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不來,你不是要後悔一輩子?


    飄雲打開家門的那一刻,幾乎以為自己進錯了房間。寒酸的節能燈泡,變成了美觀大方光彩照人的吸頂燈。廚房那個流水不止的水盆被人連鍋端了,耐磨又耐用的大理石水池穩穩當當的立在那兒。危險的液化氣被搬走了,換成了安全省電的電磁爐。衛生間多了一個電熱淋浴器,洗衣機也鳥槍換炮,變成了全自動的。整個屋子整潔一新,幹淨的一塵不染。壞掉的家具也被休整的妥妥當當。


    飄雲第一個反應就是:報警,然後換鎖。


    可是仔細想想,似乎都沒什麽作用。報警?人家龍天佑跟警察的關係可比你親多了。有一次出去玩,隋洋丟了個錢包。龍天佑一個電話,接著就有警察完璧歸趙送貨上門,可憐的小偷被判了三年。再說,警察來了你說什麽?告有人替你買電器、打掃房間、修理家具嗎?警察會以為你神經病。


    換鎖?一把小小的防盜鎖,能難得住神通廣大的龍大少?


    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了,愛怎麽著就怎麽著吧。


    飄雲疲倦的躺在床上,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煩,龍天佑的狼子野心反而退居其後了。她煩什麽?煩錢,煩到哪裏去賺錢?


    酒吧的工作是不能再做了,這個城市太小,隨時都有跟隋洋照麵的危險。可是,她現在各個地方都需要錢。海天的助養費快到期了,小家夥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得給他買點營養品。還有柳阿姨的病,吃藥打針總是不斷,靠寒城打工賺的那點錢怎麽夠呢。而且天越來越冷了,寒城需要一件新的棉衣,以前那件袖口都磨壞了。還有文惠的谘詢費……


    唉,飄雲揉了揉額角。隋洋說過,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可是對她來說,那卻是最大的問題。


    想了半天,也沒琢磨出切實有效的生財之道。肚子倒餓的咕咕叫,隻有爬起來找食吃。可是吃什麽?唯一一箱方便麵被龍天佑不知道扔到哪個犄角旮旯,喂耗子去了。可憐的飄雲隻有寄希望於冰箱,期待著能翻出來一點陳年舊月的殘羹冷炙,聊以充填她可憐的胃。


    誰知道,打開一看,結結實實的嚇了一跳。她的冰箱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腦滿腸肥秀色可餐了?


    牛奶,雞蛋,火腿,鮮肉,嫩雞,牛排,鮮蝦……各種生冷海鮮熟食雜七雜八的堆在一起,來了場群英會萃。


    飄雲無奈的苦笑,他龍大少爺真是一點生活常識都沒有,也不知道買點青菜,全是肉。


    她將冰箱拾掇了一下,把五花八門的食物分門別類的放好。然後拿出一個綠色無汙染的雞蛋,用家裏的剩飯做了個簡單的蛋炒飯,就把自己打發了。


    高級吸頂燈散發出來的燈光明亮而不刺眼,飄雲一邊吃飯,一邊打量著自己的家。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隋洋從沒為她做過這些,每次總是來去匆匆。他們也從不在家裏做愛,他嫌床太硬,躺著不舒服。他倒是一直想給飄雲換個大點的公寓,可是飄雲不要那些。她有自己的家,雖然很小,但這是她媽媽辛辛苦苦賺來的,每一個角落都有母女倆同甘共苦的心血和回憶,不是任何豪華住宅可以取代的。


    不知不覺,有水掉進了米飯裏,微鹹的味道。飄雲一怔,摸了摸臉,竟然哭了。她用手指抹幹淚水,笑了笑。真奇怪,自從跟龍天佑攪和到一塊,自己就變得特別愛哭。第一次是被他逼的,這一次,好象有那麽一點感動。


    正想著,手機來了個短信,飄雲拿起來一看,不覺一怔。


    短信的內容很普通,是一個學生問她下午為什麽沒來?是不是生病了?


