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早的菜市場口子,有些奇怪,既然漢子回來了,總得有蔥油餅賣吧。


    有人很早就在菜市口子前轉悠,等了半天也不見人影,恐怕是沒有蔥油餅給人吃了。


    就像他們一些人說的,吃著吃著也沒什麽嚼頭了,可一旦不吃了,總覺得一天少了點什麽,這人呢,就是犯賤。


    後麵那一句,多半都是自嘲的戲語。


    漢子早早地拿出了一些錢,到了這裏最貴的酒樓訂了一桌子的菜,本來是準備讓媳婦女兒一起來的,結果媳婦不肯。


    不是她覺得貴,而是覺得理當如此。


    一直在這裏默默無聞,甚至買什麽東西都得還價的漢子突然來到這裏最貴的酒樓,點了一桌子最貴的飯菜,這些的價值,起碼自己要掙一個月的錢財。


    漢子的媳婦覺得他給自己徒弟送行,有些話她就沒必要知道了,而且自己清苦了一輩子,哪裏想過去那裏,去了還不得被周圍的那些婆姨指指點點一番。


    最後決定自己和女兒在家裏就行,叮囑漢子好好送行就是了。


    漢子沒有拒絕,相反,要是媳婦在的話,有些話他也不好開口。


    一大早的,漢子穿著得體的衣裳來到酒樓訂桌,對於在酒樓裏吃飯的那些人們,可以說是一處奇觀了。


    正午時刻,柳葉回了一趟家裏,結果一回來身邊就多了一位女子。


    “伯父,您好。”張雪晴一來便很有禮貌地跟漢子打了聲招呼。


    漢子本以為這個場景恐怕隻有自己女兒以後才會跟自己行這般禮儀,哪知道今天先試了一次,感覺很好。


    “你就是柳葉時常說的那位雪晴小姐吧,你能看得上我們家柳葉真是他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幸好漢子頭天晚上問了一下柳葉,不然連人家名字都不知道。


    張雪晴委婉一笑,“能遇到柳葉哥,是我的福氣。”


    柳葉可不會那些情話,當然也不會看場合說話,他從衣服裏拿出一塊木牌,上麵什麽也沒有寫,隻有淡淡的靈力漂浮在上方。


    柳葉用手一抹,木牌的上麵出現了一顆璀璨的名星。


    漢子看了以後道:“自南而起,所謂南星,星辰之光,南星宗門。”


    柳葉握緊木牌之後,再次一抹那顆名星自動地黯然下去。


    漢子用筷子在桌子上敲打了兩下,周圍的一切與他們無關,當然他們這一桌也沒人能聽清他們在說些什麽。


    “羽兄,這是南星宗門的令牌,隻要憑借著它就可以進入南星宗門,世間那麽大,不是你靠走走看看就行的,有些事情不經曆說再多都是白搭。”柳葉說道。


    林溪搖搖頭,推脫道:“我有事必須在一年之內趕到揚州城。”


    許家勇喝了一口水說道:“就算是我們化作神虹帶你過去,你也進不得揚州城。”


    “為什麽?”林溪問道。


    柳葉回答道:“揚州城在很多年前就被禁足了,能進去的隻有修士,而且必須是命泉七層樓以上的修士才能進入。”


    柳葉又問道:“是有人讓你去揚州城的?”


    林溪沒有隱瞞,說道:“是我一個親人的遺言,他交待過我要是有一天他突然不在了,就讓我以後有機會將一封信交給他的女兒。”


    許家勇想了想說道:“如果是他刻意讓你去揚州城,我覺得他十有八九是想讓你走上修行之路。”


    林溪點點頭,他覺得應該是這個理兒。


    柳葉說道:“那你可以先去星南宗門看一看,如果不行再做打算。”


    雪晴小姐也說道:“羽公子,柳葉哥真的很希望你去,不為別的隻希望以後有機會再見。”


    林溪沒有說話,示意許家勇跟他出去一趟,漢子沒有拒絕立馬和他走出了結界。


    等到四下無人的地方,林溪才將自己的上衣脫下來,“前輩,這病能治好嗎?”


    在林溪胸口往下幾許,五六條黑線從他的丹田位置一直朝著他的心髒蔓延。


    許家勇皺眉問道:“多久的事情?”


