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孝淮真正在這座煤礦小鎮住下之後,才發現同大約是錯誤的理解了吳川的話語。吳川說這邊少了一個營長,並不是指軍中一營之長,而是一整個訓練營的營長。


    這座幾乎完全是新擴建出來的煤礦小鎮,雖然並沒有他們一開始猜想的5、6萬居民,但確也有3萬6、7千人口居住在這裏。不過在2、3個月前,這裏才一千餘人而已。現在的小鎮人口中有兩萬五千多人是普通百姓,另有1萬餘人則是訓練營招募來的預備士兵。


    其中小鎮人口的三分之二是來自於歐俄的猶太人,這些猶太人家庭也是這座小鎮各個在建工廠的主要技術人員。剩下的三分之一人口則是以鼠疫中被俄國人從貝加爾湖以東區域趕回的中國難民為主。這些原本在俄國境內各礦山和林場工作的中國工人,因為鼠疫爆發後被視為鼠疫的源頭而被俄國人趕了回來,因為在被驅逐的過程中失去了自己的財產而不得不滯留在中東鐵路沿線。


    雖說黑龍江有著大量的荒地,也歡迎招募關內的流民前來開墾。但是這條路對於這些難民來說卻是不適合的,因為他們並沒有擔保人,也拿不出每畝荒地4錢銀子的押金。所以他們並不能直接去黑龍江墾務廳領取毛荒,而隻能替那些墾務公司或領取了荒地的大地主服務。


    不過對於這些從俄國被趕了回來的難民而言,除非是真的走投無路了,他們是不會考慮替墾務公司或地主去開荒的。因為這些墾務公司和地主不僅出價低廉,且一旦進了農場就很難再獲得自由,為了防止勞動力逃跑,不管是墾務公司還是地主都是有著私人武裝看守農場的。


    甚至於有些人寧可落草去當紅胡子,也不肯去當這些農場的奴隸長工。隻是如果不是吳川把這些難民招募了過來,估計他們挨到秋天之後也隻能向地主們屈服了。畢竟沒有人能夠在沒什麽保暖措施的狀況下,熬過兩個東三省的冬天的。


    在張孝淮沒有到來之前,這座小鎮由猶太商人哈恩、俄國布爾什維克尼古拉.彼得耶維奇、葉納林.伊凡尼奇和德國軍事顧問沃爾貝克少校共同管理。不過隨著小鎮上中國人的不斷增加,這裏迫切的需要一名中國管理人員代表他們出聲,而這也就有了吳川對於張孝淮的任命。


    張孝淮到了此地還不足2個小時,沃爾貝克少校已經把手頭上積壓的上百件卷宗轉交了過來。這位少校雖然有著極出色的情商,但是他也無力替一群語言不通的中國人調解他們之間的矛盾,特別還是寫雞毛蒜皮的事情。


    張孝淮查閱了沃爾貝克少校轉來的卷宗之後,又詢問了營中那些俄國士兵的管理方式,於是決定在營中成立一隊軍法官,由這些軍法官去調解士兵們之間的矛盾,而其他人都不得插手幹涉軍法官的職權。在他快刀斬亂麻的處置下,營中那些剛招募不久的中國士兵,總算開始變得遵守軍紀起來了。


    沃爾貝克少校對於這位新來的助手非常看好,他對著張孝淮不無抱怨的說道:“幸虧吳把你給派來了,否則我真不知道該怎麽去訓練他們了。在我眼裏他們都是中國人,但他們卻總是提醒我,他們之間是不一樣的。


    那些俄國人和什麽政治委員又拒絕我對士兵進行肉體上的處罰,認為這會有損於他們的自尊心。結果現在連我也指揮不動他們了,但是他們的訓練課程離完成還早的很。我真難以想象,他們要是上了戰場,是不是也要命令對麵的敵人按照他們的作息時間開戰。”


    對於沃爾貝克少校的抱怨,張孝淮並沒有往心裏去,一個能夠把一片荒地修建成這樣出色營地的指揮官,他並不覺得對方處理不了營中出現的這些雜務。隻不過是因為這裏的人口組成比較複雜,訓練營中有著四分之三的中國人和近四分之一的俄國人,但是卻沒有一個德國人。


    沃爾貝克少校雖然掌握著訓練營的最高指揮權,但是因為這裏畢竟不是德國和德國的殖民地,所以他根本無法獲得中國和俄國軍官的效忠,於是就隻能采取一些妥協的政策了。而張孝淮卻沒有對方麵臨的這麽多麻煩,作為哈爾濱革命委員會的代表和中國人,他對於訓練營地的處理權力完全是名正言順,絲毫不須顧及誰的顏麵。


    所以,並不是沃爾貝克少校無力處理他手中的這些事務,而是對方沒有一個立場去處理他手中的事務,這才會輪到他出麵來展現自己的能力。既然現在訓練營中的人事問題獲得了解決,張孝淮就關心起了一些其他問題。


    他向著沃爾貝克少校問道:“這裏的訓練營地確實修建的很是不錯,我這兩天也走了走。我發覺您主要是在戰壕挖掘和陣地防禦上下功夫,雖然我認為這種陣地戰的方式對於新訓練不久的軍隊來說,確實是一種極為有效的作戰方式。


    但是我覺得隻是進行這樣的戰術訓練,是不是過於單調了一些?我們所要對付的武裝力量除了新軍之外,主要就是一些巡防營。我並不認為這些軍隊需要我們構築如此複雜的戰壕陣地,老實說這種陣地都可以用來對付俄國的正規軍了,我們似乎沒有這個必要把他們視為敵人吧?”


