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散去之後他發現自己早就離開了重光樓被送到了一個古怪的密室裏,一晃也不知道到底又過去了多久,帝仲揉了揉額頭,苦笑自己的失態,他暗暗催動風靈認真感知方位,忽然聽見黑暗的某一處傳來一聲低低的呼喊,驚訝於這種地方這種時候竟然還有其他人在,帝仲好奇的用刀光照亮了周圍,很快一個人影就被這邊的光線吸引大步跑來,那個人氣喘籲籲的叉腰扶牆,在看清楚帝仲的一瞬間似乎是遲疑地往後退了一步,脫口:「你是誰?」


    帝仲也在打量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年輕人,明明是對方主動發出聲音在找他,現在反過來一臉緊張的看著他大氣也不敢出,少年手裏握著一個可以照明的夜明珠,很顯然是非常珍貴的東西,似乎也隱隱說明他的身份並不尋常,帝仲頓了頓,轉著刀柄主動開口:「被拖入九尾狐的幻境之前我還在重光樓,應該是被空間通道之術不知不覺的送到了其他地方,說明重光樓被改造過,你能在這裏,說明你也是他們的人,對不對?」


    韓誠警惕地看著他,半晌才咬牙回答:「你到底是誰?我以為來的是蕭千夜,怎麽他還有其它幫手嗎?」


    「千夜?」帝仲好奇地打量著他,大概猜到了對方的身份,點頭,「他本來是要過來的,不過大宗主忽然催動了霞煙山的鈴鐺,我隻能讓他先去那裏救人了。」


    「霞煙山……」韓誠緊咬牙關,用力跺腳毫不客氣地罵道,「霞煙山距離這裏來回的大半個月,如果已經催動了鈴鐺之力那根本就不可能趕得上!你們搞什麽鬼,之前我就已經告訴他那三個鈴鐺很危險了,我還把帝都城的改造圖紙一並給了他,你們該不會看不懂上麵畫的東西吧?怎麽還是讓大宗主這麽輕易就催動了?當時說得那麽信誓旦旦,還不是什麽事都做不好!」


    帝仲眨眨眼睛,已經很多年沒有被人這麽訓過的他尷尬地抿抿嘴,晃了晃手上的草環戒指,還是很肯定的回道:「我讓他過去就一定來得及,放心吧,霞煙山的鈴鐺之力並沒有完全被催動,雖然山脈會受到影響爆發地震,但我解開他穴脈的同時暗中灌入了自己的靈力,足以讓他日行千裏趕過去救人,隻要不是整座山完全塌陷,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應付,至於圖紙……他也不是專業的,頂多隨便看看就直接讓人送去給白兆霆了。」


    韓誠將信將疑地看著他,帝仲則環視了一周,問道:「這個密室有些古怪,應該是什麽非常重要的地方吧?這到底是什麽地方,你怎麽會在這裏?」」


    韓誠咽了口沫,握著夜明珠照亮了身後那麵漆黑的牆,上麵密密麻麻分布著許多奇怪的機關扳手和正在運轉的齒輪,他沒好氣地介紹道:「你知不知道剛才帝都城也爆發了強烈的地震,要不是我留了個心眼提前守在這裏,現在整個望舒城都要陪葬了!你們做事這麽不靠譜,讓我怎麽相信你們能打贏大宗主、從他手裏解救太曦列島?哼,我早就感覺關於你們的某些傳聞太過離奇,果然都是誇大虛詞,全是吹牛的吧?」


    「哦……」又挨了一頓訓,帝仲竟然有幾分心虛地沉默了一瞬,鬼使神差地脫口,「對不起。」


    「對不起有什麽用?」韓誠顯然並不知道自己麵前站著的男人是誰,振振有詞地埋怨,「天工坊受邀來到太曦列島之後,武器司負責軍隊和修羅場的裝備改進,靈器司和建築司則負責城市的改建,帝都城的改建圖紙雖然是我畫的,但是按照別雲間的要求加上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東西,當時我就感覺很奇怪,因為那些東西看起來並不像是用於防守的,而且恰恰相反,它們足以毀掉整座城市!我有意無意地向師父試探過口風,但他很謹慎對我也沒有鬆口,所以我才暗中留個了心眼在改建的同時裝上了應急的設備,要不是我剛才及時把全部機關停止下來,現在整個帝都城都要被活埋了!」


    帝仲不可置


    信地倒抽一口寒氣,終於對這個年輕人刮目相看,韓誠認真檢查了一遍,鬆了口氣:「帝都城隻改建了不到十分之一的工程,其中一大半都是在地下,他們在城下安裝了數量驚人的火藥,隻要一個爆炸,火油就會順著預先埋設好的管道通往全城引發連鎖反應,你現在看到的這些機關都是我私下裝的,作用就是阻斷火油的傳輸,這地方連韓公都不知道,你是怎麽進來的?」


