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佩奇提起豪斯教授的名字,吳川就覺得後腦有些發麻。不過他還是保持了鎮靜,疑惑的向佩奇問道:“俄國人怎麽這麽有把握,老師會自己找去美國公使館尋求幫助?”


    心神不寧的佩奇也點頭讚同的說道:“我心裏也正為此感到不安,俄國人的反應太過反常了。”


    吳川心中一動,不由試探著追問道:“開普蘭先生的意思是,您懷疑俄國人已經知道了老師的下落?”


    他說這話時,其實心裏是一直在打鼓的。吳川心中擔心,俄國人已經戳穿了他的謊言,說不定就要派人來抓拿他了,那麽他現在該如何是好?身為一個不通俄語的外國人,他就是想跑都跑不遠。


    就在吳川雙腿發軟,心裏有些恐慌起來的時候,佩奇卻搖著頭說道:“我懷疑情況會更糟。”


    “還有什麽更糟的狀況?”吳川的心髒都開始孟烈的跳將了起來,不明白還有什麽狀況會比俄國人戳破自己的謊言更糟糕。


    佩奇歎息的說道:“我在彼得堡的美國公館朋友告訴我,他采用了一點不合法的手段,繞過了俄國內務部和密探局的探員進行了接觸。從那位探員口中得知,密探局的確應美國公使館的要求調查過豪斯教授失蹤的事件。但奇怪的是,當圖拉省的警察局遞交上來一份近期處決的囚犯名單之後,密探局就中止了追查豪斯教授下落的事。”


    佩奇的話曳然而止,然後有些沉痛的看著吳川。吳川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都忘記了偽裝自己的情緒,吃驚的望著對方的眼睛說道:“您的意思是,老師有可能被圖拉省的地方警察給處決了?”


    佩奇伸手拍了拍吳川的肩膀勸慰道:“不過,這隻是一個猜測,也許是那些俄國人搞錯了。你也不用太過著急,我已經同美國公使館的朋友談過了,關於你的身份證明會暫時由公使館出具,所以你也不用過於擔心。當然,說不定我們也是想多了,也許俄國人確實什麽都沒有發現,教授隻不是和你失散了而已…”


    聽到美國人鬧出了這樣的誤會,吳川的腿頓時不抖了。如果俄國人真的打算用手段,將他們以為失蹤的豪斯教授事件完全掩蓋掉,對於他來說就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啊。他就是有些不知道,該以什麽神情去麵對對麵的美國人了。


    “咳、咳、咳”吳川低頭猛的咳嗽了幾聲,向腳邊吐出了一口老痰,這才算掩飾掉了他剛剛臉上露出的喜意,裝著無助的樣子問道:“那我現在該怎麽辦?是去彼得堡的美國公使館等待教授?還是繼續在本城待著?”


    雖然猜測豪斯教授有可能被地方警察局給謀害了,但是隻要有一線希望,佩奇都希望將他救回來,因為教授對於猶太複國主義者實在是太重要了。當然,作為備選的教授弟子吳川,也不能出什麽問題。


    佩奇心中這樣想著,口中卻說道:“就目前來看,為了可能中教授返回本城尋找你,你還是應該在本城多待上一些時間的。


    至於我,在拜訪完伯爵之後,會盡量以采訪土地改革效果的名義,在周邊縣區打聽關於教授的消息。


    為此,我必須要維持好同謝爾蓋上尉的關係,防止他破壞我的計劃。這也是為什麽,剛剛我無法幫您說話的原因。”


    吳川抬起頭來,此時他臉上已經收斂起了其他情緒,看上去有些呆板的向佩奇說道:“希望老師隻是…好吧,我會在本城等待老師回來的。如果有老師的確切消息傳來,還請你第一時間告訴我。”


    佩奇以為,吳川現在的情緒是聽到了關於豪斯教授的壞消息所至,他因此也不以為意的點頭答應了吳川。經過了這樣一場不甚愉快的交談,不管是吳川還是佩奇都沒有什麽情緒繼續享受,在森林中散步的樂趣了。


