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上麵喊:“我找到一棵茶苗,好像有問題。”


    木清香又問我有什麽問題,我一時半會答不出,於是就把話題引到茶猿銅像的身上。木清香猜不到深淵下為何會有這種東西,也沒那心思去想,一個勁地催我們快上來。我走回梅子茶身邊,他的臉色蒼白、嘴唇黑紫,身體恢複得太慢了。我又不是大力金剛,不能扛著一個成年男人爬上爬下,隻能等他體力恢複了自己爬上去。


    李小北和我想的一樣,因此一直灌梅子茶喝酒,想讓他身體發熱。我本可以把繩子綁在梅子茶身上,讓木清香把人拉上去,可這也行不通。盡管我對木清香的力氣有信心,但卻擔心梅子茶手腳不聽使喚,很可能會撞到陡峭的岩石而喪命。隻能等到梅子茶能活動手腳了,然後才把繩子和護具套在他身上,再讓木清香拉上去。


    這時,梅子茶動了動嘴唇,努力地想說話。從我拖他出水,到現在,梅子茶還不能說話。我以為他要說謝謝你的救命之恩,莫齒難忘,不料他艱難地抬起手,往那個寒潭指了指。我和李小北疑惑地往那些水光看去,沒等梅子茶說出一個字,寒潭裏就有一個高大的東西爬了出來。


    卷五《蒙頂神香》 33.在下之獸


    梅子茶一直無法動彈,也不無法說話,兩眼慌張地閃爍著。我和李小北以為梅子茶受了驚嚇,沒往深處想,直到水裏爬出異物,我們才意識到梅子茶想要提醒危險就在水下。


    那是一隻三米多高的茶猿,麵目猙獰,潛伏在水下這麽久都沒發出動靜。昨天看到的茶猿很矮小,這隻就跟巨人似的,站起來就有種壓倒一切的氣勢。這隻大茶猿的身體光滑,但不是白色,而是灰色的。


    我驚慌失措地想要跑,可梅子茶連爬都爬不動,轉身想去背他時,灰色的大茶猿已經一個箭步就來到了麵前。李小北想學木清香那樣,朝那隻茶猿甩出一把刀,結果都沒碰到人家,直接掉進寒潭裏了。我們的刀子本來就有限,看到損失了把刀子,我急忙叫李小北沒別人的本事,就別浪費刀子了。


    說時遲,那時快,茶猿凶神惡煞地襲來,我立刻把梅子茶背起跑開。李小北默契地殿後,雖然他生得壯實,但比起大茶猿還是小了幾個頭。我還沒逃遠,李小北就被掀倒在地上,虧得他身手敏捷,又拔出把刀擋住了茶猿的攻擊。我既想回去幫忙,又想把梅子茶送回地麵,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


    茶猿眼看占不了便宜,於是撇下李小北,毫不猶豫地朝我撲來。我要是知道深淵下麵是大茶猿的巢穴,可能就不會下來了,但現下說啥都晚了。小茶猿們不敢接近山穀,原來是因為此處是茶猿老大的地盤。這和犀牛等物一樣,為了劃分地盤,會在四周撒尿,留下隻有它們才會注意的氣味。昨晚有一隻被天蛇逼走了,卻沒想到有一隻潛伏在寒潭裏,還能水陸雙棲。


    我背著一個人,肯定爬不上去了,可深淵下麵又沒有別的出路。無路可走的我竄到角落,大茶猿追逼到此,一副要趕盡殺絕的樣子。木清香來不及幫忙,估計都不知道下麵發生了什麽事情,一切還得靠自己。我把梅子茶扔到黑色的碎石地上,還沒來得及擺好迎站的姿勢,大茶猿就狠狠地向我揮了一爪。


    我故意將大茶猿引開,以免它去傷害不能行動的梅子茶,李小北也趁機趕過來伸援手。大茶猿的塊頭大,我們兩個男人都招架不住,手裏的刀也被它打飛了。殘經上沒提過茶猿怕什麽,光和火對它們都起不了威懾作用,而且又不怕冷和疼,似乎毫無破綻。我們兩個打一個,居然都打不過,李小北和我都被大茶猿兩手分別掐住脖子不能動彈了。


