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事和枕溪預料得差不多,趙逸磊一夥人一口咬定林岫是被他們給抓了個現行。而枕溪,就是那個負責給潘金蓮和西門慶拉皮條放哨的王婆。


    枕溪可不樂意了,王婆是個什麽下場誰都知道。


    大晚上的,枕溪又冷又困地坐在派出所裏頭接受聞訊。薑菅的家長來了,學校的領導來了,就連枕全和林慧都來了。


    薑菅的父母一副要和林岫同歸於盡的模樣,林慧和枕全悶著嘴不吭氣,學校的老師領導倒是腰杆挺得筆直,說林岫不可能做出那樣的事。


    “你們兩個又作什麽怪?”


    枕溪好久沒見枕全,因為上次的事情,家裏的老底被掏了個幹淨,日子過得很窘迫,枕全又蒼老了不少。


    枕溪看見他,心裏剛起了那麽一點苦澀心酸,就被這句話給打沒了。


    “估計命中帶慘,躺著也能中槍。”


    枕全沒再理會她,和林慧湊一起去打探這事的內情。


    哪有什麽內情?


    “我沒做過。”


    驀地聽到這句話,枕溪還以為自己又在夢裏。


    “枕溪,我沒做過。”


    “我沒做過。”


    這兩句話,除了多了她的名字,其餘無論是語氣還是傳達的情感都一模一樣。


    枕溪回頭,正好和林岫的目光撞上。


    枕溪把頭轉了回來,心想所有事情都在冥冥中自有定數。她原本還很焦慮,不知道上輩子發生過的事情還會不會在這輩子出現。


    如果發生,會在什麽時候發生,會在哪裏發生?


    打她重生之後,很多事情都偏離了上輩子的軌跡,讓她措手不及應接不暇,她一直都很緊張。


    和她猜想的還是不一樣,這事比上輩子提前了一年多,但好在,地點還是那個地點,所以她之前做得準備沒有白費。


    枕溪仰頭,看著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白熾燈,心裏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她已經忘了上輩子報警的那夥人是不是趙逸磊他們,反正說辭雷同,就是偶然撞見了林岫,然後發現了被糟蹋的薑菅。


    警方調了沿路的監控,確定林岫當晚確實去過七中附近。但是監控也就隻能拍到林岫在七中附近出現。像俱樂部那種荒廢了好幾年的地方,是沒人會費心裝個攝像頭的。所以,警方也沒法了解當晚林岫是否和薑菅碰過麵,他們做了什麽。更沒法證明這事就是他做的,畢竟現場除了腳印,沒留下半點與他有關的痕跡。


    這事最後能夠結案,能給林岫定罪,還多虧了兩個人。


    一個是下班途中經過那裏的枕溪,她給警方作證,她在當晚的案發時間前後,看到了林岫出現在俱樂部那裏。她當時的原話是:


    “鬼鬼祟祟瞻前顧後,一看就是心裏有鬼。”


    另外一個,也是最為關鍵的證據,來自於直接被害人薑菅同學,她跟警方透露,她在被打昏迷之前,看到了林岫的臉。


    這會兒剛在醫院清醒過來的薑菅,也是這麽跟警方說得。


    見鬼了麽這不是!


    “你們還有什麽好說?”警察問。


    “可以對質嗎?”枕溪說:“我見到她的時候她就已經躺在地上了,她身上那衣服還是我給披上的呢。”


    “可那衣服不是你的。”


    “是,那是我表哥的,但是我們的衣服在麵館的時候就換了。我見那家店貼著有監控的標識,你們可以去調監控取證。”枕溪陳述。


    “我們自然會去,現在說的是,薑菅指證她在昏迷前見過林岫,這事要怎麽解釋?”


    “所以我請求和她當麵對質。她何時見到的我表哥,在哪見到的,一一說清楚細節就好了。反正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枕溪是真的很想弄清楚,薑菅為什麽要做偽證。


    薑菅答應對質,但由於時間太晚,她的情緒也不穩定,所以怎麽著,這對質也得等到明天。


    得,事情弄不清楚之前,枕溪和林岫隻能暫時被拘留。


    跟枕溪認識的女警察來跟她說,讓家長去給她兩請個律師。


    “律師暫時不用,衣服倒是要來兩件,不然今晚都得凍死。”


    林慧和枕全是指望不上,枕溪隻能讓人幫忙給徐姨和眭陽打電話。


    “徐姨來送衣服,眭陽呢,來幹嘛。”林岫問。


    “衣服可以不穿,凍著就凍著唄。但是我兩的清白得靠眭陽。”


    眭陽來得很快,隔著柵欄和枕溪相望。


    “你別怕,我聯係律師了,李明庭那也在想辦法。”說著,已經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塞給枕溪。旁邊看守的同誌攔著不讓,眭陽壓著嗓子問:“十來歲的小姑娘,凍出點什麽毛病你負責嗎?”


