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個時候吳川卻看到了隔壁豬肉鋪子上擺放著的一堆蹄尖,他趕緊拉住葉納林問道:“伊凡尼奇,你們家可有什麽忌口的嗎?”


    葉納林順著吳川的目光看去,不由有些為難的說道:“我們家倒是沒什麽忌口的,可是豬肉比羊肉難吃多了,而且我剛剛還買了蘿卜,米沙做羊排燉蘿卜可是相當拿手的…”


    聽到葉納林家中沒有忌口,吳川頓時安下心來了。這些天他吃俄國的熏肉紅腸,可真是吃膩歪了。旅館餐廳中難得有一個豬肉做的菜,也是以燒烤為主。看到這些蹄尖之後,他覺得應該燉上一碗蹄花湯慰勞自己。


    “下次,咱們下次再吃米沙做的羊排燉蘿卜,今天先嚐嚐我的手藝。”吳川說著便走到了豬肉鋪子前向老板問道:“這些蹄尖怎麽賣?”


    豬肉鋪的老板打量了一眼吳川的穿著,有些詫異的說道:“3個戈比兩隻,你要是都要了,20個戈比全拿走好了。”


    “20個戈比?20個戈比我都能買一磅牛肉了,何必啃這些骨頭呢?吳,要不我們還是買牛肉燉蘿卜好了。”吳川還沒開口,聽到豬肉鋪老板開價的葉納林已經忍不住叫了起來。


    豬肉鋪老板聽到葉納林的話語後,頓時看著吳川主動降價道:“好吧,好吧,看在您第一次上門的份上,這裏16隻蹄尖,您給15個戈比都拿走,就當大家交個朋友好了,這價可真是全市場最低的了…”


    吳川攔住了想要繼續拒絕的葉納林,對著老板說道:“交個朋友這話我愛聽,就算看在您的麵子,我也不能不把它們帶走了,請給我弄個東西包一下吧…”


    當吳川提著用麻繩和報紙包裹起來的蹄尖走出市場時,葉納林還在邊上有些不安的說道:“要不我們再買一點羊排吧,這要是做壞了,還有個備選。”


    吳川充滿自信的安慰他道:“不用,這個蹄尖雖然砍的有些短,但這裏起碼也有五、六斤的樣子,足夠我們吃上一頓的了,沒必要再去買什麽羊排,相信我好了…”


    看著吳川自信滿滿的樣子,葉納林也不好說什麽了。他實在不明白,這些難以處理短毛,且沒什麽肉的蹄尖,究竟有什麽可吃的。這種豬身上的下腳料,除了那些家境極為貧困的家庭想要嚐嚐肉味,基本沒什麽人會去買。


    看著剛剛那個肉鋪老板迫不及待的打包出售,葉納林就知道,假如吳川不買下這些蹄尖,老板大約也隻能拿回去喂狗了。用這樣的食物招待客人,他心中很是不安,唯恐傳出去成為街坊們的笑柄。


    不過還好現在是中午,街上並沒什麽人,大家現在都在工廠裏上班呢。而他也確實不敢過於違背吳川的意思,畢竟這些日子對方可是給他帶來了不少好處。他隻能盡量想法子彌補這頓午飯的缺陷,免得讓吳川到時沒什麽可吃的。


    葉納林看到街頭的麵包店後,終於想到了一個好主意,他請吳川稍等片刻,自己跑去麵包店內買了三磅白麵包和一罐蜂蜜,足足花了他35個戈比。有了這兩樣食物,哪怕吳川將蹄尖燉蘿卜做壞了,今天的午餐也不會過於尷尬了。


    葉納林.伊凡尼奇上麵還有一個哥哥和姐姐,姐姐嫁給了省城的一名小官吏,而哥哥則在省城火車站擔任了一名調度長,於是他的父母親便跑去了省城和哥哥住在一塊,把縣城的老宅和一間門麵房交給了他。


    老宅是一個帶著前後院子的12間房間的兩層小樓,葉納林.伊凡尼奇一家自己住了一層,另外一層六個房間則出租了出去,每個房間月租約在2-3個盧布,院子裏建有廚房和浴室作為公用。另外一間門麵房則租給了街坊,用來開設雜貨鋪子,每月大約11個盧布。


    也就是說,光是房屋租金,每月就有25個盧布,相當於葉納林一月的工資了。可是這些錢並不屬於他,而是要按時寄給省城的父母親的。於是葉納林除了白住著這個老房子外,並沒有從父母那裏獲得什麽補貼。


    他的妻子並沒有固定工作,隻是靠給房客們供應夥食或是不定時的接一些在家縫補的雜活,以補貼家用,這讓支撐著一家大小的葉納林平日裏過的緊巴巴的。也隻有遇到了美國人采訪這檔子事,他才算是稍稍鬆了口氣。


