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靖!”蕭千夜又驚又喜急忙迎過去,他本來還在煩惱到底要找誰去了解眼下九嬰的情況,想不到這麽巧南靖竟然跟著雪瑤子一起冒了出來,隻見他幹淨利落的從白虎上翻身下來,三步並作兩步不可置信的打量著眼前的人,震驚又不解的脫口,“少閣主,真的是您!怎麽會……您怎麽會在這裏?”


    白虎低吼一聲,認出了曾經的舊主,軍閣飼養的白虎要比神守的那隻看起來謹慎堤防的多,它微微弓著身子本是在一點點小心的靠過來,誰料旁邊的那隻白虎晃著尾巴衝它打了個哈欠,兩隻白虎相視一望,不知達成了什麽共識同時在雪地裏趴了下去,沒等蕭千夜回答,雲瀟從背後鑽出來個腦袋,笑嗬嗬的看了一眼打盹的白虎,又抬起眼睛看著眼前的年輕人,小聲嘀咕著:“南靖……南靖!啊!我想起來了,原來是你呀,你還記得我不?之前我們在雪原上見過一麵,為了保護我你還受了傷,算算也有幾個月了,你有沒有好好看大夫,肩上的傷好了沒有?”


    南靖愣愣看著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姑娘,她的整個身體映在初起的稀薄晨光下,宛如一滴淺草上的露珠,浮動著朦朦朧朧的白光,沒等他反應過來,雲瀟已經繞到了麵前抬手就從肩膀按壓檢查到了後背,然後黑著臉一本正經的訓斥起來:“肩膀還是僵硬的像塊鐵一樣,你是不是回去之後就簡單的抹了點藥,都沒好好休息過就又回去巡邏執勤了吧?”


    “是你……”南靖呢喃回應,幾乎不敢相信這個笑靨如花的女人就是之前在雪原上見到過的那個已經死去的姑娘!


    他現在都還能清楚的想起來那一晚的驚心動魄,想起來那張蒼白的臉龐一直透出沉重的死氣,那個宛如冰雕一樣靠在少閣主懷裏沒有體溫、沒有呼吸的人,他也記得在雪羅刹偷襲小木屋之後,那隻魔物被及時趕來的少閣主攪成碎渣,飛揚的血漬濺落在她的臉上,像一滴讓人哀痛的心頭之血,讓一貫冷靜的少閣主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憤怒,恨不得將其碎屍萬段。


    在殺了雪羅刹之後,少閣主的臉上出現了一模一樣沉重的死氣,捂著胸口幹嘔了許久,然後才默默俯身將她重新抱了起來,從此又消失在他的視線裏,再無蹤跡。


    而現在,當兩人重新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少閣主麵含微笑溫柔的看著她,而她正按著自己的手臂,一直喋喋不休的在耳邊嘮叨。


    等等……按著自己的手臂?


    南靖豁然回神,隻聽見“哢嚓”一聲清脆的聲響,頓時從手臂到肩膀再到後背觸電般的抖了一瞬,他被疼的臉色瞬間鐵青,差點沒站穩摔倒在地,雲瀟急忙扶住他往白虎那邊靠過去,讓他緊挨著白虎坐下,但是這短短幾秒的疼痛過後,南靖驚訝的發現這幾個月以來一直僵硬使不上勁的手開始慢慢熱了起來,好似有溫泉一樣的暖流將全身的血脈融會貫通,雲瀟半蹲在他麵前,毫不客氣的抬手彈了一下腦門,這才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好多了吧?我以前和師姐學過一些推拿正骨,不過技術不到位,是不是弄疼你了?好好坐著歇一歇,應該很快就會恢複的。”


    身體真的奇跡一般溫暖起來,他是雪原出身,習慣了貧瘠的土地和惡劣的天氣,還是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溫馨舒適,像墜入一場幻夢,甚至有些不真實。


    “好些了嗎?”蕭千夜這才開口,調侃道,“我真擔心她下手沒點輕重直接給你擰斷了……”


    “喂!”雲瀟臉頰一紅,抬手就要揍他,他笑咯咯的往旁邊躲了一下,然後眼疾手快拎住雲瀟的衣領輕輕丟到一邊。


    南靖瞧見他唇邊那抹微笑,不是那種他熟悉的安然冷定的微笑,也不是那種偶爾會表露出的高深和警覺,而是再簡單不過的純粹清澈的笑容,似乎從來沒有從他臉上看到過這樣沉靜而溫柔的神情,南靖有刹那的失神,直到蕭千夜走到他麵前正色詢問:“我在羽都的時候從卓凡那裏聽到一些消息,九嬰在雪城附近出沒之後銷聲匿跡,現在你們出現在這裏,那九嬰應該也在附近了吧?”