    大茶猿咧著嘴,流著哈喇子,我怕滴進嘴裏,拚命地合住嘴巴。可我脖子火辣辣地疼,氣都喘不過來了,忍不住又把嘴巴張開。李小北想要扳開大茶猿的手臂,試了好幾次,每一次都以失敗告終。眼看大茶猿就要得手了,忽然它的爪子就鬆開了,跟著兩眼翻白,頭破血流地倒在地上。


    再一看,梅子茶抱著一塊石頭,搖搖晃晃地站著,剛才就是他把大茶猿給砸暈了。我咳嗽了幾聲,急忙爬起來,發現大茶猿還沒死,仍有呼吸。李小北本想再補上幾刀子,但又覺得茶猿這物種已經很少了,故而又沒下殺手。


    我見了就說:“這隻畜生夠狠的,昨夜我還看到它弄死了同類,看來它們不隻吃茶葉!書上寫得不全對!”


    李小北收起刀子,說道:“也許它們吃素吃膩了,改吃葷了吧,現在的和尚關起門來,不也喝酒吃肉的。”


    掉在寒潭裏的刀撿不回來了,我們擔心潭底還會有茶猿埋伏,於是就著急地要爬回地麵。梅子茶已經能站起來了,盡管體力沒有完全恢複,但木清香拉他上去時,至少能自己避開尖利的岩石了。趁大茶猿還未蘇醒,我就護著梅子茶爬上去,因為這一麵岩壁隻有一根繩索,此時木清香又迅速地放了一條繩子下來。李小北是從對麵的岩壁爬下來的,依舊又從原路返回地麵,把昏迷的大茶猿丟在深淵之下。


    我剛係上護具,腳離開了地麵,這時寒潭就有幾個水泡冒起來,漸漸地冒起的泡泡越來越多。我起疑地望了一眼寒潭,那潭子並不算大,即便再深,也不該有那麽多隻茶猿躲在水下。我猜不出寒潭下有什麽玩意,情急之下隻顧著逃命,鄧麗君在下麵喊我都不會再停下來。二十來的陡峭岩壁爬下來容易,爬上去就難了,好幾次我都沒力氣了,可又不得不加快速度。


    李小北比我好不到哪兒去,除了要爬上去,還得注意梅子茶的頭不會撞到岩石上。幸而木清香在地麵幫忙拉繩索,他們比我快一步到達地麵,我全憑一己之力爬出深淵。上來以後,我連喘息的力氣都沒了,更沒心情看深淵下麵有沒有東西追出來。


    看我還能動就放心了,他們就放心了,任我在雪地上匍著休息。木清香和李小北飛快地把背包扔過深淵,然後和梅子茶從深淵裂口上的山岩爬過去,誰也不敢在從地麵走過來。我掙紮著站起來,撿起背包,匆匆地和大家往山穀的出口前進。


    途中,我向木清香描述深淵下發生的事情,她微皺眉頭地認真聽,但沒有判斷寒潭下除了茶猿還有什麽。當我們走出百來米,我又回頭望了深淵一眼,那裏還沒有東西爬出來,或許寒潭冒出的氣泡隻是淤泥裏的氣體。


    山穀很長很寬,就像是一條幹涸的巨大河床,我們小心翼翼地走在其間,感覺自己特別渺小。梅子茶比我還遭罪,自從爬出深淵後,說過的話不足十句。昨天木清香在梅子茶手臂上割了一道口子,剛才一陣混亂,又跌又爬,傷口早就裂出了。一路上,梅子茶都強忍著,最後還是被疼痛打敗了,這才嚷著要給傷口上點藥。


    雪穀裏有一串腳印,每一個都大如盤子,想必就是昨晚被天蛇逼出深淵的茶猿。我一直擔心再和它撞上,可走出幾百米後,竟看到它趴在山岩下,身上積滿了白雪。李小北怕茶猿使詐,於是捏了個雪球砸過去,可那隻茶猿什麽反應都沒有。我發現雪地上有些橙子色,山岩上也有橙子色,心說不會吧,難道這隻茶猿自己撞牆自殺了。


    李小北鬆開扶著梅子茶的手,奔過去掃開白雪,然後幸災樂禍地望向我們,說道:“哈哈,它真的死了!”


