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圖父親認定這個老頭兒是高人,跪下就不肯起來,苦苦哀求,老頭兒經不住他求,就說給他指條路,能不能救巴圖,要看老天肯不肯照顧,而且這個辦法會很麻煩。巴圖的父親本來幾乎對兒子的怪病已經絕望了,眼見有點希望,立即表示就算再難,自己也會去照做。


    老頭兒用自己帶來的一種紅色的粉末加水調和,然後拿毛筆蘸著在巴圖後背上畫了個奇形怪狀的圖案。說到這裏的時候,巴圖脫下身上的上衣,露出寬厚的脊背給我們看,他後背上果然有個類似於符的東西,顏色殷紅,就象剛剛拿血畫上去的一樣,我就吃了一驚,心說這是什麽玩意兒,這麽多年都消不掉。


    然後,老頭兒告訴巴圖的父親,讓他親自帶上巴圖,按賀蘭山脈縱向的方向,把整條山脈走一遍,途中要給巴圖放三次血。而且這個過程每兩年進行一次,一共需要進行四次,八年下來,巴圖正好是二十歲,如果熬的過二十歲,那他就沒事了。


    這種事情如果放在我看來,根本就是胡扯淡,但是巴圖的父親卻照做了,因為他沒有別的辦法去救巴圖,而且另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老頭兒臨走前對他說了一句話:禍是你惹的,卻要後輩去承擔。


    巴圖父親沒過幾天就帶著十二歲的巴圖開始穿行賀蘭山脈,並且遵照老頭兒的吩咐,給巴圖放血。用巴圖自己的話說,那幾年什麽都沒幹,淨跟他爹爬山玩了。


    父子倆一次不少的在賀蘭山穿行了四次,等到巴圖二十歲,那種奇怪的昏迷病症竟然真的就消失了,而巴圖也平安的熬過了二十歲,但是第二年,他父親就去世了,死的時候年紀還不大。


    說著,巴圖就有些傷感,我也說不上相信不相信這種民間野史,不過巴圖在整個賀蘭山來回鑽了幾次,做向導是綽綽有餘的。


    我們立即正式雇傭了他,接著,我就跟巴圖說,我們不需要把賀蘭山全走一遍,隻要到雲壇峰就行。巴圖一愣,反問了一句,什麽雲壇峰?


    我心裏不由的叫苦,搞不好雲壇峰這地名真是當年那位道爺自己給起的名字。


    “你們要到什麽地方去,至少有個大概位置,不然我怎麽帶你們?”


    “你看一下這個。”小胡子拿出從手劄中解出的圖給巴圖看,巴圖倒真的沒有吹牛,仔細的看了片刻,就看出這是賀蘭山北麓的圖,不過這張圖不甚清晰,該有的地名一個都沒有。


    “我們要去的地方就在圖上。”


    “我搞不懂。”巴圖把地圖還給小胡子,搖了搖頭:“你們究竟到那裏去?”


    我和小胡子對望了一眼,看來真的是沒轍了,難道要在賀蘭山北麓一點點的找一遍嗎?我們最耽誤不起的就是時間。但是除此之外,實在想不出別的辦法,連巴圖這樣熟悉地勢的人都不知道雲壇峰。


    “巴圖,那你就帶我們把北麓都走一遍。”


    “整個北麓都走一遍?”巴圖先是一驚,然後露出為難的神色,他說他還養著一些牲畜,如果在山裏耽誤的時間太長了,會影響自己的收入。


    和尚馬上給了巴圖一個想都想不到的價錢,巴圖緊皺的眉頭不到三秒鍾就舒展的象絲帛一樣光滑,他告訴我們其實他是很講情義的人,一見我們就覺得有緣,所以很願意帶我們走遍賀蘭山。


    事情就這樣談妥了,巴圖把我們都讓進了屋,一邊收拾坐的地方,一邊熱情的和我們交談,他的嘴皮子和他的體型很不相稱,非常靈活,他問我們是來玩的還是來搞事的,如果是來玩,北麓這裏有幾個好去處,然後就說了一串地名。


    而這一串地名裏,有一個地方立即引起了我們的關注,巴圖說那是一個山眼。


    “山眼?”


