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塘關城門打開的時候,帝晨兒和馮仗劍本就排在前麵,故此很快經過了盤查。可是在他們踏入關內的第一步還不曾落下時,就忽而聽到了右側城牆角下擺攤推天算命的立青道長吆喝。


    “小公子,今日老夫就將這籠中鳥賣你如何?”


    聽得這話,躬身駝背累的吐成狗舌頭的馮仗劍似是突然打了雞血,兩眼閃閃發亮的盯著籠中雀,張大了嘴巴,就連腳步都變的快了許多。


    隻是帝晨兒微微皺了眉頭,立青道長就是托塔天王李靖,若這籠中雀真是什麽寶貝,昨日死活不賣,怎麽今日一大早就急著出手了?其中有何蹊蹺又打什麽主意目的,不得不防。


    今日的立青道長與昨日沒有什麽兩樣,還是那個打扮,還是那個卦攤。


    馮仗劍艱難“跑”到桌案前,急不可耐的問道:“怎麽賣?”


    立青道長嗬嗬一笑,“你賣老夫一個人情,老夫賣你這籠中雀鳥兒,如何?”


    “好!”馮仗劍一口答應,說這話的時候手已經朝著鳥籠抱去。


    “好個屁。”帝晨兒急步走來,一巴掌拍在了他的手上,“你是不知道一個人情有多貴,這麽著急就答應下來,確定不仔細想想,或者我和商量商量?”


    “有什麽好找你商量的?”馮仗劍白了他一眼,已經抱住了鳥籠,往自己懷裏揣,“一個人情而已,日後等我厲害了,那還不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帝晨兒長舒一口氣,“你想的倒美!若是一個人情讓你要了我的命,你也如此爽朗答應?”


    聽到這話,馮仗劍猶豫了,雖有些戀戀不舍,但還是將鳥籠給放回到了原本的位置,委屈道:“人家應該不會給這樣沒有人情味的要求吧?”


    帝晨兒嗔道:“你怎麽知道不會!”


    看著二人的一人一嘴,立青道長嗬嗬大笑。這妖王想的倒是周到,不過仙門神權真若取他性命,又何須等到一妖幼翻手為雲之時?這妖幼也挺懂事,雖然看起來總是不將帝晨兒的話放在心上,但關鍵時刻還是挺乖的。唉......若是以前的吒兒也能這般懂事,我也無需操那麽多的心思了......


    “立青道長,你是看重了他的什麽?怎就需要他一個小孩兒的人情?”帝晨兒肅然問道:“莫不是你在打什麽壞主意?不妨說出來讓我聽聽?”


    立青道長嗬嗬笑問道:“一個人情很貴麽?”


    “自然很貴。”帝晨兒手負與背,仰首道:“我走過的路告訴了我這個道理,一個人情有時候分文不值,有時候卻能夠要了我的命,或者是別人的命,無論是哪樣,都會為自己招來不必要的麻煩,有可能還是死結,難道這個道理,立青道長這位有著大神通的人就看不明白嗎?”


    立青道長歎了口氣,旋即問馮仗劍,“公子,你可是真想要老夫這籠中雀鳥兒?”


    馮仗劍重重點頭,“想要極了!”


    “為何想要?”立青道長果斷追問。


    “這......”馮仗劍擰巴了臉,想了許久後說道:“心裏癢癢的,就想......”


    “說具體點!否則不給你買!”帝晨兒還以為他能說出個所以然來呢,沒想到又是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含糊其辭。


    被他一句話噎死的馮仗劍憋了好久,最後無奈垂頭喪氣,“我,我說不出來為什麽想要它......”


    立青道長凝重的神色愣了許久,再三思量過後,從長凳上緩緩站起身來,挽袖抓了簽筒,挪至馮仗劍的身前,問道:“小公子,老夫可否為你卜上一卦?放心,不收取任何費用,更不要任何東西作交換,隻需你同意,老夫便送你這一卦。”


    對占卜算卦不感興趣的馮仗劍抬頭瞄了帝晨兒一眼,恰巧帝晨兒對他的未來也有些好奇,雖然不信什麽天道推演,但天庭托塔天王李靖白送的卦,不要白不要。


    帝晨兒做主道:“去搖簽吧,白給的為什麽不要?隻是不知道立青道長推天算命的本事是否到家,但願別卦出什麽不好的幺蛾子來。”


    立青道長不怒反喜,對著已經雙手抱住簽筒的馮仗劍做了個請的手勢。


    聽到這裏突然傳來了搖簽聲,不遠處的守門將士新奇的轉過腦袋來,瞧著小孩正在搖晃著簽筒,愣是沒有反應過來,眨了眨眼,打趣道:“呦,立青道長,這十年來終於有人要開這首卦啦?”


