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川能夠理解佩奇的擔心,此時的美國雖然有著拿2美元以上一天的高收入工人,但同樣有著大量小作坊雇傭著女工和童工以節省人工。


    作為《紐約新聞報》的記者,佩奇自然采訪過紐約的工人階層生活。他也對吳川描述過,那些從歐洲移民來紐約的外國人,不僅沒有在美國找到他們夢寐以求的天堂,反而全家擠在紐約貧民窟的地下室或閣樓中,以低廉的價格出賣著自己的勞力。


    或許在一百年前或是南北戰爭之後,地廣人稀的北美大陸還是這些歐洲移民能夠改變自己命運的應許之地。但是隨著美國將疆域擴張到太平洋沿岸,並從墨西哥手中割走了能夠割走的大片土地之後,美國已經無法再為後來移民提供什麽無人開墾的肥沃土地了。


    而美國工業革命的完成,使得美國工廠對於勞動力的需求也基本達到了上限。隻不過資本對於廉價勞動力的需求總是永無止境的,因此才會有了一段從東亞招募廉價勞動力的時期。


    但是後來移民對於美國夢的追求,使得他們向那些美國的既得利益者要求了自己的權益。美國資本家顯然是無法給這些後來移民什麽權利的,他們需要的不過是廉價的勞動力罷了。因此這才有了排斥有色人種和排華法案的出現,把後來移民的不滿轉嫁到有色人種頭上去,從而分裂了有色人種和白人工人在階級上的聯合。


    在趕走有色人種的同時,資本家同樣沒有把空缺下來的崗位交給這些白人移民,而是轉移到了女工和童工身上。新式機器的發明,使得原本需要男工才能負擔的工作,已經越來越能夠為女工和童工所負擔,因此在這個時代美國工廠對於女工和童工的壓榨,並不比日本工廠好多少。


    這樣的現實下,美國輿論如果掀起對於日本婦女、兒童的關注,極有可能引發美國工人階層對於美國婦女、兒童的關注,最終引火燒身。作為一個新聞記者時的佩奇自然是不畏懼這些的,但是現在作為美國財團代表的他,卻不能不考慮自己的立場了。


    不過吳川此前也考慮過了這個問題,因此為佩奇開導道:“關注日本婦女、兒童的生存環境,這不過是為了使我們師出有名罷了。


    我們必須要考慮到,假如我們不采用這個借口的話,就無法獲得其他國家人民的支持,包括日本人民在內。那樣的話,對於日本出口貿易的打擊就會變成國家間的貿易爭端。


    作為當前世界工業品出口最大國的美國,想來是不能接受各國對美國采取無理由的貿易封鎖的。和打擊日本出口貿易的利益相比,美國自身的出口貿易利益顯然要更大。


    是的,如果我們采用這個借口打壓日本的出口貿易,也許會對美國自身的產業造成一定影響,但是我們也應當看到當前美國最需要的還是海外市場的擴大,而不是提高單一貨物的利潤比例。


    不管美國再怎麽壓低女工和童工的工資,也是無法和日本這樣人工低廉的國家相比較的。因此與其在市場競爭中被淘汰,倒不如抬高日本工業品的成本。對於美國來說,提高對於女工和童工的待遇其實幅度並不大,但是對於日本來說他們想要達到美國的標準,就意味著在市場上失去了和美國貨的競爭力。


    所以從這一點來看,美國工廠主也許一開始不會理解,但是隨著美國貨物在海外打開市場,他們就會轉而支持我們了。更何況,美國在國際市場上的競爭對手並不隻有日本,假如我們可以通過這種手段打擊日本,為什麽不能用於打擊其他競爭對手…”


    佩奇突然猛烈的咳嗽了幾聲打斷了吳川的繼續發揮,吳川眼角的餘光看到康斯坦丁的臉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一時也醒悟了過來,現在可不是他和佩奇兩人單獨談話的時候。


    佩奇打斷了吳川的話語後便轉移了話題說道:“我大致明白了,不過這件事我還需要向國內請示,請給我一點時間。那麽除了這種手段之外,就沒有其他辦法打擊日本的出口貿易了嗎?”


