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麽說,樊星是不打算讓藍堯跟隨的。於是她果斷的返回了房間,一路上慘兮兮的胃都哀叫不停。


    樊星是個很執著的人,並不是剛才沒有辦法出去她就放棄了。


    她漆黑的雙瞳直直盯著鏡中的自己,將衣服上的褶皺撫平,用木梳將柔順烏黑的發梳起來。有條不紊,不緊不慢。其實也是為了拖延會時間,誰知道藍堯睡了沒有。


    等她把自己打點得能見人了,才照照鏡子,準備再次下樓。她可憐的胃這會已經隻能有氣無力的哼哼幾聲了。


    走廊裏仍昏黑一片,這裏沒有窗戶,所以沒有月光的照明。樊星仍是之前的姿勢,用右手指尖觸著牆壁,摸索著走過走廊。


    但是她的好運似乎到了頭。樊星在走廊裏轉彎的時候,額頭突然撞上了什麽東西。


    她眨了眨眼睛,但是眼前一片黑暗。這位樊家大小姐馬上反應過來,往後退了幾步,再看去。


    眼前仍是一片黑暗,但是在眼前這片黑暗的上方,卻亮著兩片淡淡的銀灰色。


    她猶豫的說:“……藍堯?”


    熟悉的清冷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隻是在結尾語調上揚,似是有些不滿:“小姐,你還要出去嗎?”


    那兩團銀灰色在黑暗中閃爍了兩下,似乎是在打量她,停頓一下說:“……而且還特意裝扮得這麽正式。”


    樊星頓時窘迫得臉上都燒起來了。她努力讓自己臉上表情保持若然無事:


    “我,我隻是想出去走走。剛才回房間後又改變主意了,不行嗎?”


    藍堯還是那句話:“沒有什麽不可以的,但是藍堯可以陪著小姐。”


    樊星氣結。她瞪了藍堯一眼,對他的畏懼害怕那瞬間竟全數消散,她賭氣一般說:“好呀,那你陪著我吧。”


    隻怕到時候你會被我的行為嚇到!再或者,找到什麽果子,命你去給我摘,不是要跟著我嗎?


    樊星唇角微勾,心中卻得意的笑起來。她想著那些想法,心中的氣也散了,腳步輕移,讓開了藍堯,率先下樓。


    身後傳來不輕不重的腳步聲,那是藍堯。他沒說什麽,隻是默默跟下來了。


    樊星隻顧自己走著,從樓梯進入大廳,從黑暗中走入光亮,窗外透進來的清涼月光就再次灑在她的身上。


    那月光皎潔無暇,清涼淺淡,隻那麽靜靜的灑照在地上。光芒雖然不亮,卻讓人心安,色澤雖然不重,卻讓人能感覺到分量。


    樊星掃視著灑落在大廳地上的月光,蹙眉。似乎有什麽和月光一般,很熟悉,是什麽?


    她心中突兀出現這個疑問,但腳下並未停止腳步,來到玄關,換去腳上的拖鞋。


    彎腰低頭的一瞬,她腦中恍惚了一下。雖然不至於到讓她身體搖晃,無法保持平衡的地步,但是卻能讓她清楚的意識到,自己恍惚了一下。


    那一瞬,仿佛腦中多出了一個宇宙。龐大得她隻是看上一眼就頭暈目眩。


    樊星一隻手扶住了鞋櫃,她迷茫的瞪著滿地的黑暗,漆黑的瞳仁中一片灰暗。


    宇宙中的星體,有很多很多,多到如果離得很近去看的話,會感覺頭暈目眩,更不用去想去算那些星體間的旋轉,誕生,燃燒,老去。


    樊星此刻的感覺就是如此,她的腦袋裏像是憑空多出了一個宇宙。根本不需要她做些什麽或想些什麽,腦袋裏就暈眩無比。


    啊,大概這是餓到一定程度了,出幻覺了吧。


    樊星沒有去捂腦袋,反而去捂住胃,她有些抑鬱的想。


    身後那個黑色高大身影沒有出言催促,而是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等她行動。耐性好的不像個真人。


    說不定,這就是精神科醫生必備的耐心呢?


    樊星想著亂七八糟的事,向藍堯瞥去揶揄的一眼,然後出了大門。


    身後的門輕輕合上,她與人類世界的聯係便像是斷了。


    在深夜出門的人,一定會是最好運的人吧。


    當她仰臉去看滿天繁星的時候,總會有這樣的想法。


    小院靜謐的睡著,東邊幾棵大樹長得枝繁葉茂的,長勢喜人。白天能遮蔽陽光,留下餘蔭,晚上就隻能從樹葉間切割下支零破碎的月光了。


    樹下就是她那把搖椅。使她一覺睡醒,世界都改變了的搖椅。


    院裏別處還有一張石桌,幾個石凳。


    桌麵上刻著楚河漢界,但十幾年來,這桌上沒有人來下過一次的棋。石桌也就眼巴巴的等了十幾年,那些刻痕都有些模糊了。這是樊星經常坐在這裏喝茶的緣故。


    地上也沒有光禿禿的,它們隨著心意,想長草的地上長草,想開花的地方開花,小蟲子藏在草叢裏吱吱的叫,也沒人來捉它。整個小院自由極了。


    而現在,月光從天上投下,灑在這個小院裏。將一切都籠罩了進去,教他們該亮的地方明亮,該暗的地方黑暗。地麵都有些反光的感覺,真是如同白晝。


    最為惹人注意的是那黑暗靜寂的夜空。給人一種很龐大寬暢的震撼感,這種感覺比白天的天空更讓人感覺強烈,也比看龐大宇宙的那種眩暈感更能讓人接受。


    走在這夜空下,真有種身心通透,很是清爽的感覺。


    樊星反倒不急了。她那可憐的胃似乎餓過了界,現在不言不語,嚴肅著生起氣來。


    她開始行走起來,向著院外。


    樊家的別墅建在山林間,這小院也不過是一圈柵欄圈出來的土地。樊星現在就是要往那山林裏走。


    她腳步不停,走在地上幾乎沒有聲音。相反,她一直都能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不緊不慢,不輕不重。一直跟在她身後不遠。


    樊星懷疑,如果她轉過頭去看,藍堯離她的距離會不會也是不遠不近?


    怎麽會有這麽一個知道分寸的男人呢?


    樊星搖搖頭,把自己的思緒從藍堯那兒扯回來。


    從剛才暈眩的時候起,思維就不大聽使喚了。


    就像是一束頭發,隻有最中間的一縷頭發還順從她的心意,周圍的頭發都隨心所欲的散開了似的。控製起來挺吃力。


    樊星想了想,還是放棄了。


    反正她現在是去尋找些果子吃。想些什麽,有什麽關係呢。


    地上鋪著或淺或厚的樹葉,有的是新落的,踩起來還有些彈性與韌勁,有些已經幹枯發脆了。踩上去發出輕微的一聲脆響,樹葉就碎成好多片了。


    山林裏散發著一種奇特的味道。樊星漫步在樹葉道上,低頭看著地上投下兩旁大樹的陰影。那交錯扭曲的枝條,在地上印下陰影,就像一個個猙獰的怪物,


    但是她聞著那種氣味,感覺好聞極了。


    那是各種樹木的清香氣味與泥土的濕潤氣息,飛鳥走獸的氣味,以及小溪的氣息等等相混合後的氣味,那是山林的味道。


    原生原態,真是好極了。


    在此刻,樊星誇讚這麽一句,其實隻有一個意思。


    ——她看到了一棵桃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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