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慌意亂,求而不得


    隨憶剛踏進宿舍,就看到三寶圓圓的腦袋。


    “阿憶,你回來了!”三寶心虛得格外殷勤,“我一直在等你!”


    隨憶輕飄飄地賞給她一個眼神,走到桌前坐下。


    三寶心知自己罪孽深重,笑嗬嗬地湊到隨憶麵前,“阿憶,你心情不好啊?我給你講個笑話啊?”


    隨憶拿起水壺倒了杯水,沒搭理她。


    三寶見隨憶沒反應,繼續聒噪,“從前有個好孩子叫三寶,然後有人欺負三寶,後來這個人死了。”


    “……”三個人冷得直發抖。


    “嘿嘿,”三寶把圓圓的臉湊到隨憶麵前,恬不知恥地問,“好笑嗎?”


    “撲哧!”隨憶笑出來,攤上這種二貨室友她能有什麽辦法?


    三寶拿起隨憶放在桌上的宣傳單,“咦,這是什麽啊?校園知識大賽?哇,冠軍可以拿好多銀子啊!”


    妖女敷著麵膜湊過來看,“我也去我也去!”


    “你?”三寶很嫌棄地看了妖女一眼,“你還是算了,你這張臉、這身材太膚淺,和咱們這所百年名校深厚的文化底蘊不符。如果你得了獎,人家會質疑這是選才還是選美!”


    何哥點頭,“說得有理。”


    “我有內涵的好吧!”妖女不服氣,抬頭挺胸和三寶、何哥對峙。


    何哥指指妖女的胸前,“我們隻看到你的胸……”


    妖女氣急,摘了臉上的麵膜質問:“你們摸著良心說,我沒才嗎?哎,三寶你摸哪兒呢?你摸我胸幹嗎?!”


    三寶的手被妖女推開,她占了便宜還不樂意,“你不是讓我摸著你的良心說嗎?”


    妖女麵容抽搐,內心抓狂,“我讓你摸著你的良心!再說你摸的是胸,不是良心!”


    “好吧好吧,我不摸了。”三寶終於放棄,轉臉又揚揚得意,“你以為容量大就有內涵了!那句話怎麽說來著,量變引起質變!憑胸而論,我覺得我更適合去!”


    隨憶、何哥麵容扭曲,齊聲抗議,“三寶,我們就不能換個衡量標準嗎?”


    妖女看看自己,又看了看三寶,攤攤手認輸,“好吧,憑胸而論,你贏了。”


    三寶立刻歡呼,隨憶微笑著總結陳詞道:“其生雖有涯,而猥瑣則無邊。”


    果然從第二天起,三寶就開始做各種準備,整天戴著耳機,嘴裏嘰裏咕嚕的。


    隨憶看了眼講台上照本宣科、連標點符號都不落下的年輕老師,歪頭看了眼三寶,問何哥:“她在說什麽啊?”


    何哥搖頭,碰了碰三寶,“哎,你在幹嗎?”


    三寶摘下耳機,一臉嚴肅,“我在練習dongbeilish八級。”


    何哥疑惑,“你什麽玩意兒?”


    三寶繃著臉,猶豫良久,很不屑隨憶和何哥的智商,模模糊糊地哼出幾個字:“……東北話八級。”


    隨憶、何哥低頭祈禱,上帝啊,你快收了這個妖孽吧!


    當天晚上,妖女回到寢室便看到三寶對著電腦嘰裏咕嚕地念著什麽,看到妖女進來,張著嘴思考了幾秒鍾生硬地問:“你去哪兒撒?你爪子去了?”


    妖女頓住,皺著眉,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著三寶,“你說的什麽鳥語?”


    三寶清清嗓子,“渝語。”


    妖女一臉迷茫地湊近,“什麽語?”


    隨憶摘下耳機,淡定地解釋道:“就是重慶話。”


    妖女鄙視之,“重慶話就重慶話,還渝語!”


    三寶辯解,“重慶簡稱不是渝嗎!這樣講比較洋氣啦。”


    妖女後知後覺地發現隨憶、何哥兩個人都塞著耳機,“她是不是用所謂的‘渝語’轟炸你們一晚上了?”


    何哥點頭,“是的,自從她用‘沒得’、‘要得’、‘沒得撒子得’騷擾了我和阿憶一晚上之後,我現在基本不敢隨便開口亂說話。所以她尋找新的轟炸目標很久了,簡而言之就是,她等了你一晚上了。”


    妖女愕然,看了三寶一眼,眼看著三寶奸笑著湊過來,極快地轉身,“我想起來了,我有本書落在隔壁了,我去拿下!”


    說完,旋風般而去。


    初賽基本上是看報名表,填得認真的基本上都過了。幾天後,隨憶和三寶便接到通知,順利通過了初賽。


    複賽是筆試,隨憶做完了試題,微微斜著身子讓身後的三寶借鑒。


    午後,陽光正好,隨憶又恰好坐在窗邊,暖暖的陽光照下來,她昏昏欲睡。


    蕭子淵和溫少卿從隔壁教室巡考走出來。溫少卿一臉不情願,捏著胸前的工作證,“巡考?虧你想得出來!”