    巴圖點點頭,接著對我們解釋了一番。他所說的山眼並不是普通意義上的山眼,和風水地脈也沒有任何關係,而是自然形成的一種奇特的地理景觀,巴圖連比帶畫的說了半天,我們還是搞不懂他的意思,他就說,其實形容也形容不出來,總之,那個地方讓人看過一眼以後就永遠都忘不了,非常震撼。


    我們心裏都開始盤算,幾乎不約而同的要巴圖先帶路到這個所謂的山眼去。因為當一件事情沒有任何線索的時候,就隻能盡力從一些不正常的角度入手摸索。


    “沒有問題。”巴圖很爽快的答應下來。


    當天我們就住在巴圖家裏,村子裏的人基本上都不放牧,所以各類奶製品還有炒米都是從外麵買回來的,巴圖招待我們喝酒,還講了些關於賀蘭山的事,他說賀蘭山周圍在古代打過好幾次打仗,死了非常多的人,特別是成吉思汗滅西夏的時候,賀蘭山是西夏抵禦蒙古的一道天然屏障,估計因為民族情感的原因,巴圖嘴裏的蒙古鐵騎都是正義之師,在長生天的庇護下成功的突破賀蘭山防線,殺掉昏庸無道的西夏末帝,解放了西夏各族勞動人民,說的大家都是一樂。


    在我印象裏,賀蘭山是個很神奇的地方,特別是西夏曆代帝王的王陵,據說很神秘,德國人首次航拍到遍布在五十平方公裏內的一座座大土包一樣的東西時,還不知道下麵竟然躺著十幾個古代的皇帝。


    賀蘭山另一個很出名的東西就是岩畫,這些岩畫可能都是西夏建國前若幹年內活動於此的土著人留下的遺跡,八幾年的時候,一副被偶爾發現的岩畫轟動了整個考古界,我在一本雜誌上見過這副岩畫,雖然岩畫的內容有點誇張抽象,但線條簡單流暢,正常人都能看的懂,畫的竟然是一個穿著宇航服的宇航員,而且這副岩畫的創作時間被確定為七千年前。


    稍稍喝了點酒,當晚大家睡的都很沉,第二天,巴圖替我們雇了馬匹,他可以盡量驅趕馬匹沿著能走的路縱深進去,我們帶的裝備很多,一直靠人背著走下去會吃不消,巴圖還從自己家裏拿出一杆看上去很新的獵槍,一摸獵槍,巴圖就又想起自己的父親,唏噓了一陣。


    第九十一章 挺進賀蘭(三)


    早上九點鍾,準備工作就緒,我們開始在巴圖的帶領下向南出發,這次小胡子帶了三個夥計,其餘的都留在了寧夏,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人少有人少的好處,人多有人多的好處,雲壇峰那裏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如果人太少,遇到特殊情況時就伸展不開。我在開陽林區吃了大虧,心裏總結著個疙瘩,和尚就私下對我說,這次選的人絕對可以放心,跟了他們很多年,底子很幹淨。


    我們都換上了登山裝,人看上去一下子精神了不少,就是麻爹穿上這身行頭後怎麽看怎麽別扭,巴圖有點羨慕我們的裝備,我當時就做主說從山裏回來的時候,這些裝備任他挑,算是效益工資,巴圖樂了,說他們家有一壇藥酒,珍貴的緊,裏麵泡的藥材都是上品,回去後給我弄一瓶子,很見效,壯陽效果特別好,喝兩口就和抱著小火爐子一樣,光身子躺雪地裏都不覺得冷。我心說那你昨晚怎麽不拿出來,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連山裏的漢子都學市儈了。


    整條賀蘭山脈是溫帶荒漠和溫帶荒漠草原的分界線,植被帶有很鮮明的地域特色,開化度也比較高,煤礦鹽場保護區都有。巴圖告訴我們,解放以後國家就開始在賀蘭山北麓找礦,成立了礦區,聽村裏的老輩人講,當年挖礦的時候是出了很多稀奇事的。


    六六年,石嘴山那邊的工人在挖掘中就出現過一個非常令人震驚的情況,據說地下十七八米的地方挖到一座宮殿,來了一些專業人員勘察,剛開始的時候以為是座規模巨大的古墓,但勘察下去就發現不是這麽回事,宮殿裏那些包括日用品之類的東西明顯是給活人用的,而且整個地宮裏沒有找到一具屍體。在當時那個年代,沒有什麽事情能比搞國家建設還要重要,結果礦就繼續打下去,把整個宮殿全部毀掉了,回頭想想,確實很可惜。


