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一邊走一邊給丁諾撥了電話:“哥哥,我有點急事要先走了,你幫我好好照顧曉芮喲!”


    不愧是丁諾,我剛說出這句話,他就明白了一切。


    “死丫頭,你——”


    丁諾的話才剛出口,我已經忙不迭掛了機。我把手機的電池取了下來,心裏滿是得意——我都有些佩服自己,可以想出這樣的絕世好點子!按照丁諾的性格,就算他知道這是我的“計策”,也絕不會半途拋下曉芮。而今天曉芮又美麗得不可方物,一旦有了這樣近距離“親密接觸”的機會,說不定兩人就這麽看對了眼。


    想著想著,我開始傻樂起來。等我再回過神,已經不知道自己迷路在了什麽地方。沒有想到,“碧枝”的後巷有那麽深。我穿梭在那些建築物的後牆之間,竟然一時找不到出口。我想繞到正街那裏去,卻似乎越走越進入了深處。


    “啪!”


    清晰的耳光聲從巷子盡頭傳來,一個男人嗓音低啞地憤憤咒罵著。


    “賤貨!”


    這聲音把我驚得忍不住微微一抖,我停下了腳步,猶豫著要不要過去看看。雖然知道自己是單槍匹馬,可我素來以天不怕、地不怕自居,何況這擺明了是在欺負我們女性同胞呢,我怎麽著也不能坐視不理。


    我把自己想象成了無畏的女英雄,但女英雄還是保持了“小心駛得萬年船”的心態,躡手躡腳地走到圍牆的拐角邊。


    我緩緩地把頭探了出去。


    那裏是這條巷子的一個死角,不大的一塊空地上,站著三五個成年男人。他們30多歲的樣子,全都穿著一身黑。高牆的投影籠罩著他們,讓我看不清他們的長相,但我很快判斷出中間那個稍矮些的胖男人就是他們的頭兒。他的短刺頭上挑染了一縷金黃色,絡腮胡子幾乎擋住了他的大半張臉。


    絡腮胡子麵前,站著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她低著頭,兩隻手都攥成了拳頭,但看上去已經快沒了繼續站著的力氣。


    “啪!”


    又是一個耳光。那個女人終於被扇倒在地,嘴角留下殷紅的血。但絡腮胡子似乎還沒有過癮,走過去抓起女人的頭發,又一個耳光扇了過去。


    那一刻,我看到了那張失魂落魄的臉,那張臉竟然是那麽的熟悉!


    美拉,她竟然是美拉!


    雖然她的臉上沾滿了散落的發絲,雖然她的眼裏失去了傲氣的光芒,雖然她現在就像絡腮胡子手裏的一隻螞蟻,可她的確就是美拉。


    就在那麽一刻,我的心像被揪住了一樣,一股寒意從頭灌到了腳底。眼前的一切讓我心生恐懼,可似乎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叫我不要離開。


    (2)


    “別以為你不吱聲就可以解決問題,你隻要點點頭,我就可以饒了你!”絡腮胡子用另一隻手拎著美拉的衣領,說話的語氣讓人不寒而栗。可美拉卻不為所動。她的眼神很空洞,似乎看著絡腮胡子,似乎又看著什麽未知的地方。


    這樣的美拉顯然徹底激怒了絡腮胡子,他一撒手把美拉扔回到了地上:“看來,非要給你點顏色看看了!”


    旁邊的男人們聽聞此話後便一擁而上,其中一個人反剪住了美拉的雙手,其他的則開始挽袖子,準備開打。


    曾經驕傲萬分的美拉在那個男人的手中就像一片枯葉。風吹著她的頭發,我感覺她的身體也快要被吹得飄起來。


    “住手!”