    立青道長對其嗬嗬一笑,附和著:“是呀,十年縫一卦,不容易啊,不容易。”


    隨著話音落罷,隻瞧得守門將士新奇不已的就朝著此處湊來,立青道長笑嗬嗬的臉突然肅凝了起來,“吳校尉,這卦你還是別來湊熱鬧的好,不是老夫小氣,隻是這卦本對你無益無害,倘若湊近瞧見了卦象或是看到個一二三來,恐對你日後不利,還是莫要上前來的好。”


    吳校尉愣了愣神,旋即擺擺手,“嘁”聲道:“立青道長這還不算是小氣?莫不是還在生我不算一卦的氣?罷了罷了,九枚金石咱這輩子都不知道弄不弄得到,不算這一卦呀,咱也不瞧這一卦嘍,有什麽好瞧的?又不是算上一卦就能發家致富,不看了不看了。”


    說著,吳校尉就轉過身去,可是腦袋卻心口不一的依舊瞥著孩童手中搖晃的簽筒。


    想要伸手去用衣物袖袍遮擋住其視線的立青道長在他眼中還真就是小氣鬼,隻是還未等立青道長徹底的遮擋視線,“啪嗒”一聲,一根卦簽就落在了桌案上。


    “呦,上上簽呢,不錯不錯。”吳校尉嘿嘿打趣著走遠,“但願這簽筒裏可別隻有上上簽才好呢。”


    一旁的帝晨兒瞧見了立青道長一瞬的凝眉,又瞥了一眼桌案上的上上簽,啞然笑道:“立青道長,不會真讓他給說對了吧?你這簽筒裏,嘿,我想瞧瞧都有什麽簽。”


    話語間,他伸手就已經從馮仗劍的手中搶過了簽筒,一把抓住冒頭的卦簽就要探究虛實的拔出,可就在這時,立青道長伸手果斷給壓住了他的手背。


    他看了對方一眼,對視許久,從對方眼中似是看到了什麽緊張之色,可越是如此這般,他就越是好奇這簽筒中是否全是上上簽,“立青道長,我一個不信命的還不能瞧一瞧你這簽筒是否另有玄機了?萬一道長使詐,為了從我們身上騙點什麽而可以將這卦簽全都改了模樣,我們豈不是要吃啞巴虧?”


    立青道長凝眉很濃,肅然盯著對方的眼睛,“帝晨兒,握著卦簽與別處不同,上上簽在別處是十八中求一,而在我這兒確實二中求一,況且看著簽筒與你無益,畢竟這上上簽可是帶走了簽筒中全部的好運,剩下的東西都不適合你看。”


    “哦?”帝晨兒越發感到有趣,“道長,那我看了會怎樣?”


    立青道長沉沉道:“你會輸了天命,負了紅塵,擾了輪回,立於三界之外。”


    “吼哦?這不挺有趣的嗎?”


    帝晨兒邪魅一笑,猛動手腕,手背驟抬將立青道長的手給震高數寸,另一隻手迅速抽下簽筒,握簽的手一撮,手中十七根卦簽上的內容悉數盡收眼底。


    他驚呆了,一時間竟有些說不出話來。


    立青道長長歎口氣,也不再管他,而是撚起了馮仗劍搖出的那支上上簽,微微閉目,另一隻手飛速掐算。


    被帝晨兒給整懵的馮仗劍瞧著他驚愕的表情眨了眨眼睛,搔首問道:“這卦簽怎麽了?是不是都是‘上上簽’?”


    驚愕中的帝晨兒聽到這話,瞪大星目帶著震撼之色看向馮仗劍,咽了口唾沫,道:“你小子,難不成有什麽事瞞著我?或者說,我還沒有發現你其實並不是我見到的這麽簡單?”


    “哈?”馮仗劍皺眉不解,“我能有什麽事兒瞞著你?我的事不就那麽一屁點,而且你都知道呀,不可能不知道。”


    說著,他就艱難的踮起腳尖,用手扒拉著卦簽,想要去看個究竟,可是帝晨兒卻推搡開他的手,下一瞬手中的卦簽就在無聲無息中變成了齏粉。


    “你,你這是做什麽?!”馮仗劍心中有些生氣,“不讓看就不讓看嗎!你幹嘛要壞掉別人的東西呀?!”


