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自己找死。”我屏住呼吸,身體裏那股仿佛能帶給我力量的氣息從每個毛孔中透發出來,繼而貫注到了雙臂間,我的右手猛然一發力,扭住它的一條前爪。


    咯嘣一聲,我聽到了小狼前爪被扭斷的聲音,這讓它發生一聲痛苦的嚎叫。我毫不放鬆,借機抓起一塊石頭,對準狼頭用力砸下去。


    砰的一聲悶響,狼顯然被這重重一擊砸的暈頭轉向,我不留任何後手,緊接著就又是一下,把它砸趴在地。手裏的石頭像是雨點一樣砸下去,完全沒有章法,粗暴狂亂。


    這樣劈頭蓋臉的一通亂砸,至少二三十下,狼漸漸停止了掙紮,最後透透的死在原地。我翻身爬起來,身體一晃,感覺兩條大腿上火辣辣的疼。我扔下手裏的石頭,匆忙跑回洞裏,孩子還在熟睡,我抱著她,緊緊抱在懷裏。


    聽人說,狼肉很粗,不好吃,而且我也沒有吃掉它的欲望,挖了一個坑,想把狼屍埋掉。收拾現場的時候,我在地上撿到一顆帶血的狼牙,估計是剛才一通亂砸間砸落的。


    收拾好這裏浪費了一個多小時時間,天色暗了。進洞之後,我沒有一點點睡意,同時覺得很不安穩。這隻半大的狼既然會出現,那麽肯定還有其它同類存在。我想起了之前遇到青青時,她對我說過的那些話。


    她是一隻母狼撫養長大的。


    我的腦子很亂,因為我隻知道事情的結果,卻了解過程,我判斷不出之後會發生什麽樣的情況。


    孩子在熟睡,我守著她,一步不離的守著。山裏的夜很寂靜,同樣也很無聊。我拿出那顆洗幹淨的狼牙,想了想,慢慢用刀子在狼牙上刻下了青青這兩個字。


    事實上,她應該叫陳青青,但是我了解了當時大雁坡發生的事,又目睹了輕語在人生最後一段時間內所經曆的痛苦,心裏對陳老的印象,完全改變了,我不恨他,因為沒有什麽恨他的理由,我隻想忘記這個人。


    我從衣服上抽出幾縷絲線,結成一根細細的繩子,把狼牙穿好,輕輕戴在正在熟睡的孩子脖子上。


    從這一刻起,她有了名字,她叫青青。


    我終於明白了,徹底的明白,為什麽和青青初次相遇的時候,她會感覺對我那麽熟悉,那麽親近,好像是沒有距離的親近。她會對我沒有任何防備,會在我睡著的時候默默的看著我,看著我流淚。


    當時,我很迷茫,不知道這一切。但是現在我知道了,從她出生開始,陪伴她的人,是我,一直是我。她可能不記得,然而,在她的心底深處,留有我的氣息。


    幾經考慮,為了安全起見,我帶著青青離開了這個住了很久的山洞。搬家非常麻煩,忙碌了好幾天,我搬到了荒山背麵的一個小洞裏。之後的一段時間,沒有太多的事情發生,還是那樣平淡。青青始終吃不胖,不像別的孩子那樣白白胖胖的可愛,小小的,瘦瘦的,臉龐清秀,尤其是那雙灰色的眼睛,讓人很心疼。


    她知道滿足,每每吃飽了就會乖乖的,隨著天氣轉暖,我會抱著她在外麵走一走。在她半歲大的時候,我第一次帶著她上山,找到了山頂那個小洞。


    多少年了,洞裏的一切似乎從來沒有改變過,那尊巨大的石鼎,就像是一個標記,留在此處。青青沒有視覺,她不知道環境的變化,不過當我抱著她走近石鼎時,她仿佛心有感應般的哼哼了兩聲。


    很多事情都是注定的,不是說我想如何就如何,或許有時候人力不能改變的東西有許多。我站在石鼎旁,想起了太多往事。石鼎上密密麻麻的鳥喙銘文不計其數,我在想,想輕語臨死前留下的那個十分重要,卻到現在為止還無法理解的信息。


    鳥喙銘文,代表著這個世界的本質。


    世界的本質,那會是什麽?


