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勇早年結交的那位好友正是柳葉的師父,懷空。


    懷空啊,一名心中懷揣著無限豪情的男子。


    漢子回到房間裏,靜靜地坐在凳子上,一絲神傷掠過,不禁地讓他想起了一些往事。


    兩人年輕時候,是在一次遊曆相識,一起走過一段路,僅僅是一段路,兩人便可交心,懷空那時候還邀請他一起回宗門。


    要是早些年頭,漢子一定會答應這位好友的邀請,可現在不行,心中有所思,有所念,怎能隨己?


    在家鄉處,還有一名女子在等著他。


    要知道懷空當時氣炸了,就這老實漢子也行?


    沒辦法,祝賀了他一聲,說著以後有機會一定來見他一麵,兩人就這樣分離了。


    再一次見麵,是懷空受重創之時,那一刻漢子第一次猶豫不決,他明白自己出手也沒有用,隻能還給懷空一份情誼。


    可對於漢子來說,就算是讓他跟著懷空一起死,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他不怕死,那麽多年的生死遊曆,早已無畏。


    但是懷空拒絕了他的幫忙,他告訴漢子,自己隻是來托付旁邊的孩子的。


    他不接受,不是因為漢子幫不上忙,而是他覺得不值得。


    人生在世,總得有自己心心所念,所想之人。


    漢子有,他一直都有,而那個她也一直在等著他。


    那一次也是漢子知道自己妻子有身孕的時候。


    那一次也是漢子知道自己有著一個必須好好活著的理由。


    最後一次見到懷空的時候,他已經是一具屍體上,身上有不少的血洞,連他眉心處也被人刺穿。


    漢子忍住了沒有哭,隻是靜靜地抱起著懷空,任由鮮血從他的指縫裏流淌。


    他不能流淚,隻因為在他的旁邊跟著一位少年。


    一早,張家上下忙裏忙外的,熱鬧一片,今天可是張家小姐嫁人的時候。


    今天的張家比以往古市裏各大家族的所有婚姻搞得還要隆重萬分,不光是因為今日是大喜之日,更重要的是因為有幾位大人物要來了,有多大其他人是不知道,隻有張老爺他們心裏明白。


    林溪在張雪晴外麵守著,他現在可進不得了,女孩子結婚,屋裏怎麽能有其他男子,王劫緩緩走來看著林溪。


    “你真的不會說話?”王劫問道。


    林溪沒有理會他,想著自己的事情。


    這些天,他體內的靈魂一直問著他為何浪費時間在這裏多停留一陣子。


    剛開始林溪還是有的說,現在好了,自己也不知道為何要留在這裏了,說是等柳葉,也可以說他也想見識一下修士是什麽樣子的。


    王劫攤開手,稍微走近了一點,輕聲道:“你是無語?我反正不相信,唯一我知道的就是,你留下來是為了幫那個人,你說對嗎。”


    林溪掃了一眼麵前的王劫,眼中有些殺意,不過一瞬即逝。


    他清楚的明白阻攔住他的那些人跟王劫脫不了幹係,那天晚上聽過他和老者的話就更加確定了,如果說現在是在外麵,一人也沒有,林溪便會下殺手。


    他不可能讓一個想要殺自己的人活著。


    林溪可不是那種軟柿子,自己生命被對方威脅過一次,他就不想再被威脅。


    王劫微微一笑,麵對了一下殺意後,也不再冷臉帖熱屁股了,這樣沒必要,到頭來人家還不給你好臉色看。


    王劫沒有多留,轉頭走向楚一川的房間裏。


    林溪平靜了一陣子,在他的周圍,除了人還是人,張家為了在場婚禮忙裏忙外,今天一天都沒人休息過。


    張雪晴昨日跟林溪說過,如果柳葉會來的話,她會任性一次,離開張家,跟著柳葉到天涯海角都可以。


    不過後麵她又補了一句,這些話都是自己說笑的,她怎麽能舍得自己的爹呢?她也希望柳葉今天不要來。


    林溪抬頭看向不遠處的天空,有一兩個亮點向著這裏飛來,當距離足夠時,林溪看清了,那裏有四個人。


    張家老爺還有王老爺兩人早就在大門外等著了,幾個時辰就這樣站著,沒有一絲怠慢,隨後楚一川和王劫也出來了。


    虹光從天而降,周圍的路人震驚不已,以為是仙人下凡了,有些怕事的帶著妻子孩子早早回家,還有些人看著從虹光裏出來的四個人,隻能在心裏說上兩三句,可不敢當麵指指點點。


    原本一條熱鬧的街道,隨著這四個人的到來變得寂靜下來,沒有一個人敢說話,很多人更是早早地逃離這裏。


    其中兩人鄙夷了一眼周圍的人,臉上表情很是譏。諷


    王老爺笑著迎了上去,拱手恭敬道:“仙長能到我們這裏來,真是天大的好事啊。”