    “多謝誇獎!”蕭子淵微笑著歪頭致意。


    溫少卿還想說什麽,就看到蕭子淵停在原地看著某個方向笑。他順著視線看過去便明白了,然後戲謔著開口:“怪不得呢,你自己來放水就好了,非拉著我幹什麽。”


    蕭子淵坦白動機,“一個人目標太明顯,找個人分散下注意力。”


    溫少卿眯著眼睛忍無可忍,蕭子淵一臉恬淡地和他對視。


    “蕭子淵!”溫少卿少見地咬牙切齒。


    “嗯?”蕭子淵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我媽媽和你媽媽是同胞姐妹,而我又比你大三個月,按理說,你該叫我一聲表哥。”


    溫少卿把臉轉向一邊,“你做夢!”


    “哎,”蕭子淵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真懷念當年那個跟在我屁股後麵叫我表哥的臭小子啊!”


    “蕭子淵!”溫少卿罕見地奓了毛。


    那天午後,據路人說,第一次見到清風明月的蕭子淵出招將溫潤如玉的溫少卿撩撥到發狂,並且得知兩人竟然是表兄弟的關係,紛紛感歎基因果然很重要。


    片刻之後,兩個人收拾好情緒,把手言歡一起進了另一間教室巡考。


    蕭子淵站在講台上看著睡得正香一臉慵懶的隨憶,嘴角輕揚。當年那一場競賽,她是不是也這樣和他坐在同一間教室裏,做完了試卷就開始蒙頭大睡?


    當年如果他沒有睡覺,而是環視一下,是不是就能看到年少的小隨憶?那個還帶著嬰兒肥的小姑娘?


    陽光下,她的側臉白皙晶瑩,連絨毛都帶著金色,柔軟可愛。


    蕭子淵放在褲兜裏的手指動了動,忍住上前觸摸的衝動。


    他忽然想去她的故鄉看一看,看一看那以小橋流水、才子佳人出名的地方,看一看到底是什麽樣的水土養育出了這樣一個女孩。


    蕭子淵環視了一下整間教室,和溫少卿對視一眼,兩人很快離開。


    隨憶打著哈欠出了教室,然後就感覺到三寶使勁碰她。她迷迷糊糊地看三寶,三寶一臉猥瑣地笑,邊笑邊用下巴示意某個方向。


    蕭子淵站在教室前的連廊處,背著光,白色襯衣外罩了件灰色的開衫,下身同色係的休閑褲,更顯英俊不凡。過往的人不斷看過去,認識的衝他打招呼,他便微笑著點頭。


    三寶興奮得上躥下跳,“剛才你睡著了,蕭師兄來巡考,他真的是踏著陽光走進來的啊,看得我春心蕩漾啊,最見不得高高瘦瘦的男人穿這種開衫了,帥死了!你看蕭師兄的腿好長啊……”


    耳邊還是三寶激動不已的感歎,隨憶愣在原地,直到蕭子淵微笑著看過來,很快開口叫她:“隨憶。”


    他整個人站在金色的陽光裏,清俊的五官舒展開來,笑得柔情四溢,那聲隨憶像是穿過流逝的時光傳到她耳中,低沉悅耳。


    大概是看她不動,蕭子淵主動走了過來,卻是先看向三寶,還沒開口,三寶就舉起雙臂,“不用開口,我懂的,閑雜人等退避三舍,我馬上消失。”


    隨憶很快回神,收拾好表情笑著問:“蕭師兄找我有事?”


    蕭子淵遞給她一本國家地理,隨憶狐疑著接過來,一臉疑惑地看過去。


    蕭子淵抬腿往外走,“這本雜誌不錯,拿來給你看看。”說完還特意回頭看了眼隨憶,交代著,“好好看。”


    隨憶抱著雜誌回到寢室還是沒想明白,蕭子淵怎麽會無緣無故地拿了本雜誌給她看呢?


    三寶坐在電腦前衝她笑,極盡猥瑣之能事。


    隨憶無奈,“不是你想的那樣!”


    三寶更開心了,“我什麽都沒想。”


    “……”隨憶無語。


    午睡之後,隨憶起床猛然看到床頭的那本雜誌,恍然大悟:大神說過要放水的啊!為了不辱使命,隨憶捧起雜誌仔細看起來。


    三寶靠著極佳的眼神和隨憶一起進了決賽,出決賽名單的那天,班裏的群閃個不停。


    某班長:隨憶和任爺進決賽了!我們到時候去給你們加油啊!


    眾人響應:恭喜恭喜啊!


    隨憶站出來:多謝。


    三寶出場:同喜同喜,還要多感謝我的好眼神和阿憶的遮擋麵積小。


    某妖女:有良心的人一定會請她吃飯,並強烈要求全班作陪!


    眾人再次熱烈響應:同意!


    群眾甲:去川香樓吧!


    群眾乙:當然是去吃小龍蝦啦!


    群眾丙丁戊己庚辛討論開來。


    去吃自助吧!


    還是火鍋好!


    何哥總結:那就今天晚上在校門口見吧!


    三寶插不上嘴:……


    然後從電腦前離開撲向妖女、何哥,“紀思璿,何文靜,我恨你們!”


    隨憶笑眯眯地看著三個人廝殺,最後三寶寡不敵眾敗下陣來,趴在隨憶腳邊求安慰。隨憶一邊曬著太陽看書一邊順著三寶的毛,這讓她想起家裏鄰居家那隻總是在午後呼呼大睡的老貓。


    決賽在學校禮堂舉行,人氣很旺,分兩天,抽簽決定順序,三寶是前一天,隨憶是最後一天。


    四個人到現場的時候裏麵已經擠滿了人,很是熱鬧。


    隨憶、妖女、何哥坐在位置上百無聊賴地等著三寶出場,看著台上青春洋溢的少男少女,妖女感歎道:“這是年輕人的天下啊,請問我們到底是為什麽要來啊?”