    第五十三章 曆史的軌跡


    一時間,我抱著青青在石鼎旁邊呆住了,可能是我之前的想法太過簡單,我以為隻要有辦法回到過去,回到大雁坡事件發生的當時找到輕語,就可以從她嘴裏得到關於鳥喙銘文的答案,我的確回到了過去,也找到了輕語,但是我得到的,隻是一句更加模糊的話。


    我的沉默讓剛剛半歲的青青產生了好奇,她伸著小手在我臉上摸著,嘴裏嘀嘀咕咕的發出含糊不清的音節,稚嫩的童音讓我停止了思考,自失般的一笑,捏捏青青的小臉蛋,又把目光投向了石鼎。


    密密麻麻的鳥喙銘文,我隻能認出其中兩個,我用刀子小心的把這兩個銘文圈了起來,讓它們看上去可以跟其它銘文稍作區分。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我隻知道,青青遲早要發現這尊石鼎的,繼而,她會摸到石鼎上這兩個銘文。解讀兩個銘文或許不會有特別大的用處,但是讓她多一點自保的本領,也是好的。


    然而當我剛剛在銘文外刻了圈子之後,隨即就愣住了,我在想什麽?難道我已經默認了和青青的分離?


    這個問題一直在困擾我,讓我寢食難安,我一萬個小心,仔細的嗬護青青,天氣沒有她剛出生時那麽冷,所以即便做飯,我也會抱著她,幾乎每天二十四小時守護這個小生命。在我看來,荒山依然是那麽安靜和正常,好像沒有什麽能夠威脅到她。


    這是我到荒山之後經曆的第二個秋天,我說不上自己有什麽變化,但是偶爾從小河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時,我才發現胡子有很久都沒有剃了。水麵中的我,比過去滄桑了很多,那種滄桑是來自心中的,人不經曆,永遠不會成長成熟。


    說實話,我有些習慣荒山的生活了,但是這幾天,我開始考慮退路,我想要帶著青青離開荒山,可我想到她的媽媽時,又不忍離去,有時候,我看著荒山的每一個角落,都會想起輕語的骨灰就撒播在這裏,那一刻,我會恍惚,會覺得她其實沒有死,隻不過在某個地方熟睡,總有一天,她還會醒過來。如果隻有我一個人的話,我可以在這裏再守上一兩年,可是我要考慮到青青。


    我準備離開了,帶著青青離開。我把該收拾的東西收拾了一下,這個地方說不上有什麽好,但一旦決定要走的時候,心中總是那麽不舍。


    上路前的兩天,我好好的休息了一下,保證充沛的體力,青青很乖,極少鬧人,她可能從年幼時就已經習慣了孤獨和寂寞,她會自己坐在床榻上玩。我把換下來的幾件衣服整理了一下,帶著青青到河邊洗曬,這幾件衣服洗幹淨晾幹,我就可以穿著它,帶青青走。


    在這裏生活了那麽久,我對周圍的環境已經非常熟悉了,抱著青青漫步到小河邊,剛剛打上來半盆水,還沒來得及把衣服浸濕,我就看到從進山的方向,隱約走過來幾個人。經過之前瘦高個那件事,我非常的謹慎,一把抓起掛在胸前的望遠鏡,看了過去。


    我看到了五個穿便裝的人,其中兩個背上背著槍,他們一邊走一邊打量,估計是第一次來到這裏。


    望著這幾個帶著槍的人,我立即開始緊張,不由自主的聯想起死在這裏的瘦高個還有矮個子。那兩個人死去的時間不短了,之後一直沒有發生什麽,但這並不能排除事情會完全平息下來。


    大雁坡那裏發生了很嚴重的意外,陳老肯定活下來了,在事後對上麵交代情況時,他不可能如實的坦白輕語是自己踢下深坑的,他隻能推說不知道妻子的下落。在地下找不到輕語的屍體,上頭的人很可能會認為,輕語還活著,隻不過因為種種原因而逃離了。她解讀的信息那麽重要,就要一直尋找,再加上瘦高個和矮個子的失蹤,在完全沒有其它線索的情況下,不能不把荒山再搜索一遍。


    這樣想著,我就覺得處境相當危險。我沒有把握能夠同時對付五個人,尤其對方還有槍。但我又不可能束手就擒。懷裏的青青頓時成為很沉重的負擔,她還一無所知,伸手扒拉著我的望遠鏡,咿呀咿呀的叫著。