    來的四個人都是男子,年紀在三四十歲左右。


    其中一個男子率先走了上去,客氣道:“王老爺言重了,家族子弟邀請了我等,怎麽能夠不來?可惜沒有帶什麽禮物。”


    其餘三人對這些話不予理睬,環視了一遍街道上的眾人。


    來之前楚一川就給他們四個介紹過了王老爺還有張老爺,其實他們四個是見過的,在二十年前就見過。


    那時候他們依舊是這般麵容,隻是這裏的一切他們都記不得了,因為這些不值得他們去記。


    王老爺客氣地招手,請他們進去一坐,除了剛剛說話的男子拱手回意,其他三人什麽也沒說過,默默地跟上。


    幾人在大廳裏閑聊了一會便推脫要去休息了。


    王老爺他們也不好說什麽,隻能任由他們進出,要知道,一個地方的大婚之日哪裏能讓來的客人到處跑?可是現在不行,這四個人是他們惹不起的。


    他們四人路過林溪這邊時,最前麵的男子不經意看了一眼林溪。


    “這裏沒有一點靈力,修煉都不行,來這裏簡直浪費時間!”一進屋,最後那名男子便抱怨著。


    “楚休!不要亂說話,一川是方師兄那支的子弟,而且一川的父親是誰你不會不知道吧?叫我們來便來,就算是讓我們在這裏待上一個月,我們都得老老實實待著!”另一名男子連忙說道。


    被說教了的楚休略有不甘,想要發作,看了一眼最前麵的男子便不再多說。


    為首的那名男子叫做楚一方,是楚一川的表哥,他站在窗口看了一眼外麵。


    “這裏還是沒變啊,二十年前來的時候是這副模樣,二十年後還是這副模樣,無趣無趣啊。”楚天田笑道。


    二十年前追擊懷空的四人正是他們。


    “沒想到二十年後又回到了這裏,想當年我們為了那本書不惜得罪那個宗門,最後把書帶回了家族,除了得到一些功法,什麽都沒有。”楚休感慨道。


    二十年前,他們四人殺死懷空之後,探過懷空的神識這才得到了一部分的呼吸法。


    可呼吸法的價值可貴,就算是一小部分都會引起宗門戰爭。


    楚休坐下喝了一口水,開口道:“雖然沒人泄露出這一消息,但話又說回來,我們楚家開罪一個不起眼的宗門又怎麽樣?他們敢說些什麽?”


    他確實沒有說大話,但凡是一個有見識的修士哪個不知道楚家意味著什麽?相傳在幾十年前,楚家一名子弟在外遊曆被人斬殺,引得楚家的一位長老出關,打殺了那個修士之後又殺上了那位修士的家族,前前後後殺得差不多時才收手,從那之後所有的修士都清楚了楚家的實力可怕。


    楚一方坐了過來,輕聲道:“萬事小心。”


    楚河問道:“師兄在擔心什麽?擔心太巧了還是?”


    當年他們本可以把懷空的屍體帶回去,讓家族裏的長老來探尋他的神識以此獲取更多的信息。


    可就在他們準備回去之時,一名漢子硬生生地把懷空的屍體從他們四人手裏搶了過去,萬般無奈之下楚一方才毀掉懷空的眉心,摧毀他的神識。


    那樣後,他便後悔了,那名漢子差點把他們四人全殺了,要不是最後通過楚家秘術逃跑,說不定在二十年前他們就該死了。


    楚河又說道:“方師兄不必擔心,二十年的時間我們幾人的修為增長了太多,而且方兄在前一段日子已經摸到了第十層樓的門檻,以那人的實力還不行。”


    楚一方說道:“我擔心的不是這個,我怕我們回到這裏是有人故意為之。”


    “有人敢算計我們楚家,難道是其他的。”楚休說道一半便不再多言。


    楚一方輕聲道:“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小心便是。”


    柳葉和許家勇再走幾十裏的路就可以到古市,以許家勇的修為,他可以化作神虹飛來就行了,不過那樣太引人矚目了。


    這些年,跟著自己的家人待在那小地方,自己早就不再過問修行的事情了,可以說二十年來,他隻是以一位平凡人的身份在生活,至於自己,早就習慣走山路了。


    “柳葉,你知道當初我為什麽不讓你接觸靈力嗎?”許家勇突然問道。


    柳葉輕聲道:“不想讓我成為修士去報仇。”


    許家勇搖搖頭說道:“這些年你用靈氣是不是覺得很無聊,怎麽修煉都不能提升半點?”


