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鳳衝看了他一眼道:“晉隊長對趙大的情況很了解啊。”


    晉武很尷尬地說:“都是場麵上的人,平時也有聯係,就知道一點兒……”


    接下來該向馬海偉和翟朗了解情況了,既然田穎在,晉武索性先讓她說了。


    “昨天下午,趙大打電話給我,問我楊館長被殺的細節,我沒說兩句,他好像突然有什麽事情,就要掛電話,讓我晚上10點再到大池塘去找他詳細說——”


    呼延雲很驚訝道:“他憑啥要你一個女警大晚上的過去跟他說案子?”


    田穎的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堪。


    此前,在和郭小芬電話溝通時,林鳳衝已經了解到田穎的遭遇,這時連忙打圓場道:“以前,田穎和趙大認識。”


    看呼延雲不再追問,田穎接著說:“我本來不想去,後來一想,有些事情還是當麵說清楚比較好,就騎著電動車過去了。10點10分左右到的吧,剛一進大池塘的大門,就聽見裏麵一片廝打的聲音,趕緊跑了過去,一看翟朗正在摁著李樹三打,馬海偉扒著窗戶往簡易房裏麵看。我趕緊跑過去問怎麽了,馬海偉說黑糊糊的什麽也看不見,我見地上有個手電筒還亮著,拿起來往裏麵一照,就見到趙大躺在地上,心口插著把刀,知道發生了凶殺案,就立刻問馬海偉怎麽回事。他說他們一直跟著李樹三,見他鬼鬼祟祟的,進了大池塘之後失去了蹤影。重新找到他時發現他正在朝簡易房的反方向狂奔,他倆就撲上去攔阻他,李樹三瘋了一樣揮拳就打,他倆也就沒客氣……我在不能迅速判斷他倆的話是真是假的情況下,隻能先把嫌疑較大的李樹三銬了起來,然後和馬海偉、翟朗一起進了那間屋子——”


    “那個屋子的門是鎖著的嗎?”林鳳衝問。


    “馬海偉先上去,推拉了兩下沒弄開,翟朗嫌他笨,上去一腳給踹開了,當時就聽見‘哐啷’一聲,是門閂崩到牆上彈出的聲音。然後他就要往裏麵闖,馬海偉製止了他,說要注意保護現場。翟朗說那也得看看人還有沒有的救啊,要不咱們呈一條直線往裏麵走吧,盡量減少破壞的範圍。馬海偉說好,我也同意。誰知翟朗剛剛走了幾步,馬海偉說不對勁,你腳底下放電啊,怎麽‘啪啦啪啦’的。我拿手電筒一照,滿地都是翻起的幹裂的土皮兒,沒有一點兒被踩過的跡象,當時我們就呆住了——門窗反鎖都是小事,趙大是怎麽到屋子中間去的呢?如果他是被殺,凶手也不可能腳不著地地飄過去捅他一刀啊——我們商量了一下,翟朗先退了出去,我和馬海偉一邊拍照留證,一邊走直線上前查看了一下,確認趙大已經死亡,就原路退出了,一直等到晉隊帶著人過來。”


    田穎一邊說,一邊把手機遞給呼延雲,播放她在簡易房裏拍攝的視頻,看到那一地完好無損的土皮兒,呼延雲也很是驚訝。


    “那麽,你對這個案子的初步判斷是怎樣的呢?”呼延雲問。


    田穎說:“我有一些想法,但還不是很成熟,等我想清楚再和您交流,行嗎?”


