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語!”我不願再回想任何問題,甚至不想知道為什麽死去的輕語可以再一次站在我麵前不到兩米遠的地方,我隻想摸摸她的臉,摸摸她的頭發,感受她的溫度,還有真實。我拚命的扒著洞口,把周圍的砂漿塊一塊一塊的扒掉。


    但是洞口的直徑擴展到三十厘米的時候,我的手猛然就碰到了堅硬的磚頭,和我想象的一樣,這堵牆不可能沒有磚頭,隻不過在厚實的磚頭間,存在這樣一個洞而已。麵對堅硬的磚頭,我的手頓時顯得無力,然而指頭猛撞在磚上,很疼。這讓我知道,不是做夢。


    這一切,可能嗎?是真的嗎?


    在這時,是否真實,對我來說其實不重要了,我隻想看到她,就這麽簡單。我無法把洞口拓寬,隻能隔著一堵牆,注視著輕語。我使勁踮著腳尖,把手從洞口伸過去。


    牆壁另一邊的輕語可能仍然什麽都看不到,但是她似乎可以感覺我在朝她伸手。她流著眼淚,同時抬起自己的手。那一瞬間,我握住了她的手掌,很涼,可是無比的柔軟,真實。那種感覺讓我意識到,她活著,她活生生的。


    這是一種我無法理解的錯亂,時間,生死,完全被顛覆了。一個死於一九八六年的人,卻好端端的站在我麵前,我可以感覺到她的體溫,還有她身上那種令我熟悉,曾經陶醉過的淡淡的體香。


    “我知道......你遵從你的承諾......你照顧我,而且牽掛我的孩子......”輕語的身體在輕輕的顫抖,她肯能情緒很激動:“你很喜歡她......”


    我無言以對,我想到了在荒山中的很多夜晚,抱著尚在繈褓中的青青,獨自望著夜空時的情景。那個幼小的生命,和我的生命一樣寶貴,但是她不見了,我找不到她。麵對輕語時,我感覺內疚。


    “每個人,都有一條自己要走的路,在路上,或許歡喜,或許悲哀,那沒什麽......”輕語的思維很正常,就像她在荒山中瀕臨死亡時的清醒一樣,她一直含著淚,卻好像看破了紅塵鉛華中的一切虛妄:“如果我,或者別的人,突然死去了,那隻能說,我和他們的路,都太短。”


    看著她如同在囈語一樣,我混沌的頭腦立即閃過一團一團火花。這肯定不是在做夢,我不能理解但卻要接受。握著她的手,我能感受到生命的勃發和延續,她是活著的。我從未想過今生還能再見到她,我突然意識到,這堵牆上被封閉的洞口,好像專為我和輕語的相見而留,我可以隔著這個不大的洞看到她,然而卻無法再近一步。


    我要知道這一切是怎麽回事,隻有明了這些,我才能留住她。


    “告訴我!”我抓著她的手,急切的問道:“你從什麽地方來?怎麽來的?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是誰告訴你這些的?”


    “北方,這個世界上,沒有不可能發生的事,你,還有我,都要麵對這個事實。”輕語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道:“假如,你不能理解,隻能說明,你不了解。”


    “快回答我的問題!”我的頭腦一清醒,馬上就反應過來,我和輕語以這種方式相見,可能並非偶然,一個隻有三十厘米寬的洞,一堵厚到我無法撼動的牆壁,就是我和她之間的屏障,我不知道她什麽時候來,同樣也無法阻止她離開。一堵牆,宛如千山萬水,我跨越不過。


    “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的那句話嗎?”輕語依然不回答我,道:“鳥喙銘文,代表這個世界的本質。”


    “這個世界的本質是什麽!”


    “我不知道。”她搖搖頭:“如果你了解了這個世界的本質,那就是所有所有問題的最終答案。”


    “這些先不用說了!”我斷然打斷她的話,然後收回自己的手,匆忙在房間裏尋找合適的工具,我想把這個洞口擴展到更寬,然後鑽過去。


    “北方,世界的本質,很重要,它是一把鑰匙,用它,可以打開這個世界上所有緊閉的門。”輕語在我鬆手的那一刻,慢慢的後退了一步,僅僅這一步的距離,卻讓我的手再也無法觸及到她:“我聽到你的聲音,我很高興,你要好好的活著......”