    帝仲心有餘悸地皺眉:「我被九尾狐拖入了它的幻術裏,對方應該是想利用空間通道之術把我引開,但被我中途破陣闖出,會來到這間密室純屬巧合吧,畢竟空間之術本就複雜,一點靈力波動都會偏離原有的方向,嗬嗬,看來大宗主是真的想魚死網破,拖著這麽多無辜的人墊背,倒是你……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很奇怪嗎?」韓誠冷哼一聲,不屑地道,「我就是一個普通老百姓,當年也是被戰亂毀掉了國家變成了孤兒,你們這種有權有勢有能力的人,怎麽可能在乎普通百姓的死活?嗬嗬,誰要和你們這種家夥同甘共苦啊,你們要打架要奪權能不能找個空地自己解決去?非得拉上無辜人墊背才開心嗎?我就是看不慣這種惡毒的行為,生意是天工坊接的我沒權利拒絕,但他們需要我施工,那就管不了我暗中動手腳了。」


    雖然每個字都充滿了敵意,帝仲反而對這個人有了莫名的好感,韓誠上下打量著他,語氣裏儼然有一絲譏諷:「你運氣真是不錯,竟然這麽巧掉到我的密室裏來了,那隻九尾狐非常厲害,據說大宗主偷襲皇城的那一天,就是九尾狐堵斷了西側軍營的支援,望舒城西邊駐守的是二皇子白兆霆的軍隊,好像是說一直提防著修羅場所以沒有被他們的***影響,最後才讓九尾狐去那邊以幻術迷惑,那隻大狐狸去哪了?不會又被它跑了吧!」


    「我殺掉了。」帝仲習慣性地轉動刀柄,好像隻是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韓誠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殺了?真的假的,你不會又在吹牛吧?」


    帝仲衝他咧嘴一笑,一刹那有些神思恍惚——九尾狐的幻術很強,但是也有非常明顯的弱點,它隻能窺探接觸過的人心然後將其具象化,對於從未接觸過的人,比如幻境中他的姐姐和雲瀟,那就隻能通過他的渴望呈現出他所期盼的模樣,真實世界的遺憾在幻術裏變得完美,才會讓人無法自拔,這其實是任何有武學法術根底的人都能輕而易舉看穿的東西,但真的沉淪其中,連他也有一瞬間的猶豫,想要永遠留在虛假的幻境裏再也不願意清醒。


    他或許是真的渴望心中所念的那個人能回到身邊,但他又如何能放下那刺心而過的一刀,葬送她全部的犧牲?


    而他記憶中的姐姐則是溫柔又強大的,絕不會強留他在那個貧瘠的雪原一輩子碌碌無為,她一定會微笑著在每次臨別前幫他披上外衣,告訴他好男兒誌在四方,意氣風發在少年,會教導他紅塵顛簸,無負所擇,豈能安命一人身?


    那樣看似美好的幻境,無聲侮辱著他生命裏最重要的兩個女人,他怎麽能沉溺其中,辜負了所有的期盼?


    帝仲用力閉了一下眼睛,從沉思裏回過神來,不動聲色地掩飾自己真實的情緒,淡淡回答:「九尾狐真的已經被我殺掉了,幸虧來的人是我,要是換成千夜,以他那樣糟糕的身體狀況陷進去可能真的就出不來了,可惜重光樓裏有蒼禮留下的空間通道,趁著我被拖入幻術的這點時間讓他們跑了。」


    「應該跑不遠。」韓誠認真地回憶著一些事情,提醒,「蒼禮好像因為前段時間大範圍、超遠距離地開啟空間通道之術讓六部進入太曦列島支援而傷了元氣,這半年以來他基本都在自己的府邸裏修養,重光樓裏確實有他留下的法術,不過原本的目的是為了盯著天工坊,所以源頭肯定不會很遠的。」


    「你倒是知道得不少。」


    帝仲笑了起來,忍不住誇讚了一句,韓誠也跟著「嘿嘿」一笑,渾不在意地回答,「反正韓公隻是把我當成工具人,我如果不到處留個心眼,指不定哪天幫他擋了槍,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帝仲再次握緊刀柄,低道:「隻要還在望舒城他們就跑不了,隻不過城裏有奚輝殘留的神力幹擾,估計得浪費點時間找人了。」


    「奚輝?」韓誠一顫,顯然是聽過這個名字,一瞬間警覺的望過來,「你是說上天界的夜王?」


    「嗯。」帝仲點點頭,看見對方豁然挺直了後背僵硬的問道,「你喊他「奚輝」?這個名字是不能亂喊的,傳聞大宗主養的那些妖獸原本都是夜王座下的,要是不小心被外麵遊蕩的妖獸聽到,會刺激它們更加發瘋的。」


    「我一直都是這麽喊他的,他本人也沒有反對過。」帝仲看著對方呆若木雞的臉淡淡笑著,手指拂過牆壁的時候已經讓自己的神力如網一般布設開來,然後才轉向韓誠叮囑,「外麵不安全,你就留在這個密室裏不要亂跑了,多謝你保護了全城的無辜百姓,我一定會找到他們,一個不留的全部鏟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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