    我的聲音有些不可抑製的發抖,但我還是又一次鬼使神差了。我英雄救美一般地站了出去,邁出步子以後,才覺得怎麽都像在慷慨就義。


    但那幫人還是被我突如其來的喊聲鎮住了,幾道眼神齊刷刷地看向了我,就像忽然射出了幾道鋒利無比的劍。我不由得後退了一步,感到有些後背發麻。


    美拉顯然也被我的喊聲驚動了,她抬頭看到我,有些驚訝,卻沒有掩蓋住她眼中忽然綻放的光芒。


    “小姑娘,你剛才說什麽?”絡腮胡子的眼神很快從疑惑變得犀利。


    “我說,住手……”麵對著這幾個霸氣十足的暴力分子,這一次,我的聲音顯然沒有了底氣。


    得到答案的絡腮胡子似乎感覺到十分有趣,他開始朝我走過來。可是他每前進一步,我就往後退上一步。我可不想被他逮住,然後像美拉那樣被他們揍得很慘。


    於是我緊緊地抓著手裏小包的包帶,計劃要是他忽然衝過來,我一定要毫不猶豫地掄起包照著那個圓圓的大腦袋砸下去。可是,我的手裏明顯已經滲出了冷汗。我不確定當絡腮胡子真的走到我麵前時,我是否還有力氣反抗。


    那一刻,我確信自己在後悔。我和美拉非親非故,上次嘴角的傷口才剛剛長好,現在竟然就稀裏糊塗地蹚上了這趟渾水。


    可是,既然事已至此,我也決不能允許自己若無其事地走開。


    “你別過來啊,我可隨時會報警!”我不得不故作鎮定,掏出手機想要威嚇越走越近的絡腮胡子。事實上,我的整個手臂都在發抖。


    (3)


    “你可以試試看。”絡腮胡子似乎並不在意。


    沒有辦法了,我顫抖著想要撥號,可剛才被我取下來的手機電池卻“吧嗒”一聲掉到了地上。我抓著一部沒有電池的手機,忽然覺得天昏地暗。


    絡腮胡子顯然被我的行為逗樂了。他忍不住大笑了起來:“既然要學別人行俠仗義,小姑娘,這樣可不行喲!”


    可能是被嚇得不行,我竟然還傻不拉嘰點了下頭。


    雖然我覺得那時的我就像一隻隨時可能被絡腮胡子輕輕捏死的小雞,但或許我如此幼齒的行為讓絡腮胡子感覺到了和我較勁的沒趣,他竟然主動要給我一條活路。


    “走吧,這不關你的事情,你就當什麽都沒有看見!”


    可我卻毫不猶豫給了他一個自尋死路的答案:“不——”


    我的理由很簡單,既然站出來了就沒有中途跑路的道理,而且我從美拉剛才眼神裏的那道光中看到了期待。


    絡腮胡子顯然是被我的回答惹怒了。他眼中的一簇怒火恨不得把我燒焦:“有人出錢,老子就替人消災,你一個破小孩難不成還想阻止我?!”


    這句話應該是絡腮胡子對我的最後通牒,但我卻從中聽出了希望。


    我用最快的速度伸手到小包裏掏出了一遝錢來:“那麽,這個可以嗎?”


    絡腮胡子的眼裏放出了光,他伸手便想把我手裏的那些錢奪過去。可我也同時一縮手,讓他抓了個空。


    “先放了她!”我趁勢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猶豫了幾秒後,絡腮胡子揮了揮手,架著美拉的那個男人鬆了手,美拉重重地跌在地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我把那疊錢重新遞了出去,絡腮胡子抓住它們的樣子很是迫不及待。他樂嗬嗬地大概點了個數,情不自禁地自話自說著:“這樣的話,還有點意思。”


    他看著錢笑的樣子,就像看到了自己的情人。


    “小姑娘,出手這麽闊綽,她是你的朋友?”絡腮胡子一邊把錢塞到褲袋裏,一邊不忘和我套套近乎。


    我搖了搖頭:“我隻是不能見死不救。”如果認真定義的話,美拉應該是我的敵人。


    這個答案顯然讓絡腮胡子感覺十分無味。


    “走!”他把那疊錢塞進了褲袋,吆喝手下人離開。


    他沒有再看我,而是忽然轉身對著美拉扔下了一句話:“賤貨,今天你是開了運了,可是別忘了我對你說的話,離那小子遠點!否則,說不準下次你就丟了小命!”