    吳川伸手扶著身邊的黑板說道:“當然不會,隻不過我覺得這種打擊辦法最有力量,日本政府很難拿出反製的手段。


    那麽接下來我就說說較為和緩一些的辦法,就生絲產業我們知道除了天然蠶絲之外,法國還發明了人造絲,美國市場對於天然絲和人造絲似乎並無偏好,隻關注於絲的價格。


    這種人造絲的主要原料就是棉花,但是因為投資巨大且價格並不比天然絲低多少,所以才一直無法取代天然絲,隻能作為天然絲不足時的補充產能。


    如果法國的報紙上能夠刊登這樣一則新聞,人造絲的工藝已經獲得了突破性的進展,成本將會比之前降低50%以上。然後是美國資本家拜訪了改進人造絲工藝的法國科學家,然後決定在美國建立一個年產萬噸以上的人造絲廠,以滿足美國的生絲需求。


    當這樣的消息放出之後,足以令美國進口日本生絲的貿易商減緩采購需求以觀望形勢。美國的進口數額下跌,自然就會導致日本生絲的價格暴跌,如果我們能夠在日本的生絲期貨上先行賣空的話,就會重挫日本的生絲企業,同樣能夠給日本經濟以重創。


    而日本的棉紡織品雖然出口價值不小,但是日本自產的棉花並不能滿足日本棉紡織工廠的需求,我們再推高國際棉花的價格,就可以迫使日本的棉紡織品成本大增,從而失去在國際市場上的競爭力。


    如何抬高國際棉花的價格,除了之前人造絲工藝的提升消息之外,再散布各國準備在華投資大型棉紡織工廠的消息,以增加各國棉花商人對於未來花價提升的欲望。


    這樣一來,在傳聞沒有澄清之際,國際市場就會形成絲價跌而棉花漲的格局。在日本當前處於戰爭的局勢下,這一國際貿易格局將會使得日本的進出口貿易遭受重大打擊,也會令國際銀行家們對於日本的公債失去信心。


    那樣的話日本既借不到新債,也償還不了舊債的利息,再加上國內經濟的萎縮,不僅僅我們會從日本國庫內套換黃金,那些日本的債主也會逼迫日本政府拿出黃金來,最終使得日元主動貶值或是中止和黃金的兌換為止。”


    紮哈羅夫突然輕輕鼓了幾下手掌,這才對著吳川說道:“我確信這是一個非常出色的計劃,那麽我們是不是應該從頭開始,製定一下行動方案了?”


    康斯坦丁和佩奇也醒悟了過來,向著吳川微微點頭後說道:“我們對於計劃也沒有什麽特殊意見,不過詳細的行動方案,是不是再等上幾天?我們需要把這份詳細的計劃匯報上去。”


    吳川自然不會拒絕兩人的提議,畢竟他知道這兩人確實做不了主。被提起了興致的紮哈羅夫不得不暫時提出告辭,但他臨走之前表示,自己會在旅館靜候吳川的通知。


    送走了紮哈羅夫之後,返回客廳的康斯坦丁不由向吳川問道:“你真的相信這個軍火商人?”


    吳川聳了聳肩回道:“重要的不是我信不信他,而是他最好讓我們覺得自己是可信的。否則的話,對於他來說就是一個悲劇了。他如果攪了局,得罪的可不單單是我…”


    聽了吳川的回答,康斯坦丁和佩奇都略過了這個話題。他們比吳川更了解,自己身後的那些人有多冷酷無情。也許離開了滿洲,吳川對於紮哈羅夫就無可奈何了,但是對於他們身後的那些人來說,這個地球的任何地方對於紮哈羅夫都不會是安全的,就算是換了吳川也是一樣。


    就在吳川和兩人繼續交談的時候,他的秘書張雲榮敲門進來向他匯報道:“主席,時間已經到了。”


    吳川隨即起身向著康斯坦丁和佩奇說道:“請兩位過來,也不是單單為了討論關於日本的計劃,我還有一個新玩意請兩位見識一下。”


    康斯坦丁到還能保持平靜,不過佩奇倒是活躍了起來,起身說道:“是什麽新玩意,剛剛聽了這麽多數字,聽的我昏昏沉沉的,希望你介紹的新玩意足夠有趣。”


    吳川一邊向張雲榮點頭,示意他可以揭開放置在客廳一角蓋著罩布的物件,一邊則向著佩奇說道:“我個人覺得是有趣的,不過就不知道你們兩人欣賞不欣賞了。”


    隨著張雲榮一陣擺弄,這個物件突然就傳出了一陣噪音,就在佩奇想要說點什麽的時候,噪音又突然變成了人聲,很快房間內的幾人都聽到了這個物件內傳出的音樂聲。


    康斯坦丁這才有些不確定的對吳川問道:“這是留聲機嗎?”


    沒等吳川回答,佩奇已經替他回道:“不,如果是留聲機的話,不可能有這麽長時間的留聲,而且我也沒有看到更換唱盤的地方。”


    吳川這才微笑的說道:“佩奇說的不錯,這是一台收音機,原理和電報接受器差不多,就是把無線電訊號轉變為電流,再轉變為聲音。這裏的音樂來自於另一處地方,就好像是一個不停對外打電話的密閉房間,我把它稱之為廣播電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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