    “不要走!先不要走!等一等!”我預感到她將要離開了,我再也顧不上身旁正在熟睡的範團,對著洞口大喊起來。


    但是輕語在不斷的後退,她那雙灰色的眼睛裏,好像有太多的依戀,太多的不舍,可她仍在後退。


    不舍得,並不代表就可以留住。


    “別走!”我頓時急了,轉身拉開範團的大包,從裏麵拿出一把冰鎬,就這麽短短的十秒鍾時間裏,牆壁另一邊的輕語越退越遠,將要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第七十二章 一截木頭


    當時我什麽都顧不上想了,隻想把牆壁弄開,可以追上輕語。我一邊喊著她,一邊用力拿冰鎬拆洞口邊的磚頭。


    “北方......會再見的......”輕語一直退到兩米寬的通道盡頭,最後一次回過頭對我道:“好好的活著。”


    “等一等我!”我一急,叫喊聲再次升級,手裏的冰鎬狠狠砸在洞口邊的磚頭上。


    盡頭那邊隱約是一道小門,輕語退到門邊的時候,身形一閃,就再也看不到了。我飛快的撬著牆壁上的磚,來來回回幾次,響動終於把熟睡中的範團驚醒。


    “怎麽了?”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但是光線太暗,看不清楚我在做什麽。


    “快一點!”我回頭招呼他道:“幫我把牆弄開!”


    我的語氣很急,讓範團立即清醒,大胖身子呼的翻下床,湊過來問道:“你要幹嘛?”


    “別問那麽多!快一點!”我跟他解釋不清楚,隻是一個勁兒的催促他。範團不明就裏,不過看著我心急火燎的樣子,趕緊就從包裏找了工具,到我旁邊幫忙。


    牆壁上的磚頭很結實,但是原本已經被掏了個洞,相對來說比較容易拆大。我的動作非常快,從輕語退出小門,到洞口被拓寬到可以鑽進去,前後不過十分鍾時間。我約莫著差不多了,丟下手裏的冰鎬,踩著範團的腿,翻身就從洞口朝裏鑽。


    十分鍾,對人的一生來說隻是很短暫的一瞬,然後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它太漫長了。


    我三兩步就跑到通道的盡頭,一腳踢開那道破舊的小門,小門之後,是一個空蕩的房間,顯然,地下室裏有背靠背的兩排房子,那條牆壁後的通道,相連著兩個房間。我衝出房間,外麵的小走廊空無一人。


    我不肯罷休,因為我預感到,這一次分離,即便就和輕語說的一樣以後還會見麵,但那也會非常漫長。我順著走廊一口氣跑到地下室的樓梯,又衝出小旅館的大門。這時候還未天亮,空曠的石坡牙子完全沉浸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我的腳步放慢了,最後停在當場。我看不到輕語的身影,那十分鍾時間足以讓她從我的世界中消失無形。


    隨著她的消失,我也在淒冷的夜風裏徹底清醒過來。伴隨輕語的出現,很多難以解釋的問題擺在麵前。


    她是否可以和當初的武勝利一樣,徹底死而複生,我不清楚,這也不是問題的重點。最關鍵的是,她能在夜晚精準的找到我所在的房間,已經說明了一些情況。那條牆壁後的通道,以及小洞,提供給我們見麵的機會,但隻能交談,我卻無法觸及她。


    她這麽做,有什麽目的?


    她所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在心裏。鳥喙銘文,世界的本質,鑰匙,打開所有緊閉的門......


    但是現在,這些答案都隨著輕語的消失而無跡可尋。


    我慢慢走回了破舊的旅館,走回地下室的房間,然後一頭栽倒在床上。範團什麽也沒說,睜著眼睛望向我。


    “沒事了。”我側身躺下來,背對著範團,不想讓他看見我的表情:“繼續睡吧。”


    接下來的時間,我望著眼前的牆,一直熬到天亮。清晨起床之後,我們直接離開了,對於昨晚的事,我沒有說,也沒有人問。範團私下提醒過我,在隊伍裏最好不要找什麽麻煩,老安的脾氣不好,規矩也嚴,如果是小事情的話,還不算什麽,真鬧出大事,他會發火。


    我謝了範團的好意,但轉過身的時候忍不住露出一絲冷笑,老安,他會什麽都不知道嗎?