    我的額頭頓時就冒汗了,該怎麽辦?怎麽辦?如果我帶著青青逃,那麽一旦被對方跟上或是截住,免不了會有一場惡戰,我不能讓青青有任何意外,她太脆弱了。


    這個時候,對方似乎也發現了我,腳步立即加快,幾乎在崎嶇的山路上一路跑來。我轉身就走,眼下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把青青先安置一下,然後我冒險引開那些人,把他們引到山區的更深處,我對環境熟悉,要是一切順利的話,我可以遠遠的引著他們兜個圈子,然後甩脫他們,重新回來帶著青青,從進山的路迅速離開。


    這可能是最好的辦法了,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它對策。


    幾乎沒有多少考慮的時間,我飛一般的跑回山背後的小洞,把青青放在床榻上,然後匆忙用洞外的石頭把洞口堵起來。做完這一切,我一刻不停,又從山背後繞出去,故意讓追來的幾個人發現我的行蹤。


    “站住!給我站住!”為首的那個人遙遙的大聲吆喝,身後還有人朝天鳴槍警告,但我理都不理,在山路中東鑽西鑽。


    幾個人果然上當了,把我當成唯一的目標,緊追不舍,這幾個人的身體素質都很好,我引著他們最少跑了半個多小時,沒有一個人掉隊。但是在荒山磨練了這麽久,我也今非昔比了,體力相當充沛,不知疲倦的引著他們繼續跑。不過我不能跑的太快,否則他們跟不上的話,或許就會原路返回,難免也會發現我的住處,所以我控製著速度,既不上他們追上,也不離開他們的視野。


    “站住!站住......”為首的人一邊跑,一邊艱難的大聲對我喊道:“找你了解些情況,沒有別的意思,你先站住......”


    “了解什麽情況?”我回頭觀察著追擊者,也大聲回道:“是不是想找兩個人?一個高高瘦瘦的,一個低低胖胖的?”


    聽到我的回話,那幾個人就炸窩了,我的判斷沒錯,他們果然和瘦高個有關聯,為首的人繼續大聲喊話,不過我拋出了這個餌,就等於死死的吊住了他們,所以不再回話,依然保持速度,朝山區深處跑。


    我的優勢在於熟悉地形,這在複雜的地勢中相當重要,跑的深了,那些人有點跟不上。我隱隱的在山區深處繞了一個很大的圈子,當覺得距離足夠遠的時候,才猛然發力,加快速度,從崎嶇中迅速逃離了對方的追捕。


    我從另一邊開始朝回跑,這一場追擊持續了最少三四個小時,我很擔心青青。在我回程的途中,一直覺得心在不斷的異樣的跳動,一種很不好的預感,隨之萌生出來。這種預感讓我把速度提升到最快,當我跑回山洞的時候,幾乎已經有點脫力。


    驟然間,我的腳步一下子停住了,眼睛有點發直,因為我看到山洞口堵著的石頭,散亂的滾落到了洞裏麵,洞口大開。


    “青青......青青......”我立即開始叫青青的名字,語氣裏已經帶著哭腔。


    我拔腿跑向山洞,那些石頭明顯是被什麽東西從外麵用力撞開了,山洞裏空蕩蕩的,床榻上已經沒有了青青那小小的身影。


    “青青!”我大吼了一聲,轉身跑出山洞,瘋了一樣在附近尋找。


    以我的認知,青青會安然無恙,她會活下來,一直到再次和我相遇。但有些時候,人能夠想象到以後將要發生的事,甚至能想象到自己麵對那些事的時候會有什麽反應,但想象跟現實永遠是不能劃等號的,隻有事情真正降臨到自己身上,才能體會到,此刻的情緒跟想象,完全不是一碼事。


    青青丟了,我感覺自己的心仿佛也跟著丟了,我不停的尋找著,把荒山四周轉了整整一圈,卻一無所獲,青青不見了。


    我一邊找,一邊失魂落魄的喊著青青的名字,我所走的每一個地方,都撒著輕語的骨灰,我感覺到萬分的愧疚,她臨死前依依不舍的把女兒托付給我,但我卻愧對了她。那種愧疚就像是一把刀子,在狠狠剜我身上的肉。