    那小子?難道他說的是陸航?


    縱然我還有一個閃念的瞬間,可倒在地上的美拉卻完全沒有反應。她盯著地麵沒有抬頭,仿佛絡腮胡子的恫嚇與她完全無關。


    絡腮胡子帶著一幫人離開後,我終於鬆了一口氣,腳也不禁有些發軟——感謝我偉大的老爸和老媽,是你們讓我從來不缺錢花!


    (4)


    我急忙跑到美拉身旁,抓住她的肩膀,想確認她是否出了什麽問題。要是知道隔壁學校的大姐大就這麽趴下了,別說他們自己學校,明耀估計也得炸鍋。


    可她隻是呆呆地看著我,眼中已毫無生氣。忽然,她緊緊地抓住了我的胳膊,似乎想說感謝,但卻說不出口。


    “你還好吧?”我有些擔心,美拉眼裏隱約的淚光讓我發怵。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麵對那個生機勃勃、飛揚跋扈的她。


    可美拉卻沒有回答,她的眼神中還帶著迷蒙,仿佛還沒有完全從剛才的驚嚇中恢複過來。


    我脫下自己的外套,罩在了她的身上。她衣服的領子在剛才被拉出了一個大口子,一截幼嫩光滑的皮膚裸露在外。我難以分辨她的瑟瑟發抖到底是因為寒冷還是害怕,可是看著她如此狼狽的樣子,我的心裏很不是滋味。


    拾起剛才掉在地上的電池,我給阿文打了電話,亂七八糟描述一通後,他竟然很快就找到了我們。


    “阿文,幫我把她抱到車上去!”


    阿文盯著美拉的臉,有些遲疑:“她不是上次……”


    “你別管了,她現在得去醫院。”


    阿文點了點頭,輕鬆地橫抱起美拉,大步邁在我的前麵,輕車熟路地帶著我們走了出去。


    “謝謝你,米朵。”坐在車裏,美拉似乎才緩過勁來,從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孱弱的微笑。


    “別說話了,你什麽都不用擔心,阿文會解決的。”我掏出紙巾幫她擦掉嘴角殘留的血跡,然後向阿文仔細交代了一番,輕輕關上了車門。


    我不知道我做得對不對,可看著大奔消失在我的視線裏,我卻忽然很想念陸航。我獨自走在馬路上,竟然不知不覺走到了他住著的那個小區。


    那扇窗戶緊緊地關著。


    這個時候,曉芮一定還在和丁諾吃飯,而陸航好像也沒有在家。


    我望著那窗戶發著呆,忽然想起陸航有給我說過他會出去打工。


    絡腮胡子離開前對美拉說的那句話又浮現在腦海中:“離那小子遠點!”


    天啊,我的腦子快要炸開。


    (5)


    電話卻適時響起。丁諾的大頭在我的手機屏幕上不停閃爍,我已經完全沒有心情接受他的表揚或是數落,於是迅速按下了紅鍵掛斷。


    可丁諾似乎很是鍥而不舍。


    一次、兩次、三次……坐在陸航家樓下小花園的花台上,我幹脆任手機拚命響著,連掛斷都懶得再按。


    “像我這樣的女孩,有一點奇怪


    像我這樣的女孩,有一點難猜


    像我這樣的女孩,有那麽點不乖


    像我這樣的女孩,你不能隨便愛……”


    我的手機散漫地唱著這首歌,我的心情卻輕鬆不起來。樓上的人們時不時探頭出來看我,看來我有些驚擾了他們的正常生活。


    不知道丁諾到底打了多少次,我不得不收拾心情接起電話。


    “哥哥,用餐愉快嗎?”