    車隊上路了,老安對行動的隱秘性非常在意,沒有人熟悉這裏,但是他不找向導,寧可自己用導航還有地圖認路。如此一來,我們的速度要慢一些,不過離開了麻孜,進入真正的無人區之後,閑雜事就少了很多,現在還沒有到達真正的活動地點,每天除了趕路之外,幾乎沒有什麽事做。


    昆侖是一座神山,沒有見到它的時候,每個人可能都會產生很多遐想,但是隻有親身經曆才會知道,走在昆侖山脈之間,除了疲憊和荒涼,別的什麽都感覺不到。這個季節裏,昆侖山已經從苦寒的冬季中掙脫出來。穿過亞達拉山口之後,時常可以看到已經冒出頭的駝絨藜,昆侖菊,和其它不知名的灌木叢。這裏屬於車爾臣河流域,比山口附近富有生機,偶爾還能見到野羚羊從遠處的灌木中一晃而過。


    在行動之前,老安不會透露太多詳細的信息,所以一直到現在為止,我和其他人都不知道具體要到哪兒,要怎麽做。在茫茫的大山周圍的戈壁上走了有五六天左右,人都熬乏了。我還是不想跟別人多說什麽。


    我們準備的算是比較充分的,但車子的載重有限,燃油之類的東西無法帶的太多,因為沒有向導,有時候會走冤枉路,老安可能暗中精細的算計過,如果這樣走下去,那麽等到回程的時候,最少要有一輛車子因為缺乏動力而被迫拋棄。所以後麵一直都在盡量的走近路,到了第六天半下午的時候,我們被一條很深的河穀給攔住了。


    這條河穀估計幹涸了不是十年八年,因為在地圖上沒有任何的標示,說明在當年繪製地圖時,這邊就是一條幹涸的河床。昆侖境內幾乎所有河流的源頭都是雪山冰川融水,一旦上遊那邊發生變動,就會影響到後麵的河流。


    “老安,怎麽辦?”彪子在河穀邊上看了看,趴到車窗邊,問道。


    要是沿著河穀的邊緣走,估計會繞一個很大的圈子,直穿河穀是近路。老安帶著人去勘察了一下,河穀的坡度不是太大,斜著橫穿,應該沒問題。天氣有點陰沉沉的,頭頂覆蓋著一片雲,不過估計不會下雨,這邊的年降雨量少的可憐。車隊稍稍停了一會兒,就在彪子的帶領下慢慢的從坡頂開到河穀的底部,然後順著地勢向另一端前進。


    河穀完全是天然形成的,底部起伏很大,車子開在上麵就像被拋來拋去一樣,讓我這種從來不暈車的人也感覺到有點想吐。我們斜著沿河床底部慢慢開了二十多米左右,河床起伏不定,但是總體還算是平坦的,視野可以投到很遠。緊接著,第一輛車子就停了下來,彪子他們下車朝前麵看了一會兒,回來告訴老安,十多米之外,好像立著一截木頭杆子。


    老安他們都下車去看,我和範團還有蘇小蒙也跟了過去。遠遠的一望,十多米以外,直直的挺立著一截好像被燒焦的木頭,不太高,隻有一米六一米七的樣子。一截木頭本來不算什麽,但是在這種荒涼的地方出現,就會讓人聯想到木頭是人為的,它或許是一種標示,同樣也可能是一種警示,反正現在無法判斷。不過它既然出現了,就必須要看清楚。


    “胖子,過去看看。”彪子回頭對範團喊了一聲,他在圈子裏的資格僅次於老安,而且生性彪悍,平時對範團呼來喝去,亂七八糟的活大多都會指派範團去做。


    “好。”範團答應了一聲,但是情緒很不滿,轉身摘下背包的時候,就在小聲嘀咕:“我是你前世的爹麽?到底欠你多少,什麽都讓我去做。”


    “走吧,我陪你去。”我也摘了包,和範團一起朝那邊走,在這個環境還有人際圈子裏,我感覺到孤獨,隻有範團讓我可以稍稍安心,所以潛意識裏就和他比較親近。


    十多米的距離,幾步就走到了,但是當我接近那截木頭的時候,心裏頓時咯噔一聲,腳步隨即就放慢了。因為在這種距離的觀察之下,我猛然意識到,那可能不是一截被燒焦的木頭。


    “等等!”我一把就拉住範團,道:“那不是木頭。”


    “恩?”範團的眼神可能沒有我好,轉頭疑惑的看看我,又看看那截木頭,道:“是什麽?”