    何哥沒精打采,“我也想知道我們為什麽會參加這種活動,以前學校也有的啊,怎麽以前不參加,現在都老了卻來參加?”


    始作俑者隨憶心虛,思索片刻回答:“為了錢?”


    何哥、妖女恍然大悟,“bingo!原來是這個原因,你不說我都忘了,冠軍多少錢來著?”


    何哥低頭去包裏翻,“等我找找宣傳單啊。”


    “嗯,快找……”


    逃過一劫的隨憶輕輕吐出一口氣,肯定不能告訴他們是蕭子淵缺零用錢了。隨憶往前排評委席瞄了一眼,蕭子淵正垂眸把玩著手機,冷峻的側臉在燈光下幾近完美。他偶爾抬頭看一眼台上,打分的時候隨意寫個數字便遞過去。


    忽然,他微微轉頭,麵無表情地往這邊掃過來,隨憶來不及躲閃,和他的視線撞了個正著,不過短短幾秒鍾,他很快轉了回去,繼續低頭看手機。


    隨憶拍拍胸口安慰自己,中間隔了那麽多人呢,燈光也暗,他不一定看到自己了。


    幾秒鍾後,隨憶的手機振動,打開一看,是蕭子淵的短信,隨憶抖著手點開。


    好看嗎?


    隨憶崩潰,偷窺被抓包,她該怎麽回?


    寫了刪,刪了寫,最後終於發了出去:人太多了,沒看清。


    蕭子淵很快回複:我是說那本雜誌。


    隨憶抓狂,把手機扔回包裏,臉紅起來,怎麽現在蕭子淵越來越喜歡調戲她了?


    蕭子淵許久等不到答複,她應該又窘迫又惱怒吧?收起手機,蕭子淵看向舞台,眼前卻是那張紅彤彤的小臉,他不自覺地唇角淺揚。


    旁邊人看到他笑,愣了下,試探著問:“這個選手挺有意思的哈?”


    蕭子淵點頭,似乎是在回答他,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是挺有意思的……”


    更有意思的卻在後麵,整個比賽的高潮在三寶上台時毫無預兆地洶湧而至。


    男主持拿著卡片微笑著讀題:“請問京劇《貴妃醉酒》是哪位名旦的代表作?”


    三寶站在舞台中央想了想,信心滿滿地回答:“李玉剛。”


    主持人愣住,舞台下麵安靜了幾分鍾後便開始哄笑。


    隨憶、妖女、何哥滿臉黑線。


    男主持大概也沒遇到過這麽脫線的姑娘,不過很快反應過來,“任同學真是幽默,這題就算了,我們換下一題,請簡述一下,屈原為什麽會投河自盡?”


    三寶一臉猥瑣地回答:“因為……楚懷王移情別戀。”


    “三寶……”三個人驚呼一聲,再次黑線,她當這裏是寢室嗎,這麽口無遮攔?


    下麵的觀眾早就轟動了,炸開鍋一般喧鬧。


    男主持黑著臉,看著三寶問:“你是來砸場子的嗎?”


    三寶一臉嚴肅認真,“我說的是真的!你不知道啊,那我給你具體講講。屈原和楚懷王本來是一對,據我分析,楚懷王應該是攻,屈原是受。但這個時候公子子蘭就嫉妒了啊,他也一直默默愛著楚懷王啊,於是勾搭上了鄭袖。鄭袖也冤,自己這麽個美人竟然敗給一個男人,於是兩個人一拍即合,至於怎麽勾搭大家都明白吧,重臣和後妃不得不說的故事嘛。兩個人一起誹謗屈原,楚懷王漸漸就移情別戀和公子子蘭在一起了……在這個事情之後,鄭袖看著被拋棄日漸消瘦的屈原漸漸由同情變為愛慕,可屈原心裏隻有楚懷王一個人,而楚懷王卻見一個愛一個,男女通吃,屈原終於傷心不過投河自盡了。頃襄王很有可能是屈原的骨肉。”


    主持人徹底懵了,“這……你這都是從哪兒聽來的?”


    三寶竟然還很得意,“我自己總結的啊。啊,對,還有阿憶給我講的。”


    隨憶隻覺得五雷轟頂、萬念俱灰,在心裏默默發誓,這輩子再也不會給三寶講野史了。她能把所有的野史串成一個故事,太逆天了。這是一個三觀崩碎又重建的夜晚。


    至此,全場的氣氛衝向頂峰,下麵的哄笑聲和討論聲越來越大,紛紛打聽這個姑娘是誰。


    專門前來加油的某班全體成員紛紛表示不認識此人,撇得一幹二淨。


    最後三寶被轟下台,坐回了隨憶身邊。


    隨憶、妖女、何哥很一致地往遠離三寶的方向挪了挪。


    三寶一臉的不高興,憤恨不平地問:“為什麽把我轟下來!”


