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漁歎了口氣,將手腕上的紅點露給俞子燁:


    “血誓在此,我又能做什麽。”


    俞子燁倒是不怕沈漁違背約定。


    而是事到如今,她不再能預判到沈言鶴下一步會怎麽做。


    所以,必須越快越好。


    沈漁定定看著臥榻上的俞子燁,眼中有些閃爍:


    “你這麽急著要元神,我還沒解開你的禁製呢。”


    俞子燁垂眸不再看他:


    “我說過,沒叫你解開。”


    “為什麽就這麽急著去送死?”


    沈漁語氣竟有些他自己都未察覺到的焦急。


    俞子燁自己也不知道,她為什麽這麽有心情同沈漁在這廢話。


    興許是長明燈一戰後,她心早就死了。


    心死了,壽命再長,也就是徒增折磨罷了。


    “那你可以現在就給我解開。”俞子燁冷淡地反諷道。


    沈漁眼角抽動,嘴唇抿緊,明明這道禁製是他的籌碼……


    可如今鎖住的,怎麽是自己了……


    俞子燁見他這副神情,倒是生出幾分興致,沉聲調侃著:


    “沈漁,你最後這幾步棋,下得可真是爛啊。”


    她忍不住笑了幾聲:


    “你懂得力量可奪,權位可篡,卻不懂,有些東西靠著強取豪奪的手段,卻拿不來。”


    沈漁吐息之間似乎隱忍著什麽。


    從他將籌碼放在俞子燁身上的那一刻,他就輸了。


    或者說,從一開始,他就注定不會贏。


    他總覺得這一千年來,自己求仁得仁,卻才意識到,自己得到的都不是想要的。


    他嫉妒的,貪戀的,是那些甘願為兄長付出一切的人。


    而他身邊親近的人,卻都為了保護兄長而長眠。


    從未有人,願意那樣不顧一切的保護自己。


    這時候,俞子燁似乎能看破人心似的,像是讀懂了沈漁眼神中的這些百轉千回。


    她歎息道:“若你想要被守護,首先要學會去愛。可惜啊沈漁……”


    沈漁抬頭看著俞子燁,眼神中一閃而過的脆弱和挫敗。


    “愛人的本事,你恐怕從未習得。”


    神色一怔,沈漁忽地伸手緊緊握住俞子燁的手腕:


    “別去送命,待你身體恢複,我會為你解開禁製……”


    他頓了頓,似是失神般喃喃說道:


    “……留在我身邊。”


    俞子燁沒甩開他的手,也沒有回答,一雙眼淡漠的望向沈漁。


    她這雙眼,此時波瀾不驚,似深海一般難起波瀾,叫沈漁看不破她心中所想。


    “即使是死,你也不願留在我身邊?”


    沈漁輕聲問著,心裏一痛。


    俞子燁開口道:“你既早已知道,何必問我。”


    沈漁站起身來,聲音恢複了以往的森冷:


    “那便不要怪我。我得不到的,兄長也別想得到。”


    耳邊竟響起俞子燁的一聲輕笑:


    “這就對了……”


    即便是死,我也不可能留在你身邊。


    躺到了月華初上,俞子燁才吃力的坐起來。


    差不多稍微能動了,她便緩緩地一路扶著,走回了側殿。


    一進門,看到窗子大開著。


    她走近剛想要關上,鍾嘯的聲音隱隱出現在屋簷的方向:


    “沈言鶴在熱海等你三日,自己斟酌吧。”


    俞子燁沒抬頭,鍾嘯的話一字一句入了耳,她沒做停留地關上了窗子。


    坐到臥榻上喘口氣,她試著催動靈力,在心脈間流轉,卻被一陣劇痛生生壓了下去。


    還不行。


    三日,她隻有三日。


    這三日沈言鶴既等她,便不會輕舉妄動。


    待她閉關,稍微修養下心脈,讓一切就在這三日塵埃落定吧。


    時隔許久,溫琢同尹夕川,又再一次回到了中明。


    二人返回到昔日的藥王廟中,院中的架子都傾倒了下來,小屋也蒙了厚厚的一層塵埃。


    “歇息一下,明日一早去王宮見我哥,要滅靈劍。”


    尹夕川點頭應著,推開門窗,揮袖將屋內的塵埃驅散。


    這藥王廟仿佛就還是他二人離開時的那般兵荒馬亂。


    他走到桌案旁的地麵上,輕輕拾起碎裂的陶碗,想起那時候不肯喝藥的溫琢:


    “……你為什麽不讓我就這樣死了……”


    “……活著,一切犧牲才有意義……”


    溫琢則被內室門口的一把匕首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曾經,尹夕川用來割開腕間的匕首:


    “……你若不出來,就讓這血流著吧……”


    她想起那些往事,回憶起來都帶著些陰霾,眼前有些氤氳的霧氣。


    尹夕川悄悄走到她身側,修長的手指輕巧取走了那方匕首,小心地收了起來,輕輕說道:


    “都過去了。”


    溫琢一時情動,轉身從背後緊緊抱住了尹夕川,眼中的淚沾染上他的衣衫:


    “我們今後怎麽辦……去哪裏才好……”


    尹夕川溫熱的手掌輕輕覆上腰間的一雙攥緊的小手,眉眼柔和,輕聲道:


    “隻要有我一方天地,就必有你的容身之處。”


    月華初上,溫琢和尹夕川來到了中明王宮大門前。


    守衛的士兵看到溫琢的臉,都神色大驚,緊張地握著劍,不敢輕舉妄動。


    “通報明帝,溫琢求見。”


    兵頭壯著膽子問道:“何……何事覲見?”


    溫琢嫣然一笑,揚聲道:“家事。”


    也不怪五洲散仙見了她要膽寒。


    誰不知道,雲上長尊尹夕川帶著幾近入魔的中明二公主,歸隱而去不知所蹤。


    如今帶著邪靈再一現世,誰能不懼怕。


    上官飛堯像是預料到妹妹會找來一般,早已等候多時。


    時隔許久,兄妹終又再次相間。


    “哥……”


    溫琢聲音幹澀地開口,眼前的上官飛堯讓她有些不敢相認。


    上次相見,他還是少年模樣,時常一臉快意地同世家弟子到處玩樂,還同她鬥嘴打趣。


    而如今的少年,臉上卻再無稚嫩之氣,而神色滄桑威嚴,令人心生懼意。


    他身著暗色帝王的華服,小小年紀便硬生生承起了帝王之冠。


    “表妹,好久不見,可好?”


    溫琢笑了,點了點頭。


    上官飛堯那關切的神色,依舊和記憶中一模一樣。


    “還要多謝尹長尊相護。”


    尹夕川略一回禮,對上官飛堯說道:


    “我早已離開桐定閣,叫我夕川便好。”


    “哥,”溫琢正色道,“今日我同夕川來,是取滅靈劍的。”


    上官飛堯神色嚴肅,卻並無驚訝之色。


    他料到溫琢會為此而來。


    尹夕川和溫琢交換了個眼神,上官飛堯這副神情,難道是滅靈劍有什麽問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定五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月見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月見九並收藏定五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