    林溪回答道:“五年前才出現的。”


    “你還剩下多久的時間?”漢子眉頭緊鎖,比昨日大戰還著急。


    “最多就兩年的時間。”林溪說道,略顯無奈。


    許家勇看了半天才開口:“我試一試,這個過程可能有些疼痛,你得堅持一下。”


    說完,漢子轉手將他們二人所處的位置布置下結界。


    “前輩請。”


    許家勇按住林溪的丹田位置,讓自己的靈力不斷地湧入他的丹田之內,這一次靈力進入他的體內對林溪來說並沒有滋潤他的內髒,相反對他來說是一種煎熬,是他從未感到過的疼痛。


    林溪是一個不怕苦,吃的苦的人,可現在,他的心如刀絞,感覺有兩個人在他的體內打架一般。


    許家勇也不好受,沒過多久,自己已是滿頭大汗,極為辛苦。


    第二波靈力還沒有注入時,許家勇暗叫不好,一大股靈力反噬回來,他隻好全力抵擋。


    一時間,整個酒樓開始晃動,動靜不大,隻有少許沒有喝酒的人感覺的到。


    可來酒樓就是為了吃飯,熱鬧,哪有人會因為酒樓突然晃動了一下而去留心?


    隻是在茅房那邊,一個漢子摔了個狗吃屎,大家看看也就算了。


    林溪將漢子扶起,愧疚地說道:“對不住前輩啊。”


    許家勇起來拍拍衣服上的灰塵,擺擺手,“沒事,沒事。”


    忙活了一陣子換來的結果就是漢子跌落出命泉十層樓的修為,強行以修為來阻止林溪身上黑線的蔓延,卻還是不行。


    “前輩還是希望我去星南宗門嗎?”林溪問道。


    漢子無奈道:“你身上這玩意不去就等死,去了還是等死,我覺得你可以去看看。”


    林溪苦笑道:“兩個結果不一樣嗎?”


    許家勇搖搖頭道:“前者是慢慢的等死,後者是爭取不死。”


    林溪繼續問道:“星南宗門的高手有比前輩厲害的嗎?”


    漢子自嘲道:“我到那裏去連個職位都混不上。”


    過了一會兒,漢子轉身問道:“你覺得我得多高?”


    林溪想了想,隨口道:“得有一座大山一般吧。”


    斜陽下,林溪和柳葉他們同走在一座山頭之上,柳葉為了雪晴還買下了兩匹駿馬,隻因為雪晴想看一看外麵的山河。


    柳葉告訴林溪,自己在很小的時候母親和師父就在自己麵前死去了,那時候的他就想著報仇,一定要有足夠的修為,回來殺光當年那些人。


    可他第二個師父隻是讓他不斷地練習呼吸法,其餘的根本不理會。


    後來他知道了自己的第一個師父為他留下了一道靈力,一道足以讓他從普通人變成命泉七層樓修士的靈力,隻不過代價就是需要他師父的本命靈力。


    可是,雪晴小姐告訴林溪,當年她小的時候在回家的時遇到了柳葉,那時候柳葉一直提著把木劍,見誰都是冷眼,隻有看到她的時候才會露出笑容,如她所願,柳葉最後肯為了她改變自己。


    張雪晴還覺得時間太短了,要是時間足夠,自己一定可以讓柳葉放棄複仇。


    林溪笑著告訴她,柳葉變了很多,至少他將木牌給了出去。


    要知道柳葉小時候什麽也不懂,隻知道修煉,隻為了以後能夠進到南星宗門,然後成為很厲害的修士。


    “以後如何?還得去找楚家說理?”林溪問道。


    柳葉溫笑道:“沒有人教拳頭硬啊,怎麽個說法?”


    林溪點點頭,覺得說的極好。


    “羽兄,我本來想著這邊的事情完了以後就告別師父,自己獨自上路去,可現在不想了。”


    林溪認為理應如此。


    柳葉看了一眼雪晴,“羽兄,如果可以的話,出來以後,可以到北邊來找我們,一看到大海就可以看到我們了。”柳葉說著,將韁繩遞了過去。


    林溪接過後說道:“等我跟你一樣厲害的時候就來找你。”


    張雪晴笑道:“不用,既然你想來找我們,柳葉估計自己就去接你了。”


    柳葉又說道:“北邊是一個很美麗的地方,那裏可以看到海洋,並非所謂的小海域,而是一片大大的汪洋,有人說它有天空一般的遼闊。如果你能來是最好不過了。”


    林溪笑著道:“來,誰說不來,到時候你得讓我混吃混喝幾天。”


    柳葉微笑道:“如此便好。”