    南靖這才一下子反應過來眼下的處境,正襟危坐的回話:“九嬰闖進雪城在裏麵橫衝直撞的亂跑了幾天,撞毀了很多民房,也踩壞了很多藥材,原本商路就沒有以前順暢,毒品之災過後,鏡閣又將放行的商隊嚴格控製著,這下本來就不足的物資就更加緊缺了,天馬對付不了那隻魔獸,隻能調遣我們過來支援,可是它躲進了細雪穀的舊址,那地方易守難攻,我們嚐試圍剿了幾次都無法深入,隻能暫時堵在穀口盯著它。”


    雪瑤子也跟過來補充道:“細雪穀後就是霜天湖,那裏背靠一座大山,原本是霜天的住所,九嬰闖進去之後被霜天打傷,應該一時半會逃不走。”


    南靖的眉頭緊蹙,雙拳緊握低聲接話:“嗯,話雖如此,可是已經過去大半個月了,我擔心時間拖久了反而讓它緩過這口氣,到時候就更難對付了,最重要的是,我們的損傷也很嚴重,天馬那邊的趙將軍,白狼的程哥、林哥都受了傷,小謝又在伏龍鎮走不開,天氣太惡劣了,後續的救援補給都跟不上,少閣主,按照眼下的軍備來看,最多隻能再撐半個月就得暫且撤離這裏,要不然可能就會出現重大的人員傷亡。”


    這麽流暢清晰的陳述從一個年輕人口中條條不紊的說出,讓雲瀟暗暗驚訝的重新打量起他,但蕭千夜好像早就習慣了,他蹙著眉快速整理了一遍,問道:“南靖,現在是誰在負責圍剿九嬰?”


    “之前是林默副將,他帶隊從雪城追著九嬰一路到細雪穀的舊址,可是他們本身對內穀地形就不太熟悉,加上那地方被人為破壞過,更是易守難攻,他在那次行動中負傷,後來被轉送回了雪城,目前還不能下床,現在接手的是程江副將,不過他昨晚才受了重傷,我聽紅姨說是肋骨斷裂,要不是被他的白狼及時救回來,可能當場就沒命了。”


    南靖每說一句話,蕭千夜的內心就更添一分擔憂,又追問道:“天馬那邊呢?”


    “因為雪城通往洛城、萬佑城的商路被中斷了,您該知道的,雪城雖然被稱為杏林之都,但是很多珍貴的藥材還是需要從東冥和羽都那邊運輸過來,從去年開始暴雪就一直持續不斷,天馬不僅要護送往來的商隊,有時候還得抽人去鏟雪修路,加上人手緊缺,大家都忙的焦頭爛額,雪城被九嬰重創之後,城內的百姓已經自發將家裏的藥物拿出來救急,可即使是這樣,還是遠遠不夠……傷患太多了。”


    南靖的臉色毫無掩飾的暗沉下去,咬了咬牙,躊躇許久好像有太多的話不知道該怎麽說起。


    蕭千夜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反而安慰的笑了一下,忽然從袖中摸出一小包東西遞過去,他莫名扭頭看了一下雲瀟,幹咳了幾聲說道:“之前卓凡也和我說過人手短缺、物資緊張的事情,尤其是藥物,到處都是急缺的狀態,正好前不久我在羽都抓到了入侵大風,本來想直接殺了以絕後患,但是那家夥身上的銀羽可以麻痹神經,又不會對身體有什麽傷害,所以我抓了它然後讓青鳥那邊轉到東冥的大牢裏去,順便通知丹真宮過去檢查一下,也許會有奇效,我自己也順手拔了一些……”


    “拔……拔了一些?”雲瀟目瞪口呆的看著他手裏那一根根銀色的羽毛,感覺自己身上也一陣陣的刺痛立馬打了個寒顫哆嗦了一下,蕭千夜的神色異常,尷尬的笑了笑,“那時候你在睡覺,我就沒告訴你……”


    雲瀟莫名抱住自己的雙肩,白了他一眼小聲罵道:“真的會很痛啊……”


    蕭千夜摸了摸她的臉,沉聲道:“它大開殺戒的時候,也沒有對我的人手下留情嘛,那家夥皮糙肉厚,扯下羽毛之後嚎了一會就消停了。”


    雲瀟跟他解釋不清這種感覺,索性哼了哼不說話了,蕭千夜的語氣緩和了幾分,低道:“你不會是害怕吧?放心吧,我又不會這麽對你,你身上的每一根羽毛,我都很愛惜……”


    “哎呀!你快閉嘴吧!”雲瀟被他突如其來的甜言蜜語羞的臉色通紅,趕緊跳起來捂住他的嘴不讓他繼續說下去,蕭千夜再次抬起頭的時候,他的臉上已是平靜無瀾重新轉向南靖,接道:“既然你們身邊有細雪穀的大夫在,就先把這幾根大風的羽翼帶回去看看能不能救急,不過這東西藥性特別強,用的時候要格外小心。”


    南靖小心的接過來,雖然身在伽羅,軍閣的情況還是每日都有通過蜂鳥傳信,他眉間微微一沉,立刻反應過來:“大風……是那隻在羽都重創了青鳥的魔獸!難怪我聽說它被活捉了,原來是您出手的,那、那海魔倉鮫,說是被海軍引入了海底的法陣重新封印起來了,那應該隻是對外的說辭吧,倉鮫也是您出手的吧?”


    “這不重要。”他一秒都沒多想,冰冷的眼睛閃過一片冷酷的寒光,“現在最重要的是九嬰,那家夥在東濟島就和我遇到過一次,想不到竟然跑到飛垣來了。”


    “是夜王的能力影響吧。”雲瀟擔心的接話,想起大風的情況,不安的道,“它們抵抗不了統領萬獸的能力,來了之後又沒有新的命令,既不敢走又安分不下來,所以就隻會到處惹是生非,千夜,九嬰若是逃走,它肯定不敢再回黃昏之海睡懶覺,那麽最大的可能就是回它的老家東濟島,東濟才遭逢大難,若是再被它攪合就遭了!”


    “嗯,不能讓它跑了。”他雖然是點了頭,眼裏卻始終有些疑惑,總覺得有什麽地方格外違和,讓他產生強烈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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