    “應該是個人。”我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一望無際的大河穀中,頓時讓我有種緊張不安的氣氛在蔓延,我不能百分百的確定,但總是感覺那截木頭,其實是一個幾乎化成碳的人。


    “臥槽!兄弟你不要開玩笑!我的血脂一向很高。”範團也跟著緊張起來。


    我們兩個把腳步放的非常慢,一直走到距離那截木頭隻有兩米遠的地方時,一切都看的非常清楚了。我的感覺精準無誤,那的確是一個人,已經死了很久,因為身體碳化了,河穀底部又沒有強勁的大風大雨,所以保存了下來。在這個人的背後,一支步槍歪歪斜斜的頂著它的殘軀,正因為這樣,屍體才沒有倒下去。


    “這貨是怎麽搞的!”範團看著這具幾乎已經碳化的屍體,臉上的肉就是一抖,不由自主的退了兩步,轉身就朝老安他們大喊,一聽到這邊有異常,在車子邊休息的那些人都跑了過來。


    等他們也看清了這具因為意外而矗立在這裏的屍體時,都莫名其妙。說實話,屍體看上去很惡心,蘇小蒙畢竟是個女孩子,一下就轉過臉,不敢再看,彪子噗的吐了口唾沫,道:“丫夠慘的。”


    別的人在議論,但是老安一言不發,無意中抬腕看了看手上的表,我發現表盤上的指南針在以一種很雜亂無章的速度和方向轉動。


    老安的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驟然間衝著我們喊:“快跑!”


    第七十三章 雷


    老安是隊伍裏絕對的核心,他的經驗無人能及,這麽一喊,其他人雖然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是已經從老安的喊聲中嗅到了危險的味道。幾個人什麽都不問,拔腿轉身就跑,我也意識到這裏貌似很不安全,拉著還在發愣的範團,跟上眾人。


    “這到底怎麽搞的?”範團不明就裏,被我拖著跑,還一個勁兒的問。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不要廢話!”老安在後麵催促所有的人拚命朝遠處跑,一邊道:“遲一點就會要命!”


    一聽這個,範團精神頓時一振,一身肥肉隨著奔跑忽閃忽閃的上下起伏。我們剛剛跑出去沒有多遠,頭頂陰沉沉的那片雲層中間,就像被什麽東西催化了一樣,電光在雲層中交織閃現,如同一張籠罩著河床的大網。


    雷電!


    我頓時想起來那具被碳化的屍體,之前的判斷可能有些錯誤,那具屍體之所以碳化,並非被焚燒過,而是直接被電擊打之後瞬間碳化的。


    “都趴下!趴下!”老安在電閃雷鳴中竭盡全力的大聲提醒眾人:“不要直著身子跑!全都趴下!”


    我聽到了警示,但是範團仿佛被嚇傻了,頭頂那一道道不停於雲層中翻滾閃現的電芒是巨大的威懾,範團仍然抖著一身肉在跑,我拚命拉住他,用力把他按到在地。雷電最容易擊中地麵上直立或者動態的目標,盡管這樣趴在一層電網之下,會讓人膽戰心驚,可是站起來逃跑的話會死的更快。


    我們就趴在地上,一點點的匍匐前進,範團臉上的冷汗一個勁兒的朝外狂冒,他哆哆嗦嗦的一邊爬一邊詢問我,他說他的“體積”最大,如果從概率學的角度去看,是不是被雷電擊中的可能性也最大。


    “別扯淡了。”我也有點心慌。


    雲層中的電芒閃動了一會兒,好像有點減弱,隱入雲裏麵,暫時看不到了。借著這個機會,一直趴著等待機會的人全部縱身跳起來,繼續朝遠處跑,車子什麽的都顧不上了,隻能先逃命再說。


    但是這一次跑了不到三分鍾,我就聽到身後哢嚓一聲悶悶的雷響,隨之出現的還有人的驟然慘呼聲。不由自主的回頭看了看,隊伍中一個叫保良的人已經翻滾在地,痛苦的掙紮哀號。他是隊伍裏年紀最大的一個,約莫有四十三四歲,左腳動過手術,切掉了三根腳趾頭,所以行動沒有其他人方便。