    巴圖真不愧是連著鑽了很多年山的人,剛出發之後的那段路程簡直和在家門口遛彎一樣輕鬆,在前麵牽著馬還有精神唱蒙古的民歌,我們的裝備都由馬駝著,跟在屁股後頭走的也很愜意。再往後,路就不好走了,有的時候坡度太大,馬走上去幾乎站不穩,後麵還要人使勁抽著,好在這種路段不是太多,勉強還能對付過去。


    總之這一路上我們是沒有遇見什麽怪事,這天晚上睡覺之前,巴圖有點興奮的告訴我們,明天就能夠看到山眼,他說那種景觀走遍天下估計都不會再有第二處,我們的好奇心被撩撥起來,都暗自心想巴圖說的究竟會是什麽樣子的地理奇觀。


    不過,第二天繼續上路以後,我們就知道見識這種景觀是要付出代價的,山勢一下子就變的險峻無比,巴圖努力找那些地勢相對較好的路,人手腳並用走過去都有難度,更別說那些駝著裝備的馬,有幾處地方簡直就是大家一起動手硬把馬給抬了過去。


    這還不算,可能蒙古人天性就對馬這種動物有著溢於言表的親和,因為路走的不順,我們都有點急,加上條件製約,幾個人抱著馬的四條大腿就往上使勁抽,弄的巴圖很心疼,在一旁連聲說著慢點慢點,別弄傷了馬。說的次數一多,就把麻爹給說煩了,眼睛一瞪:“那你說怎麽辦,要不然就讓它們騎在老子身上,老子一匹一匹把它們帶過去。”


    等走到兩座山之間一條不太深的山穀跟前時,我們就知道,馬匹肯定是走不過去了,巴圖指著前麵對我們說:“從這裏直穿過去,最多三四裏以外,就有個山口,過了山口,爬到第一個山頭上,就能看見山眼。”


    “路不遠了?”


    “直線距離是很近,這條山穀也不要緊,就是爬第一個山頭的時候會費些力氣。”


    大家一聽馬上就能看到山眼,精神都是一振,巴圖把馬栓在原地,問我們看過山眼以後還要不要繼續往南走,如果還要繼續,那就得繞路走,因為到了山眼那裏,不光是馬過不去,連人都過不去,我說到時候看情況,如果耽誤的時間長,還會給你加錢。


    大家一起動手拔了大堆的荒草給馬匹吃,巴圖就第一個往山穀下走,我們隨後跟了過去,山穀不深,不多久爬到對麵,那個山口遙遙在望。


    走到巴圖所說的第一個山頭時,我抬頭一看,頓時就倒抽了口冷氣,爬這樣的山,並不是巴圖所說的會費些力氣,而是非常費力氣。


    “這是人爬的山?”麻爹問道。


    “沒有問題的。”巴圖回頭對我們說:“看著很陡,但走近了就覺得沒那麽可怕,我十二歲就爬過。”


    “老子不能跟你比,老子褲衩子是穿在裏麵的,又不是超人。”


    “我說麻爹,按你這把年紀算下來,當年抗美援朝,大躍進,上山下鄉,唐山大地震都應該趕上過,怎麽一遇到點困難就你喊的高。”


    “抗美援朝的時候老子還穿開襠褲,你別扯這些沒用的,都躲開,老子走前頭,免得你們誰站不穩摔下來把老子也捎帶上。”


    眾人嘻嘻哈哈閃開一條路,麻爹就拿出登山鎬,吃力的把背包往上顛了顛:“操他娘的,這麽沉,是頭驢也隻能扛這麽多東西。”


    一開始爬山,就沒人說話了,這座山不但陡,而且很高,中間連個歇腳的地方都沒有,隻能一口氣爬到山頂,攀爬過程中腰根本就直不起來,用手比用腳的時候都多,麻爹倒是找到用武之地了,腰杆子本來就是彎的,爬的很帶勁。


    接近山頂的那段路坡度猛的就緩了下來,而我的體力基本上已經消耗殆盡,和尚時不時就得回身拉我一把,等真正爬到山頂的時候,我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肯起來。巴圖的狀態要比我好很多,他指著前方,興奮的對我們叫道:“看!山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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