彩。


    有個小弟代足,豈不是可以幫著自己下山買燒雞?有人幫自己挑水做飯?


    立刻道“不反悔?”


    “絕不反悔”張淩拍著胸脯保證道


    “好,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終於,大和尚漏出了孩子般的笑容。


    張淩看著不禁暗歎,這大和尚功夫奇高,性格卻如孩子一般,當真是讓人費解。


    張淩見大和尚怒氣已消,便道“大師,實不相瞞,我和一個朋友人追殺,迫不得已,我將我朋友放到了雲溪寺的大槐樹下,您也是雲溪寺的大人物,就是想給大師打聽一下我那朋友現在情況如何了”


    “你說啥?”大和尚身子前傾看著張淩


    “給大師打聽下我朋友的情況”張淩重複道


    “不是這句,是前一句”


    “您也是雲溪寺的大人物?”張淩疑問道


    “嘿!沒看出來啊,有眼光”大和尚一拍張淩肩膀興奮道


    張淩胳膊有傷,此刻被大和尚一拍立刻吃痛,齜牙咧嘴。


    大和尚忙道“砸啦?受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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