    帝晨兒沒有理他,而是靜靜的等著立青道長算出個所以然來。


    向來不信命,更不信推天算命的他,在看到那剩下的十七支卦簽的瞬間,他心中有了動搖。在以往的推天算命中,無論是麻衣妖相辰星子,還是平頭翁晁林,他們的推演方式都很是神秘,或者是他們直接能看到什麽,除了辰星子那次什麽星辰之類的推算,他都沒有看到過過程。


    而這一次,他親眼見到了卦簽,還是同別處不一樣的卦簽。


    “小公子,這籠中雀鳥兒老夫送你。”立青道長猛地睜開雙眼後果斷道:“不收取任何費用,不做交易,送,單純的送。”


    原本還因為帝晨兒悶悶不樂的馮仗劍頓時興奮起來,拍案求證道:“你所言可當真!?”


    立青道長重重頷首,“當真!”


    瞬間雀躍起來的馮仗劍趕忙去抱鳥籠,可是就在即將要抱住鳥籠的時候,他神色一下子凝重了起來,弱弱看向一旁的帝晨兒,“他白給的,我要不要?”


    還在因為方才的卦簽而愣愣出神的帝晨兒似是沒有聽到他的話。


    馮仗劍咂咂嘴,嘟囔了一句,“不要白不要,這可是你說的。”


    話罷,立青道長一手拖著鳥籠,一手打開了籠門,裏麵那隻普普通通的雀鳥竟嘰嘰喳喳的飛停在馮仗劍的肩頭,這叫聲中似乎比的孩童還要興奮幾分。


    一旁的帝晨兒側首瞧向因雀鳥兒立在肩頭而興奮不已的馮仗劍,片刻後,眼睛斜瞥向了滿臉肅然的立青道長,問道:“你算出了什麽?”


    立青道長撫須道:“我算出了他們有緣。”


    “隻有這些?”帝晨兒劍眉微皺,“你莫要瞞我什麽,我需要知道,哪怕欠你一個人情。”


    立青道長卻搖頭道:“不必了,畢竟隻是一卦而已。”


    帝晨兒凝眉更甚,“當真不言?”


    瞧得立青道長頷首,他則是顯得更為迫切。李靖到底算出了什麽?難道隻因為這小子和籠中的雀鳥兒有緣就送給他?還有這雀鳥兒,到底又是什麽來頭?當真隻是一直普普通通的鳥兒?


    還有那十七支卦簽......


    帝晨兒將視線重新放在那隻嘰嘰喳喳的鳥雀兒身上,隻是看到它時而撲扇翅膀興奮的繞著馮仗劍飛翔,時而停落在他的肩頭,可是除了活潑喜悅之外,帝晨兒再也沒有看出什麽。


    馮仗劍笑道:“你瞧,這小家夥多開心,肯定在籠子裏待悶了~”


    帝晨兒不以為然,緊皺眉頭準備再向立青道長問些什麽的時候,突然視線一個恍惚,這一刹那,他腦海中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聯想。


    手托鳥籠的立青道長,以及托塔天王李靖。


    “立青道長,這隻鳥兒到底是什麽來頭,還有你先前說的那個一夢一甲子的事!”帝晨兒突然凝重起來,“若是今日你不說清楚,恐怕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你也不想將這百姓的安居之地鬧的沸沸揚揚,民不聊生吧?”


    突然感覺到帝晨兒不對的馮仗劍停下了和雀鳥兒的嬉鬧,眨著眼睛不敢相信此時的帝晨兒竟然會是這樣一副認真的表情,這種表情他可是見過的,在南蠻之時。


    立青道長手托鳥籠,將‘上上簽’拋給了對方,“十八支卦簽不齊,這支簽就送你。”


    猛地伸手抓住卦簽,帝晨兒逼近了一步,“還請道長說個明白!”


    立青道長依舊搖頭,“帝晨兒,卦簽已送你,來日你可尋其他大能為你解惑,但老夫絕不會泄露半句天機。”


    “當真不說?!”


    “當真要在此事上糾結,就不怕誤了此行目的?”


    帝晨兒渾然一愣,突然從執著知道卦中意的極致想法中緩過神來!慌忙抬頭去看太陽,大驚一聲:“不好!”


    他旋即轉身匆匆快步,“馮仗劍,你小子就在這等我,哪都不要去,立青道長也會保你平安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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