    呼延雲點了點頭。


    然後叫進來的是馬海偉——對於先聽馬海偉和翟朗哪一個講述上,林鳳衝和晉武商量了半天,首先取得一致意見的是,至少先聽腦子比較清楚的一個人先說,不然非給帶到溝裏去不可。然後就是探討這倆人哪個腦子稍微清楚一點兒,半斤八兩地比來比去,還是覺得馬海偉應該稍好些,所以才先叫的他。


    為了防止產生對抗情緒,他們特地先把審訊室的長條桌子搬了出去,幾個座椅圍成一個圓圈,這才請馬海偉來問話。


    馬海偉進了屋,一見這擺設,從過堂改成了圓桌會議,立刻就配合了許多,從昨天下午楚天瑛離開漁陽縣開始,講述事情的經過。


    楚天瑛走後,馬海偉按照他的囑咐,和翟朗一起回到旅館,並且讓翟朗和自己換到一個房間,盯緊了他,不讓他離開房間半步。瞿朗覺得馬海偉和自己十分對味兒,所以事事都聽他的話。一直到傍晚,倆人的肚子都“咕嚕咕嚕”直叫,翟朗說出了旅館,馬路對麵有個刀削麵的館子,聞著味兒就讓人流口水,不妨一起去解饞,於是馬海偉和他一起去了。在臨街的窗口坐下,要了刀削麵、烤串什麽的,一邊吃一邊聊,很是開心。大約晚上7點40,翟朗突然從座位上跳起來就往外麵跑,馬海偉不明就裏,趕緊追了出來——


    “你怎麽知道是7點40左右呢?”林鳳衝問。


    “電視上,中央一台,開始播焦點訪談了嘛。”馬海偉說。


    馬海偉追上翟朗問出了什麽事情,翟朗指了指前麵,天色已晚,依稀可以看出一個男人的背影。“李樹三。”他低聲告訴馬海偉。


    此前馬海偉並沒有見過李樹三,但是翟朗卻在住進旅店之前就搞清楚了此人的相貌特征——尤其是他右臉下半邊那塊黑,所以剛才李樹三從旅店門口一出來,他就追蹤了上來。


    “你跟著他幹嗎?”馬海偉說,“下午你冤枉他殺害楊館長,還不夠出糗的啊?”


    “狗行千裏吃屎,狼行千裏吃肉,這李樹三是吃屎的還是吃肉的,我豁出工夫去,一天到晚盯緊了他,總能查個清楚!”


    馬海偉覺得他二杆子勁兒又上來了,但是考慮到他和李樹三有殺父之仇,也就沒有多勸他,就和他一起跟在李樹三的後麵在街上繞了一會兒,見李樹三買了張票走進漁陽縣電影院,便對翟朗說:“一時半會兒他是出不來了,咱們回旅館吧!”


    “要回你自己回!”翟朗硬聲硬氣地說,“看他那樣子鬼鬼祟祟的,我非探出他今晚要幹什麽不可!”說完,便在電影院對麵的一個小吃攤前坐下來,要了一瓶啤酒、一碟煮花生,邊吃邊盯著電影院大門,眼睛瞪得牛鈴鐺那麽大。


    馬海偉見他驢脾氣上來了,有心不理他,自己回旅館,又想到楚天瑛的囑咐,隻好拖了張椅子在翟朗身邊坐下。屁股還沒坐熱呢,忽然想起什麽,轉頭問小吃攤老板:“這電影院就一個門嗎?”老板告訴他,拐過彎的巷子裏還有一個後門呢。馬海偉趕緊告訴翟朗,讓他繼續盯著前門,自己去後門蹲守,有什麽事情就打手機聯係。


    馬海偉拐過彎,走進一條巷子,來到電影院的後門,這裏不僅光線差,而且由於堆放了好幾個垃圾桶的緣故,又髒又臭,還時不時地鑽過一隻老鼠和一隻野貓,馬海偉好不容易才找了個視線無遮擋又不至於被臭氣熏死的地方,開始蹲守,但是在長達一個半小時的時間裏,後門始終沒有人出入。


    “你蹲守那段時間,小巷裏有人走過嗎?”呼延雲突然問道。


    馬海偉看了看他,不曉得這個其貌不揚的娃娃臉是做什麽的,搖了搖頭。


    在蹲守這段時間,馬海偉說自己一分鍾也沒有離開過監視地半步,一個半小時以後,他的手機響了,是翟朗打來的,說電影散場了,李樹三出來了,讓他趕緊過來和自己會合。馬海偉跑回電影院前門,找到翟朗,見李樹三正在街邊攔出租車,等他攔到並上車之後,翟朗和馬海偉也攔了一輛,跟在他後麵。