    他將雪晴扶上馬後,又叮囑了一遍林溪一定要來,說完之後才放心地上馬。


    柳葉從小到大報仇占了自己一大半,後麵遇到了雪晴,報仇又變成了一小半,最後遇到了林溪,報仇隻剩下那麽一點兒了。


    幾十年前他人的刻意布局,柳葉難得去追問了,既然殺了那四個動過手的人,也就沒有必要再死纏爛打了,該放下,輕鬆輕鬆了。


    不是他放棄了,而是他覺得世間不像是自己覺得的那麽差。


    世間事事多惱,卻有知己陪伴,朋友相隨,幸事。


    柳葉曾經問過自己,為什麽報仇的心一點點地消沉了下去,當時他不知道答案,後來才明白,是舍不得。


    林溪看著那一縷斜陽落下,柳葉和雪晴兩人遠去,至始至終他都沒有想過要將自己的真實名字告訴他們。


    林溪並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那時,也不知道會不會北上,剛才他看著滿臉高興的柳葉竟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他,或許現在不說一句話就是對柳葉最好的告別了。


    林溪呆呆地看著,心裏羨慕極了。


    他回過頭來對著自己還在一旁吃草的駿馬自語道:“這玩意兒怎麽騎的?”


    林溪走到這匹馬旁邊問道:“馬兄,幫個忙?走一趟?”隻見那匹馬根本沒有理會林溪自顧自地繼續吃草。


    林溪想著自己那麽厲害竟然被馬兄瞧都不瞧一眼,氣憤地過去一巴掌打在馬屁股上。


    打完林溪就後悔了。遠處,一個少年快速逃跑,身後一匹馬緊緊追著他......


    小鎮裏王顯石與教書老先生對立而坐,各執一棋子。


    王顯石黑子落下,鏗鏘有力,微微一笑。老先生眯著眼在棋盤上尋找破局之法,手上的棋子久久不能落下,最終還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先生我這一步如何?”王顯石得意的笑道。


    老先生一臉不悅道:“耍小聰明贏了我,有什麽好得意的?”


    “要不我們再來一局?”王顯石試探的問道,眼中有說不清的光亮。


    “先生,你們下一把棋用得時間真長,就三局一早上的時間都沒有了。”小崔銘在一旁抱怨道。


    “你懂什麽,君子下棋每一局規定了那麽久的時間,如果沒有下夠時間就說明你不是君子。”說完老先生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


    小崔銘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回答道:“先生你又在誆騙我,我見王師兄跟其他人下棋都是幾刻鍾就結束了,隻有跟你才下那麽久,而且每次贏的都是王師兄。”


    老先生聽完小崔銘的話,心想這臭小子怎麽突然學聰明了,現在都騙不了他了。


    “崔銘,你去把棋盤收拾一下,隨便將屋子打掃一下,我和你師兄有話要進去說。”老先生裝著很嚴肅的樣子咳嗽了幾聲。


    小崔銘心裏很不服氣,他知道自己揭了先生的老底這是先生在間接的報複自己,可他一想到先生用戒尺教訓他就嚇得不行了。因為每次先生都是一邊用戒尺打他手心,一邊自言自語地說玉不琢不成器,人不打不爭氣。


    王顯石告訴崔銘等他與先生談完,就帶他出去大吃大喝。


    崔銘聽後頓時來了精神,捋起袖子就衝進屋幹活。


    老先生見崔銘已經進去,隨手拈起一個黑子扔在他與王顯石中間,一道看不清,摸不著的屏障就在他們周圍形成。然後大袖一揮他們兩人便站在了林溪後麵的山頭上。


    王顯石看著被馬追趕著的林溪忍不住笑了出來道:“先生不會告訴我那倒黴孩子就是被古玉所認可的人。”


    “你看不出來嗎?”老先生的眼睛又眯成一條縫看著王顯石。


    王顯石苦笑道:“看得出來,看得出來,是在他身上,先生把我帶到這裏來不會就是讓我認一下人吧。”


    “你以為他為什麽沒有拿那本《連山》到底還是不信任我,或者說他覺得我很危險,那塊古玉也是他不得已才帶走的。”


    “既然如此,先生卻還是放心不下?”


    “我隻是想過來尋求個答案,可惜還是和之前一樣。”老先生看著林溪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王顯石無精打采地說道:“無趣,先生之所以能夠準確地找到他的位置是因為他最近使用了一次古玉,可那古玉可是連你我都沒法驅動的,所以先生著急地帶我過來,希望找到一個答案。”


    老先生沒有回答,讓他繼續說下去。


    “先生還是得聽我的,這事咱管不了,不如隨他去。學生現在倒是有一個問題想請教先生。”王顯石剛剛還是一個無精打采的儒生,可現在他的模樣倒像一個將軍,雙眼似乎可以直接看穿一個人的心靈。


    他雙手背後,眼睛慢慢閉上問道:“我與小蘇如何?”


    老先生脩地睜開眼睛,炯炯有神,本來一位蒼老的老人模樣在這時也讓人感到敬畏,他嗬嗬一笑:“小蘇啊,有好久沒見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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