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鶴!?”俞子燁大驚,蹲在他身側探知著元神,慌忙渡入些靈力維持著沈言鶴的吐息。


    他麵色煞白,外袍散落在地上,露出斑斑血跡染紅的中衣。俞子燁疑惑地想著,什麽樣的傷口,愣是靈力都止不住血跡。


    沈言鶴皺著眉,還未醒過來,俞子燁心下著急,便又催動三分靈力,流轉與他心脈間,竭盡全力控製住失血。


    她與沈言鶴相伴許久,從未見過他傷成這樣。即便是那日在極南仙境,連顆元神都沒有的他,一介凡體卻也安然無恙的度過了難關。


    雲海究竟有什麽異樣之處!


    快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沈言鶴絲毫沒有蘇醒過來的跡象,俞子燁咬緊牙關忍耐著,她本就修行低微,若是沒有水行之力時,她這修為也就勉強夠用。


    如今危難之時,卻在這個四下無人之境,竟要眼看著沈言鶴生命的消逝。


    這一刻俞子燁深深感受到,她從心底裏害怕失去的,除了俞老三,竟多了個沈言鶴。


    汗水從她小臉上滴落在席上,沈言鶴肩上傷口處的血已經滲到席子上,仍舊沒有暫停之勢。


    俞子燁咬緊牙關,眼裏氤氳了些水汽。剛才沈言鶴辛苦隱忍著傷勢,又用靈力教她撫琴,還受著傷呢啊,就如此不想被擔心嗎……


    俞子燁心下著急不已,便心一橫,打坐於沈言鶴身側,屏氣凝神,感知元神中最深的那處。


    她今日必須要喚起水行之力!水行之力向來有強大的淨化和療愈的功效,她就不信一個小小的仙體,她保不住。


    幾個吐息之間,俞子燁元神之內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強大壓力,卻找不到出口流通,心脈間充斥著巨大的壓迫感,似是被大山壓頂一般,血逐漸從她嘴角滴落。


    不得章法,便要強行攻破。俞子燁咬咬牙,將血腥之氣咽下,向元神內最後一次施壓,催動靈力衝破了元神之外的重重禁製,洶湧而強大的力量似乎流轉到發梢指尖之上。


    她睜開眼睛,看到石窟內縷縷湛藍色的靈力聚集在她掌中,緩緩覆在沈言鶴的周身,她一時之間還找不到掌控如此洶湧力道的章法,便隻得讓靈力在石窟之內不斷循環。


    一時間,石窟內流轉著湛藍色的靈力,湖水澄明,似乎閃著微光,湖中遊魚躍出,帶著晶瑩的水花,湖心亭邊的香花一瞬之間悄然盛開,散發出沁人心脾的香氣。


    漸漸地,沈言鶴傷口不再滲出血跡,俞子燁也感受到心脈承受力快到極限,便管不了那麽多,顫抖著蔥白的小手,匆匆扯開沈言鶴的衣襟,看到傷口雖未能治愈,卻的確是凝結了起來。


    罷了,今日就先這樣,再強撐下去,恐怕出師未捷身先死了。俞子燁收起靈力,一時之間腦中天旋地轉,她扶住書案,眼前一片黑灰。


    熱海石窟之內也逐漸歸於平靜,像是下過一場通透的雨一般。


    沈言鶴緩緩睜開眼,感覺到傷口處有些清涼感,很是舒服,元神之內也流轉著一絲清明之氣。


    “你怎麽樣?”俞子燁坐在一旁,微喘著問他。


    沈言鶴坐起身子,調息了幾個吐息,淡然道:“已無大礙。你怎麽?”


    看到她唇邊淡淡的血跡,沈言鶴神色有些擔憂。自己戰損至此,可別再多個傷兵。


    看他盯著自己的嘴角,俞子燁慌忙用袖子擦擦,果然剛才慌亂中並沒擦幹淨,她坦白道:


    “你傷重,又不言語,彈個琴便昏過去了。我沒辦法,就用水行之力試了試,好在血都止住了。”


    沈言鶴一驚,她對如何利用水行之力一竅不通,難不成逼迫它強衝元神而出?


    “亂來。”他眸光深沉地擔憂道。


    俞子燁眉毛一橫,心裏又急又氣,那股子小脾氣又上來了:“說我亂來?你看看你,熱海染了一片紅,又流了那麽多血,止都止不住,你這才是亂來!”