    對於吳川來說,給他一些抄寫的工作,不過是舉手之勞,但對於葉納林來說,卻是一筆意外之財,讓他的家人能夠過的稍微幸福一些的大事件,這也是他對吳川充滿感激的原因。


    隻不過葉納林突然邀請吳川回家吃飯,倒是讓他的妻子嚇了一跳,畢竟她可什麽都沒有準備。特別是這位中國人還帶了一大堆沒什麽可吃的蹄尖過來,她都不知道該怎麽準備這頓午餐了。


    就在她將丈夫拉到一邊詢問時,葉納林撓著頭傷腦筋的說道;“你一會做上一道紅菜湯,然後去柳德米拉家的雜貨店買一些醃青魚回來,這樣就算他把蹄尖燉蘿卜做壞了,起碼我們還有菜肴招待他。”


    米沙有些擔憂的看著丈夫問道:“可這樣是不是過於簡陋了?你不是說過他是一位貴人嗎,要不然我再去賣一點熟食回來?”


    葉納林搖著頭說道:“城內的熟食,不會有比他所住的旅館餐廳做的更好了。如果我們特意去買這些熟食,他未必會喜歡。吳是一個很好相處的朋友,我們還是以朋友的方式來招待他吧。”


    米沙看了看正彎腰和女兒娜塔莎說話的吳川,終於點了點頭道:“好吧,那麽我先去同薇拉說一聲,讓她把醃青魚給處理一下,然後回來做紅菜湯。至於你,現在去幫一幫你的中國朋友,順便讓娜塔莎安靜一些,可別讓她去煩客人了…”


    雖然是第一次來葉納林家,但吳川卻感覺這裏挺眼熟的,就像他回到了鄉下的爺爺家一般,當然是指沒有村改之前的舊房子。一道一人高的黃土加卵石夯成的圍牆圍起的院子,前院是曬衣服和人活動的場地,而後院則是一處菜園加牲口棚,如果不是院子中間這二層磚木小樓的風格太過俄國化,他真覺得這和過去中國的鄉村大院沒什麽區別。


    不過在1910年的俄國,這樣的大院在克拉皮文縣也算是中等人家了。這一街區更多的,還是那種成排靠在一起的單層木屋,數家共用一個衛生間和廚房,可比這種獨門獨院的建築環境差的多了。


    就在他打量著這大院時,一名六歲大的女孩也在打量著他,吳川察覺到女孩的目光後,正想彎腰逗一逗葉納林的女兒時,娜塔莎卻伸手指著他說道:“我知道了,你就是爸爸說的那個紅腸叔叔…”


    吳川僵住了,他腦子裏有些淩亂,這紅腸叔叔是個什麽說法,他不得不小心的向小女孩問道:“你為什麽認為我是紅腸叔叔?你爸爸是怎麽形容我的?”


    娜塔莎抱著一個碎布縫製的娃娃,一邊歪著頭向吳川說道:“這兩天爸爸每天都帶紅腸回來,我問爸爸紅腸是哪來的,他說是叔叔給的。以前爸爸帶回家的叔叔我都見過,他們從來沒帶紅腸來我家過。你這位叔叔我第一次見,應該是你給的紅腸吧?你把紅腸藏在什麽地方,能給我一小根嗎?”


    娜塔莎雖然很可愛,但是她給人起外號的本事,可讓吳川哭笑不得,他不得不哄著小女孩說道:“叔叔今天沒帶什麽紅腸,下次我再給你帶好不好,今天我給你做好吃的。不過娜塔莎,我們能不能商量一下,你能不能隻叫叔叔,別加紅腸兩個字。”


    娜塔莎答應的很爽快,“好的,紅腸叔叔。那你什麽時候再來我家?”


    “…”吳川:“好吧,就算我不來,我也帶給你爸爸,讓他替我帶給你。”


    娜塔莎咬了咬手指頭,吞了吞口水後問道:“還是帶紅腸麽,叔叔?”


    吳川感覺自己的嘴角有些抽筋了,他趕緊搖著頭說道:“不,不要紅腸。我給你帶熏肉,不,還是燒雞,算了這都沒什麽可吃的。我給你帶巧克力,下次你見了我,叫我巧克力叔叔好不好?”


    娜塔莎這下有些興奮了起來,她向吳川追問道:“叔叔,你說的巧克力,是不是那種黑黑甜甜的糖果…”


    “好了,娜塔莎,別纏著叔叔了。你去邊上玩,爸爸要和吳叔叔準備午飯了…”葉納林終於在關鍵時刻出現,把女兒趕去了一邊。


    吳川這才鬆了口氣,他發覺和這個小女孩聊天,還真是能夠讓他忘記一些焦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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