    兩人草草的繼續向前走了一段路,看到了一條小溪橫在了麵前,上麵倒是有著一根削去了一半的木頭作為小橋,不過在吳川的建議下,兩人還是就此掉頭返回了。


    亞斯納亞·波利亞納莊園雖然有著不錯的產出,但來拜訪托爾斯泰伯爵的客人們都知道,從十多年前開始,伯爵就開始摒棄了貴族式的生活,力求像一名俄國農民一樣勞動、生活著,並將莊園的大部分收入花在了農民學校和對於莊園周邊村子貧苦農民的救濟上。


    因此前來拜訪的客人如果有可能的話,都會自己攜帶飲食。一是避免給伯爵閣下帶來額外的負擔;二則是他們中的一些上流人士的確吃不慣莊園提供的清淡飲食。


    對於初來乍到的三人來說,他們自然是不會知道這個訣竅的。因此便享受了一餐,和托爾斯泰伯爵相同的午餐。除了現烤的白麵包香味十足,其他的菜肴可比吳川在城內旅館吃的差多了。


    不過令佩奇和上尉感到有些奇怪的是,雖然吳川一直眉頭緊皺,卻也還是一口一口的將麵前難吃的菜肴給吃的幹幹淨淨的。


    當吳川努力消滅著盤子裏的食物時,佩奇似乎看不下去的小聲勸說道:“你不必勉強自己,吃不下就剩下好了,這裏可是鄉下,他們總會養著狗和豬之類的動物,剩下的食物不會白白丟掉的。”


    吳川一邊努力咽下似乎忘記放鹽的土豆片,一邊向著佩奇回道:“在我小的時候,母親曾經告訴過我,食物是非常珍貴的,沒有經過農夫數月的精心照料,田裏就長不出糧食。


    所以我們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挑選食物,但是卻不能因為自己的喜好去糟踐它。這個世界上還有著許多人餓著肚子,我們怎麽可以僅僅因為不喜歡就將食物給拋棄了呢?這樣也未免太不尊重,提供食物給我們的人了。”


    本來已經準備放下盤子的謝爾蓋上尉,看了吳川一眼,便又默默的收回了自己的盤子,將剩下的一小半食物送進嘴裏,慢慢的咀嚼了起來。至於佩奇,看著自己盤中剩下的大半菜肴思考了半天,終於還是放了下來。


    他拿出手絹擦了擦嘴後,對著吳川無奈的說道:“好吧,我承認你的母親說的對,不過我還是決定從明天開始改掉浪費食物的壞毛病。”


    用完了午餐之後,他們並沒有立刻見到托爾斯泰伯爵,因為已經82歲的伯爵需要午後稍稍休息一下,並處理一些私人事務。大約直到三點之後,謝苗.尼古拉耶維奇方才過來,請正坐在草地上打撲克牌的三人進入樓內。


    吳川等三人正和另外一名莫斯科來的教授打一種時下非常流行的牌戲,就是從英國傳來的橋牌,這種脫胎於惠斯特牌戲的玩法,老實說吳川根本不會。不過憑借著強大的記憶力,當謝苗管家到來時,他的牌技差不多已經可以同另外三人有來有往了。


    吳川的表現,一度讓其他三人感到驚奇,畢竟這個遊戲可不是短時間就能提高到這種程度的。要麽是吳川隱藏了牌技,要麽就是證明他的計算能力要強於他們三人。為了維護自尊心,三人都一致認定吳川之前是偽裝了不會。


    此刻的吳川倒是圓滑了許多,並沒有正麵反駁三人的指責,隻是一直笑而不答。當謝苗管家到來之後,牌局順勢結束,這個話題也就自然終止了。


    雖然吳川應該在原來的世界見過托爾斯泰伯爵的畫像或照片,不過現在的他早就忘記了這位文豪的樣子。直到一名身材高大,腰背挺直的白胡子老人走進了會客廳,吳川才驚訝的發現,這位老人和他腦海中想象的衣著華麗的伯爵形象可差的多了,倒是和莊園內見過的農夫樣子差不了多少。


    “還是一位神情憂鬱的老農。”和伯爵的眼睛對視了一眼後,吳川在心裏為伯爵的形象再次加了一個定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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