    隨憶小聲回答:“因為你口味太重了。”


    三寶拿下巴朝著妖女的方向點了下,“我和妖女不一樣,我的人生格言是不以風騷驚天下,但求口味重世人。”


    妖女早已五體投地,雙手抱拳,“恭喜你,成功了,從今天開始你會紅遍整個x大,無人能敵。”


    當晚的比賽結束之後,三寶還是憤憤不平,耷拉著臉。


    妖女、何哥哄了半天也不見她情緒好轉,隨憶看了眼時間建議道:“我們去後門吃個消夜?”


    妖女、何哥本以為三寶會沒心情,誰知她下一刻就原地複活滿血狀態跳起來,一臉雀躍,剛想開口又停住,一臉害羞,“不要了,不要浪費錢啊,我也不是很餓了,要不我就去吃兩份擔擔麵吧,不吃別的了。”


    妖女早已無語,“兩份……不吃別的了……你也不怕撐著。”


    何哥雙眼無神地看著漆黑的天空,無力地感歎道:“我怎麽會和這種吃貨走在一起啊?”


    隨憶特意退開一步拉開距離,微笑著回答:“因為……貨,不單行。”


    何哥反應過來後轉頭找同盟,“妖女……她又黑我們。”


    妖女一臉淡定自然,早已習慣,“她哪天不黑我們?”


    何哥投降,“好吧。”


    三寶則沉浸在去吃消夜的喜悅中。當晚她叫的兩份擔擔麵和其他三人的麻辣燙紛紛落入她的肚中,回去的路上她一掃剛才的沉悶,一路蹦躂著回去了。


    第二天隨憶上場,她聽到第一道題就睜大了眼睛,很快掃了一眼台下坐在第一排的蕭子淵。


    他麵容淡然,嘴角卻勾起一道好看的弧線,很自然地和她對視著。


    接下來幾道比較偏的題目幾乎都出自蕭子淵給她的那本雜誌。本來一路都很順利,可隨憶沒想到,最後和她爭冠軍的竟然是喻千夏。


    看著舞台中央站著的兩個人,蕭子淵的眉頭輕微皺起,問身旁的人:“怎麽沒聽說喻千夏參加?”


    溫少卿也是一臉疑惑,轉頭問了下負責人,然後附在蕭子淵耳邊回答:“說是昨天才加進來的,大四學姐嘛,快畢業了,又是學生會的,不好推就加進來了。喻千夏還是有這個麵子的。”


    學校裏的老師評委和他們隔了幾個人,一個平時和他們比較熟的老師探身過來笑著調侃道:“子淵眼光不錯啊,兩個都是才女。”


    蕭子淵淡淡地笑了下,溫少卿在旁邊無聲無息地幸災樂禍。


    台下不少人都聽說過他們三個人的傳聞,所以台下充斥著歡呼聲和尖叫聲,氣氛高漲,而蕭子淵又恰好是評委之一,頗有二女爭夫的意味,圍觀者顯然比當事人更興奮。


    蕭子淵眉目沉靜,抬眸看著台上,食指彎起輕輕敲著桌麵。


    男主持明顯也有些激動,“好,接下來的幾道題都是帶著我們x大特色的,身為x大的學子可不能答錯喲。”


    隨憶覺得無趣,無非是一些學校曆史、師生趣事方麵的問題。


    “請問大屏幕上哪一位是學校第一任校長?請喻千夏回答。”


    喻千夏自信滿滿,“我選a。”


    “回答正確,下一題,請問外語學院最受歡迎的miss liang的口頭禪是什麽?”


    隨憶想起那個思想、行事怪異的女老師,笑,“who tamade care啊!”


    “回答正確!最後一題,請看大屏幕,問這張手的合影裏,哪一隻是四大貝勒之首蕭子淵的手?請隨憶回答。”


    隨憶臉上的笑容有點兒僵,盯著圖片開始走神,那一刻她真的有點相信緣分天注定這回事。原來她真的可以一眼認出蕭子淵的手,不用尋找任何特征,隻靠著感覺心裏便有了答案,似乎腦中還存留著他手心的溫度,可是……


    現在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開她和蕭子淵的玩笑了,雖然都是善意的,但……也是察覺到了什麽,現在的局麵不是她可以掌控得了。如果現在她在大庭廣眾之下真的認了出來,怕是更添了曖昧……


    還有她在蕭子淵家裏看到的那份offer,他馬上就要出國了,他們之間尚未挑破的感情經得住異國戀嗎?蕭家的家世地位會接受單親家庭嗎?蕭子淵以後要走的路……


    他們之間隔著的豈止是千山萬水?


    她終究不會留在這裏,她和蕭子淵也不會是同路人。


    隨憶平靜的臉上有一絲動容,緊抿著唇提了一口氣,“左邊第……第三個……”


    主持人臉上明顯閃過一絲惋惜,開口提示道:“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隨憶苦笑著看他,“不改了。”


    男主持帶著惋惜,“很可惜,答錯了。現在請喻千夏回答,請想好了再回答,如果你答對了這一題就是冠軍!”


    喻千夏麵帶微笑,絲毫沒有猶豫,“左邊第二個。”


    男主持好奇,“為什麽這麽肯定?”