    我看梅子茶像個不倒翁一樣,趕緊扶穩他,這時李小北說:“那條在雪霧裏飛的東西是什麽,像條大蛇一樣,難道真有會飛的蛇嗎?”


    我看著大茶猿的屍體,琢磨了一會兒,覺得它可能真的是自殺的。那條能上天入地的蛇影絕非善類,這麽凶猛的茶猿不是被逼得躲入水內不敢現身,就是被逼到撞牆自殺。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別和蛇影真身碰麵,否則也隻能赴這隻茶猿的後塵了。


    木清香終於生了惻隱之心,對梅子茶說:“前麵可能會更危險,不如出了山穀後,你先找一處安全的地方待著。我們取到藥了,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我一聽這話就心說,完蛋了,這女人來真的,看來前麵會越來越危險。我們這群人的運氣一向不好,那條天蛇之影肯定會是攔路虎,說不定就要全軍覆沒了。可梅子茶不肯,聽了這話就不讓我扶了,硬撐地站直身子,死都要一同前往。


    木清香隻勸一次,沒勸第二次,梅子茶既然執意前望,誰也攔不住他。這種時候不適合假惺惺,我們稍作停留又繼續往前走,漸漸地山穀出口就在不遠處了。根據皮製地圖記載,我們穿過山穀以後,應該會看到第二個路標。那是一個古磚小道,盡管現在下了雪,但這種古磚小道不難找,隻要它還沒被別人挖走。


    在雪穀裏走了近一小時,出口終於就在眼前了,所幸前無虎豹,後無豺狼。山穀外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昨天的大雪都不能將它覆蓋,放眼望去竟然還有一片片碧綠點綴著。森林盡頭籠罩著很大的一團濃霧,陽光無法穿透,激起了三道彩虹。在雪天裏能看到這種景象,這樣的機會恐怕少之又少,我們不禁覺得詫異。更為古怪的是,那道霧氣裏好像有數條蛇影在飛舞。如果皮製地圖的記錄沒有錯,那麽深山大宅就在這片森林的盡頭,也就是在那團蛇影飛舞的濃霧裏麵。


    我見狀就想,該來的總會來,現在不想和天蛇之影碰麵都不成了。木清香回憶了很久,始終不記得深山大宅有會飛的大蛇。在她的記憶裏,深山大宅被籠罩在水霧裏,長年不見天日。李小北笑說,那如果不是蛇,總不會是龍吧,這年頭誰還相信世界上有龍的存在。


    森林看似生機勃勃,幽靜美麗,實則暗藏了無數危機。我們走出山穀後,遍尋古磚小道,很快就在一撥草堆裏找到了它。白雪在山穀外很薄,我們隨便踢幾腳,古磚小道就露出來了。我們看天色還早,於是鼓舞士氣,準備走入茫茫森林。可是,梅子茶卻在這時驚慌地問,天怎麽忽然黑了,剛才明明還是白天。


    李小北正在喝酒,放下壺子後就說:“現在天可亮了,老梅,你別開那麽無聊的玩笑,好嗎?”


    “現在天真的黑了,快點燈,快把風燈點著!”梅子茶著急地催道。


    我到梅子茶的話,與木清香對視一先,然後心說壞了,這位老哥不會那麽倒黴,真的眼瞎了吧!可我們三人還是好好的,除了不能透視,哪樣都沒有問題。我奇怪地看著梅子茶,很納悶他的眼睛瞎了,為什麽我和木清香、李小北的眼睛卻安然無恙。


    卷五《蒙頂神香》 34.茶馬古道上的龍門陣


    梅子茶兩眼呆滯,暗淡無光,八成真的瞎了。我苦歎一聲,怕什麽來什麽,這就要到深山大宅了,竟又生意外。李小北把圓鼓鼓的背包丟到雪地上,攙著梅子茶坐下,然後問他除了眼睛還有哪裏不舒服。剛才墜入寒潭,梅子茶傷痕累累,若真要計較起來,他全身都不舒服。


    我猜測道:“會不會剛才掉下深淵,頭受傷了?我聽說,腦子有淤血,眼睛會暫時失明。”


    這話是故意安撫梅子茶,免得他又想到別處去,哪知道李小北接著說:“小路,你平日裏蠻聰明的,現在怎麽傻了?這肯定是山裏有古怪,老梅和他兒子一樣,都著了魔道了!”