    眭陽給李明庭打電話,讓李明庭跟看守的同誌交涉。


    枕溪見旁邊一會兒沒人,急忙拽住了眭陽的袖子,說:


    “你聽著!我有事要拜托給你。”


    枕溪緊張地盯著四周,小聲說:“俱樂部後麵有排小平房,從西數的第四間,你去那,把電腦拿出來。拿出來後你暫時先保管著,最好把今晚的視頻文件多拷貝幾份。”


    “什麽?”


    “你聽我說,一會兒這會來個阿姨,你就跟她拿鑰匙,那地方你能找到嗎?就是上次馬子瑜打架那地,離俱樂部很近很近。”


    “我知道。可是那裏有什麽?”


    枕溪看了眼林岫,輕聲地說:“監控錄像。”


    枕溪抓住了他的手,說:“我信得過的人不多,這事你千萬別說出去。這事要能調查清楚,這監控也就用不上了。怕就怕……”


    “你放心。”


    “徐姨!”枕溪眼尖地看到拎著東西進來的徐姨。


    “你就跟她拿鑰匙,趕緊去把電腦給我收回來。一定要快!”


    眭陽點頭,用力握了握枕溪的手,轉身去跟徐姨說話了。


    “你在那裝了監控。”林岫靠在牆上,看著她。


    “嗯。”


    “枕溪,這事太詭異了。就因為一個夢,你就在一個根本沒人會去的破房子裏裝監控?”


    “是做了很多次,一模一樣的夢。”枕溪給他糾正,說:“你要是經常做夢夢到一模一樣的場景,一模一樣的人和事情,你也會警惕。我當時要沒裝那個監控,今天豈不是她薑菅說什麽就是什麽?”


    “你裝了多久了?”


    “小一年。”


    “有時候下晚自習見不到你。”


    “我去確定監控是否正常運轉著。”


    “如果今天沒發生這事,你還打算裝多久?”


    “今天不就用上了?等你大學考出去,這個監控自然就作廢了。”


    “你之前總問我為什麽不離開這座城市。”


    “哎——”枕溪歎了一口,說:“冥冥之中自由命數,希望這個監控用不上吧。”


    “你不好奇這事是誰做得。”


    “如果薑菅不追究,我可以當做沒發生過。在我這,小姑娘的自尊清白,是要比所謂的正義真相更重要一些。”


    ……


    第二天,枕溪和林岫在警察的陪同下,前往醫院和薑菅對質。


    在路上,枕溪問林岫:“你說,是不是隻有我們這種人,才把自尊看得頂頂重要?”


    “可能。”


    “那你說,薑菅最看重的是什麽。”


    “不知道。”


    “她好像是真的特別喜歡你,絲毫不亞於偏執狂段愛婷。”


    “所以。”


    “所以我很怕,她的自尊會讓位給其他的情感。”


    “比如。”


    “比如?”枕溪歪頭想了想,說:“愛情。”


    ……


    到了醫院,首先見到的,就是薑菅的家長。出乎枕溪意料的,他們沒有像昨晚那樣露出要和林岫同歸於盡的張牙舞爪。


    他們看著林岫的表情,是無力且愧疚的。甚至於,他們都沒法抬起頭和林岫對視。


    心虛的表現。


    薑菅整個人憔悴了不少,渙散的眼神在看到林岫時,才微微聚了點光。


    “我想和林岫單獨聊一聊。”她說。


    她的父母沒有反對,他們這些人隻能暫時退出去。


    他們聊得時間不長,聲音很小,但枕溪還是在中途聽到了薑菅大聲哭喊:


    “為什麽?”


    枕溪雙手合十放在胸前,乞求著她天上的母親和林岫天上的母親保佑,事情不是她想得那樣,不會到最差的地步。乞求她的監控錄像根本用不上。


    病房門突然被拉開,林岫疲倦地出現在門口,說:“薑菅有話跟你們說。”


    枕溪一看他的神色,就覺得情況不大妙。


    “她怎麽跟你說的?”


    林岫伸手去摸煙,但是摸了個空。他搖了搖頭,沒說話。


    “那畢竟是薑菅個人的私事,你不願意說我理解。那我隨便猜一猜,要是不對你就讓我閉嘴,畢竟這事還關乎著我們之後的打算。”


    林岫沒說話,枕溪開口,說:“她說可以不追究這整件事,可以在警察局銷案,但是你得娶她,最近就得訂婚,到歲數就去領證。”


    林岫抬眼,眼睛透過鏡片默默地看著她。


    枕溪知道自己猜對了。


    枕溪去跟認識的警察要了根煙,點上煙後,林岫才緩緩開口。


    “我問她,這事她父母知道嗎?她說知道。”


    “我又問,她們答應嗎?她說答應。”


    林岫吐出一口煙,取下鏡片,用又黑又深的眼睛看著枕溪,說:


    “我不明白。”


    “沒什麽不明白的。”枕溪揉捏著自己的手,說:“有些腦子不清楚的女人確實會在有些時候拋棄掉自己的自尊心讓位給其他情感。”


    “愛情嗎?”林岫笑出聲來,問:“這是愛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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