    在我回過頭的一瞬間,立即就被突如其來的電芒給驚呆了。一道道粗細不同的閃電從雲層中直刺下來,毫無目標的席卷著河床底部。一棵棵低矮的灌木被從天而降的雷電擊的碳化,保良肯定受傷了,在原地不停的呼號,閃電依然沒有停止,幾乎毫無間隔的在他周圍一道道的直劈下來。


    “保良......”範團動了動,但是猶豫再三,還是沒敢妄動。


    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老安從地麵上一躍而起,彎腰以非常迅猛的速度快速的接近保良,在那種情況下,接近保良都是一件相當危險的事情,但是老安沒有多少猶豫,一口氣跑到保良身邊,趴倒在地,拖著他使勁的朝我們這邊靠攏。


    我說不清楚眼前這一幕帶給自己怎麽樣的感覺,一道道不斷閃現的電光映亮了黃昏中的河穀,我甚至能看到老安額頭上因為緊張和費力而青筋暴露,他咬著牙在堅持。保良很快就昏厥過去,甚至,有可能死去,但是老安沒有放棄,就冒著這樣巨大的危險,一點點拖著對方。很快又有人跑過去幫忙,兩個人的力量更大了一些,他們很幸運,就從密密麻麻的一道道雷電中硬生生把保良給拖了回來。


    接下來,我們直接拋棄了物資和車輛,一口氣從河床中跑回了河穀岸邊。到了這個地方,算是脫離了雷電襲擊的區域。


    保良還沒有死,肩膀上被燒壞了一塊,泛著雷電燒傷特有的那種灰白色。老安讓人把他弄到一邊治療,我默默看著他所做的一切,心裏很矛盾。他臨危搶救保良,這讓我很佩服,但是一回想到佩新的死狀,我心裏的佩服頓時轉化成了更加複雜的情緒。


    但恨意,一點都沒有消退。


    我們的車子還在河川內,沒辦法離開,而且失去了物資,一群人就在河穀附近原地坐下來,沒吃的,也不能睡覺。範團那種人的生存能力絕對很強,就在這樣惡劣的條件下跟我聊了一會兒,竟然呼呼的就睡著了。


    我起身走到旁邊,自己坐下抽煙。抽著抽著,就感覺身後有人,回頭一看,老安不知道什麽時候踱步過來,他還是沒有太多的表情,在我身旁坐下來,也拿出一支煙。


    “今天的事情,以後要記在心裏,這是一種經驗,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救自己一命。”老安望著遠處的河穀,道:“我從未來過昆侖,有點大意了。”


    我沒有問,但老安還是詳細的跟我解釋了一遍。在昆侖山裏麵,有一個地方被稱作地獄之門。那裏也是一片穀地,穀地中的磁場很不正常,在雲層比較厚的時候,穀地中的磁異常會和雲層內的電荷發生反應,導致電荷活躍,從而引發放電。磁場覆蓋的範圍幾乎就是一個雷區。老安沒有來過昆侖,但是在行動之前,他已經準備了許久,把所有能閱讀的有用的資料全部瀏覽了一遍。原本以為距離昆侖山的地獄之門還有很遠,然而卻沒有想到這片河穀同樣是一個禁地。


    “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如果能睡,就睡那麽一會兒。”老安的講述很簡短,一支煙抽完,該說的話就基本說完了。他丟掉煙頭,站起身的時候又轉過頭對我道:“有一點,忘記告訴你了。”


    “什麽?”


    “你可能聽說了,我的規矩比較大,但其實沒有他們說的那麽恐怖,來到這個圈子,我要為你們負責,隻要不是太過分,或者原則問題,我一般不會跟誰計較。”老安說著,語氣就凝重起來,表情變的嚴肅,道:“但有一點,必須牢記。無論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不能丟下自己的同伴。隻要你還活著,就要讓他們也活著。”


    這些話讓我想起他奮不顧身去搶救保良的一幕,平心而論,我不覺得老安是在虛張聲勢,因為他已經用自己的行動詮釋了這些。隻不過我對他的成見不可能消除,所以聽了他的話,我還是多少有點不以為然。


    “如果有一個人遇險將死,另一個人卻在安全的處境下,那麽他冒險去救人,是不是會把自己陷進去?”我故意笑著問老安:“本來隻死一個人,現在卻要死兩個,這劃算嗎?你能保證你定下的規矩誰都可以做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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