    不知道找了多久,我徹底絕望了,趴在地上,失聲痛哭起來,哭到嗓子都啞了,我才翻身靠在旁邊的石頭上,淚痕未幹的眼睛,望向了天空。


    天空中都是輕語那雙灰色的眼睛,我理解不了她眼睛裏所包含的含義。那或許不是一種責備,卻讓我難以麵對。


    我愣愣的坐著,坐了很久,當我再次站起身的時候,腰杆又挺的筆直。因為我終於想明白了一個問題。


    也可能,是徹底相信了鄭童對我說過的話。


    過去的事,已經發生,誰都無法改變。那是曆史的軌跡,時間的軌跡,那條軌跡一旦延伸出去,就如同潑掉的水,沒有任何可能收回。


    我回到山洞,一把火燒掉了所有的東西,包括我,輕語,還有青青留下的任何痕跡。做完這些,我邁步就朝山外走去。


    既然過去已經無法改變,那麽,就隻有認真的麵對未來。


    第五十四章 最後一個故事


    有些時候,人終究是敵不過命運的,我已經竭盡全力,但還是不能挽回。我說不上自己是不是想開了,心情卻很複雜,有些釋然,有些難過,還有很多不舍。我知道自己仍然會和青青相遇相見,不過在不同的環境和時間相見,人的心情也不可能完全一樣。


    但,輕語死了,我不可能再見到她。


    就帶著這樣的心情,我離開了荒山,接下來就打算離開現在的世界,回歸到屬於我的那片天地中。我猶豫再三,決定在臨別之前再去見見無念老和尚,對於他,我同樣有一種難言的情感,我很清楚,這次離開,或許我不會再回來,和無念老和尚的相見,也是最後一麵。我從這裏輾轉到了南京,然後又來到夾江拐角的山裏。


    山還是原來的山,水還是原來的水,我在清晨到了這裏,見到了坐在小屋外慢慢喝茶的無念老和尚。他坐在那裏,就像是一幅畫,氣候的轉變讓山的生機都隱沒消失了,一片蕭索和冷清,無念老和尚仿佛和這片蕭索融為了一團。


    對於我的到來,無念老和尚並沒有太多的驚訝,他和以前那樣對我,招待我喝茶。我來這裏是想見他一麵,同時也是想問一個問題。長生觀對鳥喙銘文的研究,遠遠超過任何人,即便在科技發達的今天,無念也遠比任何人知道的多。無念是將死的人了,如果他真的死去,那麽他所掌握的一切,可能都要永遠的斷絕。


    我琢磨了半天,在這個問題上,無念很有原則,不該說的絕對不會說,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機會了,我想試試。


    “無念,這一次,可能是訣別了。”我喝了一口茶,仍然是苦的讓人皺眉的苦丁,但如果心境平和的時候慢慢品味它,就會從苦澀的背後嚐出其它味道。


    “路若艱難,必全力去走,我如此,你亦如此。”


    “無念,我想問一個問題,最後一個問題。”我終於開口了,我知道無念有原則,所以我的問題不能帶有任何長生觀或者鳥喙銘文的字眼,否則他肯定會一口拒絕,我望著他,道:“世界的本質是什麽?”


    無念老和尚很少會動容,曆經了風雨的人,心境淡如流雲,堅如磐石,但是此時此刻,聽到我所問的問題時,他雪白的眉毛突然一抖,祥和又安靜的眼神中仿佛透射出一道直穿過人心靈的光芒。


    他的變化把我嚇了一跳,不過就那麽一秒鍾,無念老和尚又恢複了原狀,慢慢的喝茶,一言不發。這讓我意識到,輕語給我留下的這句話,絕對是很實質性的要點,它可能切中了鳥喙銘文秘密的核心。隻不過這句話難以理解,暫時我揣摩不透。


    “無念,我理解你。不過,有的話還是要和你說。”我道:“你所知的,是很多很多人在過去的歲月裏不斷的摸索發掘出的,那是一種凝聚,沉澱,還有象征,無論這些東西本身代表著什麽,它們既然存在,就不該最後消失。”


    無念老和尚比任何人都要明白事理,我說的話他可以聽懂。這一次,我感覺他動搖了,如果他不想說,就會一口拒絕,但是他沉默不語,就證明他在猶豫。


    “無念,跟我講講吧。”我道:“世界的本質,是什麽?”