    木清香也不懂安慰人,反而雪上加霜地附和:“錯不了,小姨設的障礙在他身上起效了。”


    我急忙走到梅子茶身旁,拍拍他的肩膀,叫他別擔心,說不定馬上又恢複了。梅子茶到底是條漢子,慌了陣腳隻是暫時,很快又雄赳赳地站起來,想要第一個走進森林裏。現在又不能丟下梅子茶一個人在這裏,送他出山還要回去麵對茶猿,唯一的選擇就是帶著他一起走。我們隻有四個人,分開了會削弱力量,弄不好全都栽在山裏。


    森林在幾座山間,不算太大,若森林裏很太平,最長兩天就能走到盡頭了。幾經斟酌,我決定帶梅子茶同行,出狀況時多加照顧他就成。梅子茶進山涉險皆因救子,木清香與此脫不了幹係,思量片刻,她也隻能讓梅子茶沿途跟著。我回憶在山穀中的情形,除了墜落深淵,與梅子茶時刻在一起,不禁地擔心自己也會失明。


    梅子茶感覺我們的心情,很看得開地拍胸脯說失明沒什麽,性命尤在才是最重要的。他兒子失明了這麽多年,他早想體會兒子的痛苦,今天總算如願了。末了,梅子還催我們快進森林,要不天就黑了。我們不再假情假意地客氣,又一次整裝出發。與此同時,木清香折斷一根結實的樹枝,遞給梅子茶,做為探路之用。


    山穀的出口在一處山崖上,因此我們才能登高望遠,看到森林的盡頭處。要進入森林,還得順著古磚小道從山崖走下去,這樣才能轉道森林。眺望遠處,重岡迭嶺,延袤千裏,古木交翠掩映,卻透露著一股邪氣。自古道:山高必有怪,嶺峻能生妖。我一邊走一邊望向茂密的森林,惟恐還有更厲害的妖物等著我們。回首望去,山穀裏恢複了平靜,深淵裏再無東西爬出來,這使得我們終於鬆了一口氣。


    古磚小道從山崖邊上蜿蜒向下,途中偶爾又攀勢走高,旁邊沒有任何護欄,一個不小心就會摔下去。離開山穀出口後,古磚小道就越來越窄,別說兩人並排走,就是一個人橫著走都吃力。李小北忍不住酒癮,又灌了幾口,我見了就提醒他別喝了,以免腿腳打顫,跌死在荒山野嶺裏。


    李小北蠻不在乎地說:“死有什麽好怕,十八年後又是一條漢子!”


    我笑說:“這可不一定,萬一你投胎到泰國,也許下輩子就是人妖了,當然也可能是個娘兒們!”


    木清香這一次沒再縱容,隨著我一起勸道:“這裏地勢險要,還是別喝了。”


    李小北很聽話地收起酒壺,靠著山岩走在最前麵,古磚小道漸漸上升,穿入雲霧之中。這條古道修得很古怪,不過這裏的山勢奇險,也隻能這樣繞下去。這邊的山崖處處驚險,一處山穀後地勢抬高,直接爬下去太危險了,不死也要缺胳膊斷腿。


    我們四個人前後慢行,本想把梅子茶放到中間,但他說什麽都不肯。今時不同往日,梅子茶已經瞎了,即便手握拐杖,不靠人攙扶的話,根本不可能走下去。我磨破了嘴皮子,梅子茶也不肯走到中間,執意要走在最後麵。我拗不過,無奈地依了梅子茶,但卻不知道他為什麽想要走在最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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