    沈言鶴被說中心事,便低下頭默默整理著衣襟,說不出話。


    “雲海……怎麽會如此凶險?”俞子燁擔憂問道。


    沈言鶴歎了口氣,坦誠回答:“我前幾日的確是去雲海找尋圖騰幻境。興許是五洲邪力太盛,雲海又是靈氣最為充沛之地,兩股力量相衝,催生出許多極為凶殘的邪獸。被其傷到的地方極難愈合。”


    “你如何找去的雲海?”俞子燁疑惑問道,她不記得之前有提到雲海有什麽線索。


    也難怪她不知道,那日竹海結界中匆匆一麵,誰也來不及和她細說。


    “上次你我二人離開這裏,我便去尋了連佐長老,從他那裏獲得了竹海有第三個圖騰幻境的消息。那日,他也渡了我畢生修為。”


    沈言鶴說著將俞子燁扶坐起來,二人坐在書案邊,飲茶休息。


    俞子燁聞言大驚:“你若有連長老的修為在身,此次豈不是……?”


    “沒錯,”沈言鶴閃躲著她的眼神,歎了口氣,“雲海實為凶險,我這幾日不會貿然前去,會想出個計策,你莫擔心。”


    俞子燁點點頭,如今她與沈言鶴二人都是自身難保,隻得各自盡其所能。


    沈言鶴看著俞子燁唇上那道淺淺的傷疤,這傷疤就好像長在了他心裏,一碰就疼。


    “子燁。”


    聽到沈言鶴如此喚她,俞子燁心裏一動,差點打翻了茶杯。


    她忙握緊茶杯坐直身子,僵硬著結巴問道:“何……何事?”


    沈言鶴拿了個幹淨的布巾,沾了點清茶,輕扶著俞子燁的下巴,慢慢擦拭著她唇角幹涸的血跡,沉聲問道:


    “這傷口,可是沈漁留下的。”


    俞子燁胸中一滯,目光飄忽著移開,不敢看沈言鶴的臉。


    她想起那一夜的事,忍不住打了個寒戰。沈言鶴雖說是問她,卻並沒有質疑的語調,更像是隱忍地敘述著。


    “……是。”事到如今,除了承認,俞子燁還能說些什麽。


    “他吻你了?”沈言鶴放下布巾,呼吸有些急促,強壓著心火問道,聲音嘶啞而低沉。


    看著麵前男子眼底的怒火,俞子燁的心比那日被沈漁輕薄還要痛上七分。


    微微側過頭去,俞子燁實在是不忍再看沈言鶴的眼。沉默了半晌說道:“他那日咬傷我罷了,並未……真的親吻。”


    沈言鶴那深泉般的雙眼一時間深不可測,卻泛著些許的漣漪。千年來,他第一次嚐到,想要獨占一人一事,是何滋味。


    俞子燁有些不自在地想撥開他撫在自己麵頰上的手,卻被他輕巧反捉住了手,另一隻修長的手臂一攬,將她帶至身前,垂下頭輕輕側過臉,微涼的兩片唇輕輕貼上了俞子燁的唇。


    她渾身僵硬地愣在原地,一時間好像心脈靈力驟停般,呼吸不暢。


    屬於沈言鶴獨特的氣息溫柔地侵入了她的唇齒之間,像是他心底輕柔的呼喚,也像是他小心翼翼的試探。


    俞子燁一時間手足無措,瞪著大眼睛看著沈言鶴,他輕閉起的雙眼,蹙起的眉頭,無不訴說著深沉而隱忍的愛意。


    她一時之間氣息不穩,感到胸中像是有一團暗暗燃起的悶火,想推開沈言鶴喘口氣,然而這一動,雙手卻都他一隻纖長的手捉了去,背後攬住自己的手卻似乎更用力。


    將身前嬌小女子未出口的話語都淹沒進漫長的親吻中,沈言鶴還不想停下來,心中像是有些難以表達的,貪婪而熱烈的愛意,驅使著他不斷攻城略地。


    俞子燁在這洶湧而沉默的一吻麵前敗下陣來,這一吻帶著濃烈的血腥,帶著沈言鶴無法訴清的情意,帶著與宿命對抗的決絕。


    眼角氤氳的水汽,終於化作淚,滑落俞子燁緋紅的麵頰。感知到這一吻中的千言萬語,她心中有些莫名的淒涼。


    她一雙小手輕輕掙脫沈言鶴的手掌,摸索著輕柔擁住沈言鶴,卻又不敢太用力,兩個小拳頭緊緊攥著他的衣料。


    這一刻所有的逞強,和偽裝,都在情意相通之時卸下心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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