    飄雲的學生緣好得全校老師都嫉妒,收到這樣的問候短信,不足為奇。這個短信之所以得此青眼,是因為發短信的人,是新陽高中數一數二的小美人,白雨菲。


    飄雲一直很喜歡她,這孩子也的確可愛。人長得跟她的名字一樣雪白透亮,全身透著一股清幽的味道,晶瑩的仿佛溪水上的一個小水泡。


    在一次校園藝術節上,飄雲曾經做過她的拉丁舞指導教師,所以她跟飄雲一直很黏糊。後來,因為她跟一個叫齊銳的男生早戀,飄雲屢勸不聽,兩個人就疏遠了。


    本來這種少男少女的青澀戀情,在高中是屢見不鮮的。飄雲也不是什麽封建衛道士,對這種事向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次之所以這麽堅決,是因為齊銳那小子實在讓人放心不下。


    長了一張迷惑人心的臉,可眼神太邪性。人品也不好,仗著家裏有幾個錢淨做一些損人不利己的事,是一隻養不熟的狼崽子。而且底子也不太幹淨,傳說他父親是混黑道的。


    但這都不是最主要的,所謂浪子回頭金不換,齊銳如果是真心實意對她好,倒也是一段錦繡良緣。


    可他對她卻隻有虛情假意。飄雲不隻一次看到齊銳摟著不同的女生招搖過市,仿若情聖。


    好好的一個女孩子,跟著這種人,實在是糟蹋了。飄雲於心不忍,試著提醒過白雨菲,最後卻落得兩麵不是人。


    後來飄雲才明白,白雨菲並非不信她,而是寧願變成聾子,變成瞎子,變成傻子,就這樣一輩子掩耳盜鈴,活在自欺欺人的美夢裏。


    唉,愛情會讓人裝聾作啞,閉目塞聽。連帶心靈也倒退了十萬年?十萬年前我們是什麽?是蟲子?還是落葉?是海蝦?還是虎豹?


    飄雲歎了口氣,本想發個短信過去,後來想想那多麻煩,還是直接打過去快點。


    電話響了半天沒人接,飄雲正納悶,電話通了,卻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很不禮貌,背景音樂嘈雜,好象是ktv的包間。


    飄雲正想掛電話,突然從裏麵傳來白雨菲尖利的哭叫聲,聲音是那麽的淒慘破碎。


    “你們,你們要幹什麽,齊銳,救我啊,齊銳……”


    飄雲的心一下就抽緊了,衝著電話大喊:“齊銳,你幹什麽?”


    “你找齊銳,他喝多了,正睡著呢。我說你是誰啊?”一個公鴨嗓子的男人嚷著。


    飄雲的腦袋轟的一聲,幾乎炸了,齊銳在睡覺,而雨菲正在被人欺負。這個小王八蛋連自己女朋友都不管,真是狗屁不如。


    “你到底是誰啊?不說我掛了。”那個聲音不耐煩的吼著。


    千萬不能讓他掛,這一掛就人海茫茫了。


    飄雲靈機一動,說:“我是齊銳的妹妹,他讓我過去找他,我不知道地方。”


    “嗬嗬,齊銳這小子到底有多少好妹妹啊。行,你快來吧,哥哥正想你呢。這裏是……”飄雲放下電話,就衝出了家門。


    趕到ktv的時候,她在樓下打了110。包廂在二樓最裏麵,門鎖著,隔音設備極好,站在外麵什麽都聽不見。


    飄雲敲門,開門的是一個衣著邋遢,神態猥瑣的男人。


    “我找齊銳。”


    男人一聽,用邪氣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就放她進去了。


    屋子裏很暗,彌漫著一股腐敗糜爛的味道,幾個神智不清放浪形骸的男女,像堆爛泥似的摟在一起,齊銳就躺在裏麵。白雨菲一絲不掛的縮在牆角抽噎著,內褲和胸罩泡在地上的啤酒裏。兩個醉熏熏的男人一邊說著下流話,一邊拉扯著她的手腳,讓她的私密處赤裸裸的暴露在男人淫穢的目光中。一個男人站在沙發上,拿著dv饒有興趣的拍攝這令人發指的一幕。


    飄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有人下流無恥到這種地步。她衝過去,推開兩個禽獸不如的男人,把自己的風衣披在白雨菲身上,拉起手腳顫抖的女孩,說:“我們走!”