    喻千夏的聲音中毫不掩飾地帶著得意和自豪,“因為這張照片是我照的。”


    台下曖昧的起哄聲此消彼長。


    溫少卿轉頭看了眼蕭子淵,他依舊麵無表情地盯著前方舞台上的某個身影,看不出什麽,隻是下頜的曲線越發剛毅鋒利,很快便起身走了。


    男主持笑著掌控場下的氣氛,“大家不要太激動,我們來看看答案吧。”


    大屏幕上給出了合影的全圖,左邊第二個果然是蕭子淵。


    台下靜了幾秒鍾,討論聲再次響起。


    主持人看著這個聰慧的女孩子,“非常遺憾,請隨憶先回後台休息。”


    隨憶微微笑著,又轉頭看了一眼大屏幕,往後台走去。


    他的手修長有力,溫暖幹燥,這世上芸芸眾生再不會有第二個人能給她那份感覺,她怎麽會認錯。


    蕭子淵翻著手裏的比賽流程和題目,原定的最後一題不是這道題,被人改過了。但即使被人改過,她也不該答錯。她明明心裏有了答案,那一刻眼裏有痛苦有掙紮,最終還是在出口的時候選擇了放棄。


    知道她與世無爭,知道她不會和別人搶任何東西,隻是沒想到他也在她可以拱手相讓的範圍內。


    蕭子淵的呼吸加重,不斷起伏的胸膛泄露了他心底的怒氣。


    隨憶沒回後台,而是直接出了禮堂。


    蕭子淵不知何時退到了禮堂最後排的陰影裏,靠著柱子一言不發,眉目間冷峻不退,卻依舊勾著嘴角。


    林辰猶豫良久,還是上前拍拍他,“隨緣吧,我這個妹妹沒有那個福氣。”


    蕭子淵忽然抿起唇不發一言,臉色少見地難看。


    林辰歎了口氣,一抬頭就看到站在台上領獎的喻千夏,她直直地看著蕭子淵的方向,沒有任何掩飾。


    又是一對癡男怨女。


    林辰無奈地搖搖頭走開了。


    從禮堂出來,三寶、妖女、何哥憤憤不平,“怎麽能出這種題呢!真是的!阿憶,沒關係的!”


    隨憶從台上下來後就異常沉默,三個人以為她輸了比賽心情不好。


    隨憶一臉不在意地笑,“沒關係啊,真的沒關係。”


    三寶有些顫抖,“阿憶,你還是不要笑了……我不要你請海鮮大餐了。”


    隨憶沒像以往一樣和她鬧起來,而是笑了一下又陷入了沉默。


    從前的喻千夏總是一副大姐姐的樣子,今天卻忽然在大庭廣眾之下站到了她的對麵,無非是想用行動告訴她——我和蕭子淵認識這麽多年,他什麽事我不知道,你們才認識多久,你憑什麽和我爭?


    高手出招就是非比尋常,不會哭哭鬧鬧,不多說一句話,直接用行動擊敗你。可喻千夏卻不知道,她根本不會跟她爭,她從頭到尾都不是她的競爭對手。


    身邊到處都是從禮堂出來的學生,還在討論著剛才的比賽,恰好她們前方兩個女孩子正討論得熱烈。


    “真是巧啊,竟然是那兩個人爭冠軍,偏偏蕭子淵還是評委。你們說,蕭子淵到底喜歡哪個?”


    “不是說前段時間‘畢業杯’,蕭子淵當眾默認隨憶是他女朋友嗎?態度那麽明顯。”


    “是女朋友怎麽會連男朋友的手都認不出來?而且你看,喻千夏說那張照片是她照的時那麽得意。”


    “也是,你說,喻千夏和蕭子淵是很多年的同學了吧,這次又贏了比賽,會不會就此翻身?”


    “這你就不懂了吧,俗話說賭場失意,情場得意。”


    “不過話說回來,兩個人相比,我還是比較喜歡隨憶。”


    “……”


    兩個人越走越遠,聲音也越來越模糊。


    妖女碰碰隨憶,“不用在意她們說什麽。”


    隨憶點頭,一臉豁達,“我不在意。”


    走到寢室樓下,四個人整齊地停住。


    妖女、三寶、何哥一臉不自然地笑打招呼:“蕭師兄。”


    然後齊聲對隨憶說:“阿憶,我們先上去了。”


    隨憶皺眉歎氣,真沒義氣。


    蕭子淵站在樓前,不知已經等了多久。他的身影被燈光拉得長長的,在夜色中更顯清瘦,而他的臉上也是一片清冷。


    隨憶看到他的時候竟然覺得心虛,站在原地不動,兩個人隔了幾米的距離陷入僵持。


    最終還是蕭子淵走近幾步,站在隨憶麵前,靜靜地看了她許久才緩緩開口,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


    “林辰總是誇你聰明,可我不知道,你到底是真聰明呢,還是真傻。”


    他的聲音縹緲空曠,似乎隻是感歎。


    隨憶忽然有些難過,心底深處竟然有種撕裂般的疼痛蔓延開來,她咬咬唇,“蕭師兄,我隻是個普通的女孩兒。”


    蕭子淵聽完沒再說話,很快轉身走了。


    隨憶臉唰的一下白了,看著越來越模糊的身影,定在原地,許久之後緩緩開口,聲音嘶啞,“蕭子淵……”


    當晚隨憶失眠起身去衛生間,卻發現陽台上站了個人,走近了才發現是妖女。


    “思璿?”她輕聲叫了聲。


    妖女轉頭一笑,傾國傾城,“阿憶,你有多久沒叫過我的名字了?可我還是覺得叫妖女比較親切。”


    隨憶把手裏的衣服披到她身上,覺得她有些反常,“你怎麽了?”