    顯然,他很不愉快:“你說呢?”


    “嗬嗬,應該不錯吧,我向來很憧憬那個情侶套餐……”我幹笑起來還真是難聽。


    可丁諾完全沒有附和,我不得不尷尬地繼續。


    “那麽,曉芮漂亮嗎?”


    “沒有你漂亮……”我差點沒被他的這句話噎死,不知道怎麽繼續這場對話才好。沉默了半晌,丁諾卻搶先冒出一句邏輯跳躍性很強的回答:“好吧,你要是憧憬,下次我帶你去吃!”


    還沒有來得及說話,丁諾就搶先掛了我的電話。


    看來,我的這個計策算是徹底失敗了。


    站起身來,我拍了拍牛仔褲上的土。今天諸事不順,我決定回家老實待著。而且,如果午飯後曉芮回家見到我待在這裏,我一定會沒有辦法解釋。


    (6)


    因為沒有辦法見到陸航,又因為我沒膽主動聯係曉芮和丁諾,這個周末餘下的時間讓我過得很是艱難。等到周一一早睜開眼睛,我竟然有一種撥開烏雲見月明的感覺。


    阿文一邊開車一邊告訴我周六的情況。他說,美拉的傷並不礙事,簡單處理後就把她送回家去了,但是她的情緒似乎一直不太好。


    我在後座點了點頭。要是我是美拉,在那樣的情況下,也不可能有什麽好情緒。


    “小姐,她和你是……”一向沉穩的阿文也終於忍不住好奇起來。


    “什麽都不是。”不等他問完,我已經回答了他的問題。


    “您別和她走得太近了,先生、太太應該會擔心。”


    沒想到阿文竟然說出了這麽一句話,我的心忽然莫名地疼了起來。10個月,不,應該是差兩天11個月,我都沒有見到我的老爸老媽了。他們總是那麽忙,忙得幾乎不給自己喘息的機會。哪怕阿文都知道叮囑我的話,卻很久都沒有從他們口中聽到了。


    但是事情往往就是很離奇,有時候不僅想不得曹操,更是說不得。


    阿文遞給我車載電話的聽筒,我知道那邊是誰。


    “朵兒,最近學習怎麽樣了?”


    “嗯,爸,很好。”我的回答很機械,仿佛機器人。


    但老爸顯然對這個答案感到很滿意:“那就好,雖然是要出國了,但還是不要放鬆學習,就算是勞逸結合,這‘逸’也不能過了度。”


    “知道了。”老爸和老媽,向來都不是一種風格,一個倡導我輕鬆,一個督促我學習。


    “那麽,好好照顧自己。”


    “您也好好照顧自己。”


    掛了電話,我悵然若失。老爸、老媽和我,仿佛快成了兩個世界的人。


    我忽然想起小時候的事情。那時候我們家的經濟條件很一般,可一家人卻經常在一起。老爸、老媽就守在我的身邊,仿佛我才是他們唯一的寶貝。老爸甚至自己化了銅幣,親自打了三枚戒指。雖然他的手指打出了血泡,但是戴著那戒指的一家人卻笑得那麽幸福……


    可現在,不僅回憶已經模糊,連當初的那三枚戒指,也通通沒有了蹤影。


    我偷偷擦掉了眼角滑落的眼淚。其實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能夠回到從前。


    (7)


    遠遠地,阿文剛停下了車,我便看到了走在前麵的曉芮。逃避也不是辦法,我急匆匆趕上去,挽住了她的手臂。


    “芮芮,可想死我了!”