    “臭丫頭,你幹什麽!”開門的男人擋住她們的去路,幾個衣冠禽獸也圍了上來。


    白雨菲嚇得縮成了一團,飄雲把她護在懷裏,冷然道:“我已經報警了,你們不想做牢就馬上讓開!”


    為首的男人衝上來就是一耳光,飄雲被他抽倒在地上,頭磕到的桌角,眼前一黑,有粘稠的液體流進了眼睛裏。“啊,童老師,血,血……”白雨菲嚇得麵無血色,歇斯底裏的尖叫起來。


    “操,老子今天打死你這個臭丫頭。”男人抬腳就要踢飄雲的肚子,被旁邊看戲的人攔住了。


    “喂,這麽水靈的女人打壞了多可惜啊,先讓兄弟們過過癮,再收拾她也不遲。”


    幾個人渣淫笑著,那個男人揪住飄雲的頭發,將她臉朝下按在桌子上,開始動手脫她的牛仔褲。


    飄雲急了,抓起桌上的酒瓶,看都不看,回身就是一下,正好砸在男人的腦門上。玻璃碎片四處飛濺,男人的腦袋開了花,血混合著啤酒泡沫沿著下巴淌下來。男人捂著腦袋倒在沙發上,殺豬似的嗷嗷怪叫。


    周圍的人被突如其來的情況震傻了,張口結舌的看著這個滿臉是血的女人。


    粘稠的鮮血模糊了視線,眼前的一切朦朧在萬丈霞光裏,隻剩下一個個扭曲的輪廓。飄雲用袖子抹了一把臉,一隻手拉著幾乎癱在地上的白雨菲,另一隻手握著鋒利的酒瓶,骨節因為用力而變得雪白,指甲中央完全褪去了血色,隻有周圈是觸目的紫紅。“


    我操,看不出來,這小妞還挺野。”


    “嗬嗬,越野越有味兒,小姑娘,別害怕,來讓哥哥看看,傷哪了?”


    幾個男人緩過神來,嘻皮笑臉的合攏過來,像一隻隻流著涎水的土狼。這是一場實力懸殊的較量,男人猥褻的嘲笑讓飄雲渾身發抖。可是她不能認輸,現在認輸就什麽都完了。


    就在這個時候,隻聽砰的一聲巨響,包間厚實的隔音門被石破天驚的撞開了。飄雲心裏一陣狂喜,警察叔叔終於來除暴安良了。


    可是仔細一瞧,那十幾個仿佛神兵天降的男人,穿的不是警服,而是黑色的西裝,清一色的平頭,肅殺的氣勢,怎麽看都不像維護正義的執法者。


    後來龍天佑想起這事,曾問過她,當時怎麽就那麽傻?如果我不來,你豈不是要後悔一輩子?


    飄雲摸摸鼻子說,誰叫我碰上了呢?事情趕在那兒,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飄雲握著酒瓶把,搖搖晃晃的望著一臉殺氣的龍天佑,越過眾人筆直的向她走過來。她還在想,又不是八點檔的肥皂劇,怎麽偏在這種時候,這種場麵碰到他呢?這個自己惟恐避之不及的男人。


    還沒想明白,人就像個麻袋似的倒在男人的懷裏,結結實實的當了一回英雄救美的女主角。


    龍天佑看著懷裏麵無血色的女人,額頭上的血珠子像一滴滴猩紅的眼淚,順著眼角落在他的黑襯衣上,右手也被玻璃割得血淋淋的,傷口橫過整個手掌,皮肉翻開著。


    這就是那個在他懷裏抵死不從的小女人嗎?他都沒舍得碰一下,卻被幾個畜牲糟蹋的像個破布娃娃。


    他重重吸了一口氣,交代下去:“給我往死裏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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