    “再和你講一個故事。”無念老和尚沉默了很久,開口道:“我隻講故事,你無需問我真假。”


    他講的是一個模模糊糊,看上去又漏洞百出的故事,似乎很無聊。


    東晉時期,有一個叫柳郎的人,從小就很崇尚道家,他不熱衷功名,雖然每天都在看書,但閱讀的幾乎都是從古至今流傳下來的道家典籍。他相信點金術,相信驅魔捉妖,相信長生不死。


    這是個很有耐心的人,並沒有和其他人一樣,偶爾從書本中得到一點學識或者線索就立即去追尋,他做了很充分的準備,在家裏苦讀了十年,把所有該掌握的東西都銘記在心,才覺得差不多了,應該去著手尋找自己該尋找的東西。他深信世界上有比人更高等的存在,或許是神,或許是仙,是魔,每個人的命運和人生中經曆的一切一切,都是由那些仙或魔掌控的。


    他想尋訪的,就是那種高於人的存在,直白點說,他是在尋仙。


    他根據一些典籍中記載的蛛絲馬跡分析,選定了一座山,他進山隻是為了尋仙,所以一路都在尋找。這座山在道家典籍中很有名氣,是一方靈地,柳郎第一次來到這裏,對環境非常陌生,但奇怪的是,等他進山之後,好像有一條冥冥的路出現了,他毫無阻滯的沿著這條路走,沒有遇到任何障礙,即便是深山中最險峻的地方,也像行走在平地上一樣。


    雖然走的非常順利,但是沿途沒有任何發現和收獲,跟所有癡迷於此道的人一樣,白費了時間和精力。不過柳郎並不認為尋找失敗了,他隻是覺得自己沒有選定合適的地點,也沒有下更大的苦功,他相信隻要堅持的話,遲早都會達到目的。


    在這座罕有人跡的山中,他尋找了一段時間,最後不得不原路返回。等他出山回家之後,立即震驚了,因為他見到了已經死去很多年的祖父,父親,還有其他一些人。那種情況放到任何人身上,估計都會嚇的半死,不過柳郎是個膽子比較大的人,他看到這麽多已經死去了若幹年的人又活生生站在自己麵前,最初是被嚇了一大跳,不過隨後,他覺得這些麵前的人仿佛沒有什麽惡意,祖父,父親流露出來的,還是對他殷切的關懷和愛護,因此,柳郎心裏的恐懼慢慢減少,然而他始終無法理解,為什麽死去的人都又回來了。


    他在震驚之餘,結結巴巴的問祖父還有父親,為什麽會這樣?


    祖父和父親同時回答他:事情本來就是這樣的。


    當我聽到這兒,就覺得柳郎的祖父和父親接下來還會再說些什麽,但無念老和尚告訴我,故事已經講完了。


    我有點頭暈,講了半天,我根本聽不懂這個故事的寓意,它和我問出的問題有關係?我懷疑故事卻不會懷疑無念,因為無念這樣的人,絕對不可能糊弄人,也不可能信口胡謅。


    “無念,說真的。”我歎了口氣,道:“我聽不懂這個故事。”


    “在我當年服食下師傅賜予的那枚不死鳥血卵時,他就鄭重告誡過我,我所知的,隻能交與應該交與的人,除此之外,至死也要守口如瓶。”無念老和尚接著道:“他的囑托,我不敢忘,不敢違。”


    我又歎了口氣,無念這樣說,其實是在告訴我,他隻能說這麽多,要我別再為難他了。


    “若有一天,你從睡夢中醒來,或許會發現,你身在的世界,已經不是原來的世界了。”無念老和尚道:“一切,隨時都在變化,沒有任何人可以了解這種變化,就是這樣。”


    關於這個問題,無念就談到這裏,我隨即閉口不再發問,他能說這麽多,已經是破例了。我想,如果不是他算到自己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時間已經不多,或許連這個晦澀又無聊的故事都不會講給我聽。


    “走吧,回你該回的地方去,這裏,不應再留了。”


    我最後看了無念一眼,記住了這個須發皆白的老和尚,溫和卻又另類的老和尚,是該走了。


    下山的時候,我差一點掉到一個被人事先挖好的坑裏麵,那坑非常深,裏麵積著一片汙水爛泥,如果不是練了這麽長時間,反應迅速的話,我很可能沒有防備的一腳就踩進去。當我識破了這個小把戲時,隱約聽到熊孩子很猥瑣的笑聲。


    我一抬頭,就看到熊孩子還有那個不善言辭鎮定的出奇的孩子,他們站在不遠的地方。熊孩子還是老樣子,那個瘦瘦的沉默的孩子依然眼神淡然到沒有任何情緒。我對這個孩子始終有種特殊的感覺,覺得他就是人中的龍,遲早會翱翔在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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