    沃爾貝克少校有些意外的看了張孝淮一眼,他原本以為吳川送來的這個助手應當會了解一些事情的,可是現在看來卻並非如此,於是他微笑著岔開了話題說道:“我和你一樣認為現在的這些士兵並不能成為俄國軍隊的敵人,不過吳認為我們應先做好被俄軍幹涉的準備。


    既然你對於軍事並非一無所知,我想你也應該明白,一隻軍隊有沒有準備和是不是把某隻軍隊當成敵人,這並無一定的邏輯關聯。因此讓他們構築戰壕,並依托固定陣地進行戰鬥,這應該不會是什麽錯誤的訓練吧。”


    張孝淮雖然並不認同沃爾貝克少校的解釋,但是對方既然並不願意同他說明真相,他也就先按下了心中的疑惑,轉而說道:“既然少校先生您認為這些士兵的訓練時間不足,那麽為什麽還要給士兵們這麽多時間用在和軍事訓練無關的課程上?


    早上一個小時的識字文化課,二個小時的軍事課程,下午一個小時的識字文化課程,一個小時的政治課程,二個小時的體育活動,晚上一個小時的讀書讀報時間。我覺得這已經不是在訓練士兵了,而是學校在教育一群學生。”


    沃爾貝克少校瞧了瞧他,又把目光轉向了操場上正在進行球類運動的士兵們,沉吟了一會之後方才說道:“一開始我也是拒絕這樣的訓練時間安排的,當時我接手的最初一批人員,雖然年齡和體格都符合士兵招募的標準,我是說以德國的軍隊募兵標準而言。


    但是這些人在我麵前普遍缺乏自信,大多數人都是毫無知識的文盲,他們愚昧的崇拜各種神靈,並不了解任何科學常識,也不愛注重個人衛生。對於我們發給的個人用具,不是藏起不用,就是有人持強淩弱搶奪他人的用品,並以幹犯營中的條例為自豪。


    老實說這些人和我們德國的國民完全是兩回事,他們既不知道什麽是祖國,也不知道什麽叫同胞友愛,隻知道鄉黨和江湖義氣。聽到作戰不是畏縮後退,就是故作膽壯,想要從我們這裏獲得一些好處。


    而在德國,當我們聽到戰爭爆發時,士兵和軍官會以自己是第一批出發前往戰場的隊伍而為榮,他們會哼著軍歌開往前線,道路兩旁永遠都能看到拿著鮮花歡送的德國民眾。


    老實說,一開始看到這些兵員時,我並不認為能夠在2-3個月內把他們教育成能夠上戰場的戰士,能夠確保他們站在戰場上放上幾槍不逃跑,我覺得這已經是我這些日子並沒有白費的證明了。


    不過現在你也看到了,張。這些正在訓練的士兵們雖然還沒有上過戰場,但是他們在日常訓練中已經有了足夠的生氣,也學會了在一個集體當中找到自己的位置,知道如何在上級麵前清楚明白的表達出自己的意見。


    是的,這些人現在還缺乏一些軍事素養,但是他們已經具備了成為一名優良士兵的一切條件,對此我還能苛求什麽呢?


    吳說的對,我們得先把他們教育成為一名國家的公民,才能再把他們教育成一名保家衛國的戰士,再出色的軍事技能也抵不過一名公民發自內心的愛國心。所以,我認為當前的訓練課程並沒有什麽問題…”


    沃爾貝克少校的話給了張孝淮極大的震動,讓他開始認真的審視起訓練營的課程安排。而在這裏待的越久,他就越發難以相信,沃爾貝克少校這些德國軍事顧問是所謂的德軍退役人員。他們在軍事指揮和戰術教學上的見識和素養,顯然是隻有德軍現役軍官才有的水準,就連張孝淮有時都難以跟上這些德軍顧問的思路,最終隻能成為了他們的戰術指導翻譯。


    張孝淮在營地呆了還不到一周,沃爾貝克少校突然把他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拿出來一封電報給他說道:“這是吳發給你的命令,今天是25日,你有兩天的時間組建起一個團的兵力,然後在28日淩晨前往進攻齊齊哈爾。至於齊齊哈爾的情報,稍後我會讓人送去你的辦公室。”


    雖說他此次北上就是來參加革命的,但是從對方口中這麽輕描淡寫的吐出一個命令來,還是讓張孝淮有些措手不及的失口問道:“進攻齊齊哈爾?這是要起義了嗎?可是我們似乎都沒有做什麽準備,為何要這麽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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