    妖女臉上笑容未變,聲音輕快,“我和喬裕……不能一起出國了。”


    隨憶愕然,在她心裏,無論別人怎麽樣,喬裕和妖女是一定會在一起的。


    “怎麽了?不是學校都申請好了嗎?你去他的學校交流一年,回來畢了業,再過去讀研究生。是學校出了問題嗎?”


    妖女搖頭,“是他家裏的問題,他不會出去讀研究生了。我是最近才知道他是喬柏遠的兒子,他父親已經給他安排好位置了,一畢業就會過去,以後……會一路高升吧。”


    妖女說完又開始笑,“他竟然是喬家的孩子……哈哈……”


    隨憶隻覺得難過,“他同意了?”


    “本來是不同意的,可不知道他父親說了什麽,他還是同意了。”妖女眼裏都是痛楚,刻意壓低的聲音顫抖著,“我們說好一起拿普裏茨克建築獎的,可是他竟然同意了……”


    隨憶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一切話語在此刻聽來都是蒼白無力的。


    “那你們以後怎麽辦?”


    “以後?”妖女深吸了口氣,“以後會越來越遠了吧?他做他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那你還出去嗎?”


    妖女忽然轉過頭,淚流滿麵,“出去!我為什麽不去!那是我們的夢想!是他先放棄的,我自己也會去實現它!我一畢業就走!”


    隨憶替她抹掉眼淚,“生在那種家庭,他也身不由己。”


    妖女狠狠地抹掉眼淚,“我不怨他,我隻恨我自己當初為什麽要招惹他,白白讓自己痛苦!”


    別人都說此女如妖,甜到憂傷,他們卻不知道妖女雖然整天喜歡調戲人,卻是最死心眼的那種人,一旦入了眼便會上了心,寧死都不會回頭。


    可敬也可哀。


    隨憶躺回床上卻再也沒了睡意,喬裕和妖女是不是上天對她的警示?這不是活生生的例子嗎?妖女說得對,當初不該開始,不開始就不會有現在的痛苦。明知不會有好結果,為什麽還要開始?


    也許她今天做的一切是對的。


    畢業季很快來臨,學生會組織給大四的學長學姐開歡送會,去ktv唱歌。


    隨憶和妖女到的時候,已經坐滿了人,隻有喬裕身邊空了兩個位置,有熱心人招呼兩個人坐過去。


    妖女倒也不在意,拉著隨憶坐了過去。坐下後妖女也沒什麽異常,隻是對喬裕不理不睬。


    可隨憶就有些不自在了,她坐下後才發現旁邊是蕭子淵,剛才他坐在角落裏,燈光又昏暗,她沒看清,坐下後才發現不對勁,不自覺地往妖女那邊貼了貼。


    她想起去年的聖誕節,那個時候妖女和喬裕的關係剛剛公開,兩個人羞澀甜蜜,而她則坐在蕭子淵身邊,兩個人暗度陳倉。景似人不同,不過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隨憶偷偷瞄了蕭子淵一眼,他神色如常,看不出什麽,連眼角餘光也沒給她一個,真生氣了吧?


    隨憶邊想著邊往另一邊看了一眼,喬裕倒是和妖女如出一轍般地冷著臉。


    唱歌的,喝酒的,玩遊戲的,包廂裏熱鬧非凡,隻是熱鬧很快被打斷。話筒不知什麽時候傳到了喻千夏手裏,她點了首歌就站到了房間中央。


    眾人紛紛歡呼,停下來聽喻千夏唱。


    喻千夏微笑著看著某個方向,脈脈含情,伴奏聲一起,眾人忽然安靜下來。


    莫文蔚的《他不愛我》。


    我知道他不愛我


    他的眼神說出他的心


    我看透了他的心還有別人逗留的背影


    ……


    隨憶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看過的那個視頻,馮德倫和徐若宣戀情公開的那天晚上,莫文蔚一個人在演唱會上偷偷地流淚,用力地唱:他不愛我……


    隨憶清楚地記得莫文蔚邊唱邊流淚,臉上還用力地保持著笑容,那種笑容讓人心疼。


    隻可惜馮德倫和徐若宣也沒有走到最後,戀情隻持續了短短的兩年,他最終和舒淇走進了婚姻的殿堂。而莫文蔚也嫁給了初戀男友,身披婚紗的她笑得幸福甜蜜,他們終於各自擁有了自己的幸福。


    隨憶抬頭去看喻千夏,希望她也能擁有自己的幸福。


    蕭子淵自始至終都麵無表情地坐著,慵懶冷漠,垂著眼簾。


    眾人看出門道,紛紛起身離開。隨憶剛想站起來就被蕭子淵抓住手按下去,他轉頭認真地看著隨憶,斑斕的燈光下,他臉上的鄭重是從來沒有過的。


    他的聲音在紛雜的音樂聲中清明通透,衝擊著隨憶的耳膜,“之前我問你,是關心我還是關心師兄,你想好了嗎?我以為我是清楚的,但現在我分不清,你我之間到底是友情,還是錯過的愛情?”