    當發現李樹三乘坐的出租車一直往城外開去時,馬海偉也覺得有點不對勁了。他去哪兒?去做什麽呢?等到發現李樹三的出租車開上大堤以後,馬海偉怕跟得太緊,讓自己的出租車停了下來,過了一兩分鍾才請司機繼續開動,而目的地很明確——大池塘。


    “你怎麽知道他肯定會去大池塘呢?”晉武問。


    “我實在想不出這麽晚了,他讓車開上大堤,還能去哪兒。”馬海偉說。


    在大池塘門口,他們下了車,走進去,黑咕隆咚的什麽也看不見,李樹三到底去哪裏了,他們更是完全不知道。馬海偉帶著翟朗像兩隻沒頭蒼蠅在裏麵摸索著,忽然聽見了一陣細切的聲音,他們循著聲音慢慢走到簡易房附近,突然一個拿著手電筒的人從簡易房朝這邊狂奔過來。他倆下意識地阻攔,誰知這人動手就打,翟朗鐵錘一樣的大拳頭也沒客氣,一頓暴捶,好不容易才製伏了他,借著掉在地上的手電筒的光,認出這人是李樹三。馬海偉覺得李樹三的表現很怪異,像撞了鬼似的,就走到簡易房的窗前往裏麵看,啥也看不見。正在這時,田穎忽然在身後出現了,她撿起手電筒往裏麵照去,立刻喊叫起來,說有個人躺在裏麵,胸口插了把刀……後麵的情況與田穎說的基本上就一致了。


    “那個簡易房的房門,真的是反鎖的嗎?”林鳳衝問。


    馬海偉說:“反正我推拉了幾下,似乎關得不嚴,但就是沒有打開,最後還是翟朗一腳給踢開的,踢開的時候,聽到‘當啷’一聲,應該是鐵門閂崩出來撞到牆上的聲音。”


    晉武問:“李樹三被摁倒之後,喊叫什麽了沒有?”


    馬海偉說:“他就喊‘殺人啦,殺人啦’什麽的。”


    “我問個問題,老馬你要考慮仔細再回答。”旁聽的田穎忽然說話了,“你們看見李樹三朝你們狂奔過來的時候,他是從窗戶那裏奔過來的,還是從門口奔過來的呢?”


    馬海偉眨巴了半天小眼睛,搖了搖頭道:“沒看清楚。”


    大家都問完了各自的問題,林鳳衝讓馬海偉去把翟朗給叫來。沒過多大會兒,翟朗進來了,直眉瞪眼地坐在椅子上,仿佛一屋子的人都砸過他們家玻璃似的。


    晉武知道這個二貨對自己有成見,故意不看他。


    林鳳衝很溫和地說:“翟朗,你把昨晚的事情經過詳細地再說一遍給我們聽聽吧。”


    翟朗瞪著晉武就是一句:“我他媽昨天夜裏不是說過了嗎?”


    晉武大怒,天底下哪有這號人,惹不起還躲不起!林鳳衝在旁邊想笑又不敢笑,耐心地說:“翟朗,來的路上我不是說過了嗎?昨晚在出事現場,我們隻是簡單地、初步地了解了一下情況,現在需要詳細地搞清楚每個細節,才能知道真相啊。”


    “什麽真相!”翟朗不耐煩地說,“真相就是李樹三宰了趙大,趙大該死,李樹三該斃,惡有惡報,一了百了!”


    “你憑什麽認定是李樹三宰了趙大呢?”林鳳衝問。


    “我們親眼看見的啊!”翟朗脖子一梗,“他從那簡易房裏麵往外跑,我和馬海偉上去堵他,抓他個現行殺人犯啊!”


    “聽馬海偉說,是你一腳把簡易房的門踢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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