    柳葉看了一眼旁邊的漢子,靜待下文。


    許家勇看著天空說道:“當年懷空得到這本呼吸法的時候,他曾經告訴過我靈氣很奇妙,就連他也摸不著頭腦,我以為他是在謙虛,現在看來該是如此。”


    “在一定程度上,靈力遠遠超過靈氣。”


    柳葉依舊沒有說話,認真地聽著。


    “靈氣究竟哪裏奇妙懷空他不知道,我研究了幾十年也是如此,到頭來,懷空告訴我,我們的路走錯了。”


    漢子笑了笑繼續說道:“他當時這麽一說,我就更加不明白了,直到現在我才明白了一點。”


    許家勇感慨道:“為何我的修為沒有一點進步?不是我修行怠慢,而是功法的問題,在錯路上走了一輩子,現在才發現了麵前是斷路,對於我來說,除非把道基打破重新來一次,不然我這一輩子就很難再上一層樓了。”


    柳葉自語道:“修士的斷頭路?”


    許家勇停步下來,看向柳葉認真地說道:“我的修行淺薄,不知道對不對,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一旦走錯了路就很難再續前路,更何況是我這樣無人指導的人?”


    柳葉微微點頭,想起了懷空還在的時候與自己說的一些話。


    在他很小的時候便記得住懷空對他說教的一些東西,與其說是自己聽得明白,還不如說是懷空以修士的方法灌輸在他的腦海裏的。


    懷空那時候並沒有跟他提及過關於修行的事情,隻是默默地教他一些道理,到了柳葉能夠讀書識字的時候,懷空才將一本古書交給了他,讓他好好摸索。


    那本古書就是他們口中的呼吸法。


    柳葉問道:“你的意思是修行不用著急,必須先將呼吸法摸索到一定的地步?”


    許家勇點點頭,他也不敢確定,這些東西隻是在很早之前聽懷空說過。


    柳葉清楚了自己想知道的信息後便不再多問,他微微地將手中的寶劍提了少許,沉聲道:“我們得快點趕路了。”


    張雪晴已經身穿紅衣,在她的身邊幾位張府的丫鬟正在仔細地為她打理。


    鏡前的張雪晴如一朵嚴冬下的花朵,任由外表美麗,可在她的麵龐上看上去總讓人感覺到一絲冰冷。


    林溪不再在院中停留,早早地已經等在了離張家之外有些路數的酒樓裏麵,他麵前的桌上沒有任何飯菜,隻有一杯未動的茶水,在他的對麵,王劫端端地坐著,望著外麵的天空。


    沒過一會兒,王劫自顧自地說道:“你在等人?我也在等人,或許我們兩個等的是同一個人。”


    林溪沒有理睬他,閉上眼睛。


    王劫笑了笑道:“若是你離開這個地方,跑到別處無人的地方,我倒是不會跟著你,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地死去。”


    “你知道我是誰。”林溪很輕地問道。


    “當然知道,不過你到底是誰我就不知道了,你說是不是啊,羽公子。”王劫輕聲道。


    林溪淡淡地喝了一口茶水,他在之前已經知道自己被發現了,現在他還真有想法動手。


    當林溪放下杯子,王劫又說道:“你可別急著動手,你我的虛實都不是很清楚,誰吃虧都不好,況且我們都在等同一個人。”


    如果林溪真的出手的話,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王劫還是很樂意地將那張黃紙用在林溪身上,雖然跟自己事先所想的計劃有所偏差,但在自保麵前,偏差再大也得認。


    “回來的正是時候啊,不快不慢。”王劫緩緩地吐出,一隻手托著腦袋看向了下方街道。


    大街上,很多年長的老人都看了過去,沸沸揚揚,各有各的說法,但都不敢說出聲。


    在他們目光所及的地方,柳葉手持著李家家傳的寶劍緩緩向前。


    如果讓王老爺他們看到,他們一定會吃驚的不行。


    太像了,即便是那麽多年過去了,他們依舊不曾忘記過。


    那模樣簡直跟二十年前的李家家主一個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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