    隨憶漂亮的眸子裏忽地一閃,明明是不相關的話題,為什麽蕭子淵偏偏在這個時候重提?她和蕭子淵之間的種種,第一次被正式冠上“愛情”兩個字。


    隨憶垂眸沉默,心怦怦直跳,頭皮發麻,終於鼓起勇氣看向蕭子淵,嘴唇張了張,最終還是在他越來越深、越來越冷的目光中沉默下去。


    他的眸子漆黑,像一團化不開的濃墨,讓隨憶想起小時候外公書桌上的陳年老墨塊,滴點水磨出來的墨黑亮明媚,黑得那麽徹底,那麽動人,又像無底的深淵,吸引著她錯不開目光,隻能束手就擒落入無底的深淵。


    隻是此刻深淵裏帶著寒意,腕上的觸感也帶著涼意。


    半晌,蕭子淵淡然開口:“今天這種局麵不是我所想,但我希望你能留下,在我身邊。”


    隨憶的記憶一下子打開,那個時候她爸爸曾經對她媽媽說過類似的話,可是結果呢?結果還是他先背棄了他們的誓言,最終曲終人散。隨憶忽然慌了,急急地收回手去,掙脫開來走了出去。這次蕭子淵沒有阻攔,而是冷著臉慢慢鬆手。


    隨憶開門走出去的時候,妖女驚訝著迎上來,“你怎麽出來了?”


    隨憶一臉無辜,“屋裏有點悶,我出來透透氣。”


    喻千夏的歌聲也在門關上的瞬間停下。


    蕭子淵坐在陰影裏沒有半點不自在,好像包廂裏除了他根本沒有第二個人。


    “她的態度你也看到了,你馬上就要出國,她是不會跟你去的,你們是不會在一起的,你們是不可能相愛的。”


    蕭子淵站起來,慢慢往門口走,聲音清冷,緩緩開口:“我們之間早就說得很清楚了,我念著多年同學才在大家麵前給你留麵子,希望你自重。還有……”


    蕭子淵突然停住,轉頭看著喻千夏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在未來的一段時間裏,就算我和隨憶沒在一起,那也是分離,不是不愛。”


    說完便打開門走了出去,喻千夏的眼淚忽然滾落下來,渾身顫抖。


    眾人正不知該走還是該等的時候,蕭子淵也走了出來,神色自若,“都累了吧,早點散了吧。”


    說完便率先走了,隨憶看了眼他的背影便移開了視線。


    歡送會不歡而散。


    時光依舊流淌,隨憶和妖女卻越發沉默,三寶和何哥不敢開口,隻能默默地吃東西,不出幾日三寶的腰上就多出了一圈肉。


    她站在電子秤上尖叫一聲:“啊!我要減肥!”


    說完便從電子秤上跳下來,把零食全部扔給何哥,何哥笑嘻嘻地捧進懷裏。然後三寶便坐在電腦前製訂減肥計劃,嘴裏還嘰裏咕嚕地念叨:“四月不減肥,五月徒悲傷,六月徒悲傷,七月徒悲傷,八月徒悲傷……”


    隨憶從衛生間洗漱出來就聽到三寶在念咒,這些日子第一次主動開口:“你又怎麽了?”


    三寶欣喜若狂,“阿憶!你肯說話了!我在減肥!你看網上說每個胖紙都是潛力股,瘦下來都是美女!有圖為證!”


    隨憶瞥了一眼,循循善誘,“三寶,你發沒發現這些圖都有個共性。”


    三寶揪著頭發,“什麽共性?都是美女?”


    “明明是崇山峻嶺,偏偏減成了盆地,你說可不可惜?”說完,若有意似無意地掃了三寶胸前一眼。


    三寶立刻雙手護在胸前,躥到妖女和何哥跟前,“妖女!何哥!她又耍流氓!”


    妖女似乎也從低落的情緒中解脫出來,“她是為你好,免得你以後再想憑胸而論,但行不通了。”


    三寶一臉哀怨,“你們都欺負我!我身上的肉都會移到你們身上的!”


    某寢室又恢複了往日的歡聲笑語。


    隨憶很久沒見過蕭子淵了,她在悵然若失的同時還有些慶幸,以後她大概也不會和蕭子淵有什麽交集吧?幸虧及時刹住了車,雖然有些別扭,但時間久了總會習慣的。


    天氣漸漸開始熱了,當某一天,校園兩側的小道上聚集了賣書賣雜物的大四學長時,當畢業季的征兆越來越明顯時,隨憶的心卻忽然慌了。


    男生寢室樓。


    蕭子淵把所有的書都收拾出來,挑了幾本有用的準備帶去國外。


    留在學校繼續讀研的林辰蹭在溫少卿身邊磨他的簽名版籃球,“你就留給我吧……”


    溫少卿正在對著電腦打遊戲,心不在焉地點頭,林辰麵上一喜往屏幕上看去,“喲,又是這個id,你們有緣分啊!這麽多人,隨機匹配你們都能湊這麽多局,孽緣不淺啊。嘖嘖嘖,可惜是個男號,如果是個妹子,你們倒是可以發展一下。”


    林辰萬萬沒想到,短短的一年之後,他就為今日的一時嘴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喬裕心不在焉地收拾著圖紙,幾年的專業課下來,真的畫了不少圖,其中還有不少是妖女放在他這裏的。


    他看著圖紙上的鉛線,撫著右下角那裏的簽名,腦子裏都是他們在畫圖室的場景。他不得不承認,在建築方麵,妖女劍走偏鋒,比他這種中規中矩的更有天賦,她的作品更吸引人,和她的人一樣。


    蕭子淵拿書的時候,有兩張紙翩然而落,飄到林辰腳下。林辰撿起來順便看了一眼,很快僵住,和蕭子淵對視了一眼。


    蕭子淵並沒表現出尷尬,看著他手裏的紙,輕描淡寫地開口:“沒用了,扔了吧。”說完,轉頭出了寢室走到走廊上,喊了句,“我這裏有帶不走的工具書,誰想要來找我拿啊!”