    曉芮似乎被我嚇了一跳,可一見到是我,她馬上掙紮起來:“我不想。”


    看得出來,曉芮因為周六的事情也很生氣。但我夠死皮賴臉的,緊緊箍著她的胳膊,就是不放,順勢還把腦袋放在她的肩膀上做依偎狀,這回我是做了傻事了,可怎麽著我也不能失去這兩個好朋友。我知道丁諾怎麽都不會真正生我的氣,可曉芮卻得花功夫哄哄。


    “乖乖,對不起,我沒想到丁諾沒那麽大的魅力。”


    曉芮頓時停下腳步,她還是掰開了我的手,她轉頭看著我,表情既氣惱又委屈:“誰要你多管閑事!”


    我不得不收斂起臉上的表情,看來這小妮子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對不起。”我低下了頭,刻意裝出一絲哭腔,“其實,我的心裏也挺不好受的,對不起……”


    遲疑了一會,曉芮還是主動牽起了我的手:“算了,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我現在還沒有時間想這些。下次不要自作主張了……”


    我知道曉芮就是個心軟的孩子,隻要稍微裝裝無辜,她就會狠不起心來生氣。但是當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忽然覺得她變得特別成熟,而我,卻特別幼稚。


    “看,那就是陸航的妹妹!”


    身邊經過的人們開始對曉芮指指點點。我知道,曉芮和陸航的關係,就像包不住的火苗,“哧”的一聲便在學校裏燃燒了起來。


    我狠狠地瞪著那些嘴碎的人,剛才的淚光還在眼眶裏閃爍。雖然是不想曉芮受到傷害,但我的樣子看起來實在像是悲憤交加。


    “沒事,米朵。”曉芮牽著我的手,把我的眼神掰了回來。


    知道曉芮不再生我的氣,我朝她咧開了一個沒心沒肺的笑:“怎樣,你夫君我的演技還不錯吧?”


    “就知道你……”等到曉芮恍然大悟,我已經撒開腳丫子跑在了前麵。她追打著我,我們一路奔進教室。


    教室的嘈雜比以往更甚。


    今天又是啥特殊日子?


    我沒有想到,包不住的火苗,遠遠不止那一個。


    (8)


    cici看到我進了教室,迫不及待地探過身來,什麽八卦都總是不會少了她。


    “米朵,你聽說了嗎?”她那無窮神秘勁又來了。


    “聽說什麽了?”我在一邊喘著氣,曉芮的拳頭落在我的身上。


    “不會吧,這麽大的事情你也不知道?”


    “說吧說吧!”我最受不了cici每次都是一副要是我不知道一件事,仿佛就應該拖出去斬首的神情。


    但我的不耐煩被cici順利解讀為對該事件的急切求知,所以接下來她的描述不僅帶著驚世駭俗的語氣,還有得意洋洋的炫耀。


    “隔壁的美拉被人打了!聽說周六就出事了喲!”


    原來就是這件事。雖然對事件本身我已經沒有理由驚訝,可我還是沒想到這件事情傳得這麽快。我看了看曉芮,她睜著大眼睛看著cici,和我一樣沒有做任何的反應。


    cici顯然對我們的反饋狀態很是不滿,於是又補充了一個消息:“有意思的還在後麵呢!好像也是因為那事,她昨天去找陸航分手,好像還扇了他一個耳光……”


    “什麽?”我還沒來得及反應,曉芮已經快一步驚訝出聲。可是很顯然,她並不是因為美拉被打,而是因為美拉對陸航的那個耳光。


    “難怪,昨天哥哥回來……”


    “你哥哥怎麽了?”看來,cici對陸航和曉芮的兄妹關係也已經了若指掌。雖然她一副狗仔隊的嘴臉實在不太討人喜歡,可她卻問出了我想問的話。


    “我晚上回家的時候,看見哥哥在用冰塊敷臉……”曉芮的眼睛已經開始失神,仿佛僅僅隻是在回憶昨晚的情景,而不是在回答cici的問題。


    “哦,那麽這些都是真的了?”得到第一手答案的cici顯然很興奮,轉頭便到別處去繼續八卦去了。看來大家對此都很關注,美拉被打已經是新聞,現在還證明陸航也被打了。這可比明星的花邊新聞來得真實有趣。


    我則和曉芮一起呆立在原地。


    我的心很痛,我不知道。周六那件事之後,竟然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曉芮,你哥真的和美拉分手了?”很快就有不知死活的女人湊上來問這樣的問題,仿佛隻要答案肯定,陸航就會成為她的囊中物。


    曉芮沒有搭理她,我則忍不住有些生氣:“你自己去問去!”