    林辰不動聲色地收起來。


    蕭子淵還沒走回來,就聽到身後大批的腳步聲,“蕭師兄,給我留一本啊!”


    “我也要一本!”


    寢室裏很快堆滿了人,鬧哄哄的,林辰看著站在人群中間淡笑的蕭子淵,卻覺得他是那樣落寞索然。


    第二天,林辰約了隨憶吃午飯,其間林辰幾次欲言又止。隨憶看在眼裏,假裝沒看到,轉移著話題。


    “快畢業了,有什麽感覺啊?”


    林辰心不在焉,“反正還留在這裏繼續讀研,能有什麽感覺。蕭子淵和溫少卿要出國留學,喬裕要工作了,和他們要分開了有點舍不得。”


    “對了,一直想問你,你怎麽不出去呢?”


    “我又不是學國際法的,沒必要,而且現在跟的這個老師是個大牛,我想好好跟他學幾年,前些年太浮躁根本沒學到什麽東西。”


    隨憶不動聲色地轉移著話題,誰知又被林辰拉了回來,“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林辰想問的話都包含在這個問題裏,隨憶想都沒想便回答:“還是以前的打算啊,等畢業拿了執照就回家啊,我媽還等著我回家孝順呢!”


    林辰又試探著問了句:“會不會因為一些人、一些事而變?”


    隨憶看著林辰,堅定地搖頭,“不會。”


    林辰沉默片刻,“你母親身體還好嗎?”


    林辰和隨憶從小相識,問一下長輩的健康狀況本沒什麽,但自從他堂姑嫁給隨憶的父親後,他的身份就有些尷尬,這個問題他也問不出口。


    隨憶的情緒也一下子低落下來,“不怎麽好。”


    直到一頓飯結束,兩個人依舊沉默著,林辰送隨憶回到寢室樓下,也不說再見,隻是站在那裏沉思。


    隨憶陪他站著,也不催促。


    良久之後,林辰還是把手裏的兩張準考證遞到隨憶眼前,“我一直到今天下午才知道,原來你們倆……”


    隨憶不明白他在說什麽,接過來看了幾眼,僵住。


    兩張發黃的紙,同一場考試,同一間考場,不同的座號,中間隔了九個號。隨憶看著準考證上考場的考號範圍,心裏算了一下,當時蕭子淵應該就坐在她的旁邊。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她和蕭子淵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有了交集。


    隨憶被嚇了一跳,“你從哪兒弄來的?”


    “他收拾東西的時候被我看見了,說是沒用讓我扔了。我覺得應該拿來給你看看。我看他的樣子,總覺得不忍心。”


    隨憶的火一下子冒了上來,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去,“林辰,當初是你主動跑來告訴我蕭子淵家世顯赫,前途一片光明,不是我可以高攀得上的,那麽現在又何必再跟我說這些?你不忍心看他,那你就忍心逼我?


    “我媽媽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我從離開家的第一天就盼著早點畢業,早點回到她身邊。我已經很努力地遠離誘惑了,現在你卻告訴我這些,讓我怎麽辦?我是狠心扔下我媽媽,還是讓蕭子淵跟我回去?蕭子淵是什麽人啊?他本就該站在眾人中間受萬眾矚目的,他願意放棄一切,跟我回到那個小鎮上默默無聞地過一輩子?就算他願意,我又怎麽忍心?


    “你把這一切都推給我,我又該怎麽辦?他不是我能要得起的,既然沒結果又何必開始?即使這些都不算什麽,蕭家那種家世,會接受我嗎?會接受單親家庭嗎?”


    隨憶隻覺得手裏的兩張紙和胸前的平安符燙得她心口疼。


    林辰語塞,巧舌如簧本是他的專業,此刻卻不知道該怎麽向隨憶解釋,“對不起,我隻是不想再看見你始終是一個人。阿憶,你怎麽了?我從來沒見過你發火……”


    隨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她自認為遇事不急不躁,幾乎沒有人和事可以讓她的情緒起伏得這麽劇烈,可似乎一旦涉及蕭子淵,她就管不住自己了。


    隨憶低著頭,“林辰,你是不是覺得我矯情?我承認我當初並不能夠阻止自己靠近他,我本以為靠得近了就可以看到彼此身上的缺點,他會忍受不了我,或者我會厭倦了他。誰知,越是靠近越發現他的好,直到有一天我才發現,我已經騎虎難下,沒辦法再抗拒他了。我心裏的恐慌越來越嚴重,我怕他會是第二個隨景堯。”


    林辰心裏一驚,馬上開口:“不會,蕭子淵絕不會是第二個隨景堯!蕭子淵的人品我敢保證!”


    隨憶苦笑了一下,“這和人品有什麽關係?隨景堯的人品不好嗎?不照樣是現在這樣的結局?愛情從來都是兩個人的事,可愛情從來都不會隻是兩個人的事。你說隨景堯不愛我媽媽嗎?可他們還是沒在一起。我們之間隔了那麽多東西,我又何必再重蹈覆轍?”


    說完便轉身上樓。林辰愣在原地,他沒想到隨憶會看得這麽透徹,可她卻不知道,理智是鬥不過愛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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