    這氣來得有些沒由頭,我似乎有些後悔那天救了美拉,似乎又有些怨恨陸航的“窩囊”。


    這些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急切地想要見到陸航,我想,現在隻有他才知道真正的答案。


    (9)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我急忙扒了幾口飯,恨不得長了翅膀飛到屋頂去。


    “曉芮,我出去下……”


    “嗯。”


    看得出來,她也一直想著陸航的事情,甚至沒有心情關心我要去哪裏。雖然我很想留下來好好安慰她,可現在的我也沒有了力氣。


    出了教室,我幾乎是一路小跑,到校史展示樓的那條小路竟然變得從未有過的長。


    沒有留神,我已經忘記了屋頂小門有個小小的坎。一絆腳,我一個踉蹌便衝了出去。


    “妖妖!”陸航急切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他很快抓住了我,才讓我不致於摔倒在地。原來,他已經早早在屋頂等著我。他靠在屋頂的小門側邊,以至於我衝出去了卻也沒有看到他。


    我驚魂未定,陸航從背後抱住了我。


    “妖妖,我們自由了!”他貼著我的耳邊,輕輕地吐出一句話。他的話裏含著微笑,仿佛有掩飾不住的快樂。


    我扭過了頭,看到陸航臉上的指痕若隱若現。


    不自覺地,我伸手想觸碰那傷痕,陸航卻微微一偏頭躲閃了過去。


    “怎麽,知道了?我還以為我掩飾得不錯。”他仍然帶著笑,仿佛臉上的紅印隻是個小小的玩笑。


    “別笑了……”我的眼淚奪眶而出。看著這樣的陸航,我竟然忘了責怪他對美拉的束手就擒。


    看到我忽然而至的眼淚,陸航有些慌張,可他還是馬上把我拉進了懷中。


    “我知道,你心痛了,可是,就當作我欠她的都還了……至少,我不用再擔心她會傷害你……”


    我的眼淚卻止不住。雖然這對我們來說真的是個好消息,可我的心情卻十分複雜。美拉扇陸航耳光的鏡頭在我眼前不斷地自動上映。忽然之間,我覺得陸航很委屈,而美拉很可憐,我卻仿佛成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都是因為我……”我喃喃地說。


    “不,或許有人在冥冥中幫助著我們。美拉說,有人要她離開我。”


    我點了點頭:“陸航,我知道……我看到了,美拉被打得很厲害,是我送她去的醫院……”


    從陸航驚訝的表情中我已經能清晰判斷,實際上他知道的並不比我的多。


    (10)


    我簡單向陸航描述了那天中午的情況,他的眉頭漸漸皺在了一起。他的樣子讓我想起曉芮,想起她眉心的一朵小花。而此時此刻的她,一定比我現在還要擔心她的哥哥。


    “這件事情還真不簡單。”我看不到陸航眼裏的神情,他說這句話仿佛僅僅隻是一個感慨。


    “到底是誰啊?是誰連那麽厲害的美拉都可以輕易擺平?”我的憂鬱和擔心或許比他更多。


    “我也不知道。”陸航頓了頓又繼續說,“我們現在猜也是猜不出來了,或許,我們也沒必要猜出來,說不定,那人隻是針對美拉呢?”


    陸航的猜測很沒有底氣,但是仿佛隻有這樣想我們才能安撫自己。


    我點了點頭:“可是,陸航,我怎麽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呢?”我仰著頭看著他,想從他那裏尋找一些力量。


    淺淺的笑又回到了陸航的臉上,他的語氣有些詭異:“妖妖,享受愛情吧,難道你忘了嗎?”


    享受愛情?


    我迷茫地看著陸航,這個詞似乎很熟悉。我努力從腦海中搜尋與它有關的記憶,但是我的腦子現在完全處於真空狀態。


    陸航的微笑卻變得越發耀眼:“你還不知道我是誰嗎?親愛的午夜妖妖?”


    天啊,我緊緊抓住陸航的胳膊,指甲陷進他的衣服裏。


    這世界真是充滿奇妙,老天爺似乎還沒來得及給我關上那扇門,卻又給我打開了另一扇窗戶。


    (11)


    “你是果果無花?!”終於,我還是忍不住大喊出聲。


    陸航很肯定地重重點了點頭,但這件事實在有些過於荒誕。


    我無法接受這個轉變,語氣不禁有些慌亂:“果果無花明明是女生!”


    陸航的笑已經有了些竊喜的味道:“我可沒有說過。”


    這回答讓我頓時語塞,可很快我又羞怯了。這麽說,陸航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對他的愛慕!這麽說,陸航第一次在屋頂上驟然出現並不是偶然!陸航一直就知道我叫“妖妖”……


    我低下了頭,不敢再往下細想,曾經的一幕幕像倒帶一樣回放。


    “你一直都知道?”我還是沒能壓抑住內心的好奇。


    “知道什麽?”陸航卻似乎故意想逗我,還反問起我來。


    “你一直都知道我?”這一次,我仰頭盯住了他的眼睛。


    “不,我一開始並不知道午夜妖妖是誰,直到後來你寫到在屋頂聽我拉琴的經曆。我沒有想到,午夜妖妖其實一直躲在我的身後。我第二天便發現了你,你躲在牆角背後,可我知道那就是你……”


    我看著陸航,仿佛一切都是一場夢。


    曾經,我以為果果無花是我唯一的朋友;曾經,我以為“小提琴”是我唯一的愛。但是,他們竟然是同一個人!


    “妖妖,要不是我偶然看到了你的博客,我怎麽知道原來還有人和我一樣孤獨?而這個人還竟然愛上了我?我怎麽知道原來還有女生不是為了炫耀而做我的女友?妖妖,你知道嗎?當我第一次發現你,我就已經愛上了你。”陸航輕輕摟住我,一隻手撫著我的長發,語氣憐惜又深情。


    幸福到來的時候,那感覺原來真的是天旋地轉。


    “我也愛你。”


    這句話似乎在我心裏掩埋了太久太久。我縮進了陸航的懷裏,天氣確實已經轉冷了。屋頂的風張狂地揚起了我的頭發,可我卻感覺那樣溫暖。


    (12)


    “妖妖,我們明天就公開戀情,好嗎?”


    這一刻我似乎等待了太久,可當它真的到來,我卻開始遲疑。


    曉芮對我的氣才剛消,我擔心她會因為我的隱瞞而繼續發火。而且,我一想到那天“碧枝”後巷的美拉,就覺得心裏堵得慌。


    “陸航,過段時間吧。”我忽然感覺有些筋疲力盡。


    陸航仿佛可以看穿我的心事。他死死盯著我的眼睛,沒有追問我為什麽。可是就在那麽一瞬間,他的表情又變得出奇的嚴肅:“妖妖,還有一件事……”


    “嗯?”


    “高三畢業後,可以留下嗎?”


    要不是陸航的提醒,我真的已經把出國的事情忘得幹幹淨淨了。或許原本在骨子裏,這就是件對我無足輕重的事情。法國或者陸航,我想也不想就會選擇後者。


    “我可沒有說要離開。”我學著陸航的語氣,想逗他開心。


    可陸航的吻卻迅速且輕柔地落在我的唇上,然後又漸漸加大了力氣,仿佛在宣告對我的擁有。


    在他的這個吻間,我感覺快要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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