繳了過關的靈石,收了守關關衛的陣牌,戚憐便帶著王離進入州關之內。


    關內禁飛,王離上身連同手臂都被戚憐用紅綢綁住,他雖然看不得周圍具體情況,不知道自己被戚憐帶到了何處,但感受到周圍修士頗多,他本就雙眼被蒙住,現在身子也被綁住,實在太過丟人,於是苦笑道:“戚姑娘,這都被你封住修為了,你還擔心我跑了不成,此地修士這麽多,我被你綁著那也太丟人了,我一個大男人忍忍也就過去了,可我這麽跟著你,你一個姑娘家的,就不擔心別人說閑話麽?”


    戚憐不為所動,她用紅綢捆住王離,本就是為遮掩其衣服的,王離穿著忘水仙閣的標誌性藍衣,若是被有心人認出他的身份,恐怕又要多出不少麻煩。


    州關內俱是次州、冀州各地修士,大多都是散修,也有不少滔土戎州的修士。戎州地處西南,隻與次州和西方弇州搭界,若戎州修士想要進入冀州,則必須得通過次州或是弇州的州關,才能前往冀州。


    過了關門大陣是一片空曠之地,向後走則是關樓,裏麵有冀州各處的傳送陣壇。


    周圍修士頗多,不少人見到一個蒙麵的妙齡美女帶著一個渾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的藍衣男子進了州關,紛紛駐足看去,暗自稱奇。


    戚憐見不少散修都將目光集來,紅紗麵罩之上的一對美眸冷冷朝將那些人掃去,靈侯巔峰的實力顯露,散修被這股氣勢嚇到,麵色大駭,連連低首,不敢再看。


    角落一佝腰踟躇的破爛黃衣老漢感受到關內動靜,抬眉轉動渾濁不堪的眼睛朝向戚憐看去,見到被紅綢捆住的王離後,晦眼神光大放,轉而又低下頭去,繼續向關樓慢步趕去。


    帶著王離進了關樓,戚憐扔了一塊中品次階的靈石給關衛,“冀南,擢仙穀。”


    關衛手忙腳亂接過戚憐賞的靈石,小心翼翼收好,這女子出手大放,關衛不敢怠慢,連忙帶著戚憐前往關樓二樓去。


    站在一處黑色陣壇之上,戚憐將進關時拿到的陣牌握在手中,用靈氣催動陣牌,隻見一道玄光虛影漸漸從陣壇升起,那陣牌上浮現出一個“冀南”的白光字印,聽得“唰”地一聲,戚憐便和王離消失在陣壇之上。


    二人離開不久,關衛收好掉在陣壇上的陣牌,見一黃衣襤褸的老漢顫顫巍巍遞給自己一個不入品的靈石,裂開一口黃牙,“冀南,擢仙穀,有勞了。”


    ……


    冀州地處九州正中,又被世人稱作中土。中土之廣袤遠勝其餘八州,單單是南部就能趕上次州與戎州之和,端的廣袤無比,若是凡人,就算是窮盡一生,怕也難以走出其中十一、百一,修士不到神境,亦不能飛渡,故而冀州多有陣壇,以作修行之輩去往他處的另一種手段。


    冀南,擢仙穀。


    隻見兩壁高崖深入雲端,從中向下分開一道空穀,山壁越向下兩壁則越往外側擴張,人至穀底中央,仰首不見天日,隻得於亭午夜分之際,能與兩壁匯頂的空隙中見得太曦明月片刻,彼時一道光束隻照穀底,宛若擢取仙光,故有此名。


    穀底中央一個被綠蘿纏住的黑色陣壇,這時突然起了變化,兩道玄光緩緩升起,一紅衣女子帶著一個渾身被紅綢綁住的蒙眼男子登時出現在陣壇上,正是戚憐和王離。


    王離自被戚憐帶到州關後,便隱約覺得不對勁,直到站在陣壇上之後,聽戚憐說了什麽“冀南”等話,才驚覺莫不是已經被她給帶到冀州來了。


    “戚姑娘,我們到哪裏了?”


    戚憐收回王離身上的紅綢,笑道:“王公子,此地是冀州之南。”


    王離聞言大驚,他不敢置信道:“你帶著我就此才走了多久,怎麽就跨過次州,到冀州了!”


    戚憐奇怪道:“王公子不知道傳送陣壇麽?靈境修士本就不能跨州飛渡,莫說帶著你了,就是我一個人要從次州飛到冀州,那也得要上年餘。”


    王離聽罷正新奇這傳送陣法時,胡覺得腰間微風一動,反應過來時,玄黃袋已經在戚憐手中。


    “你!”


    王離伸手摸了個空,知道是被戚憐奪去,心生大怒,這女人變化多端,方才還與自己說笑,轉眼就將玄黃袋搶奪走了。


    戚憐拋了拋手中的黑色小袋,“王公子,這儲物袋看上去也不像尋常之物,你不如和我說了打開的法決,我拿走我需要的東西,這袋子還能還給你,若是等回


    到宗中,我師尊打開了你的儲物袋,莫說這袋子,就是你的性命也休想保住。”


    被戚憐這番威脅,王離心態卻漸漸平穩下來,他正要說話,卻聽見身後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嘿,合歡宗的女娃,這小子交給我罷。”


    戚憐見陣壇玄光一閃,一個黃衣老漢出現在擢仙穀下,她皺眉道:“你是何人,為何要跟蹤我?”


    老漢幹咳一聲,滿頭枯發披散開來,渾濁細眼盯著王離不放,嘿嘿笑道:“老頭不過一個將死之人,你們冀州的仙門大派認不得我,不過應該聽說過戎州的羽山仙池。”


    戚憐像是想到了什麽,驚聲道:“你是戮仙老魔!”


    此人據傳存活於世間已經超過三千年,因修得一身魔攻,以自身為爐鼎,煉化修士精血以延年晉境而惡名天下。


    那羽山仙池傳聞是他以人骨堆的山坡,以人血填作的大池。


    戚憐心緒翻滾,此人作惡多端,手段殘忍至極,不過近些年好久沒了他的聲聞,沒想到今日卻追著她來到冀州來,還是為了爭奪王離。


    王離不知生了何事,這戮仙老魔是誰,為何要追著自己跑到冀州來,他可不認得這人啊。


    戚憐知曉了黃衣老漢的身份,心中忌憚,她道:“這是我合歡宗要的人,你是打算和我合歡宗作對麽?”


    戮仙老魔咧嘴一笑,“合歡宗我不敢惹,你一個女娃娃我還不敢動手嗎?嘿,這小子體內身懷仙藥,旁人認不出來,我可是能聞出仙藥的仙力外來,小子,你機緣不淺,可叫老頭在州關碰上你了,也算命數,就叫你的精血幫老頭擊碎州關,再續命三千年吧,哈哈!”


    說道興奮之處,戮仙老魔狂笑一聲,佝僂的身軀突然爆發出巨大的能量,邁步便瞬間出現在戚憐身後,拉住王離的胳膊,朝天空之上飛去。


    戚憐見此怒哼一聲,抽出紅綢就追了上去,但她哪裏追得過戮仙老魔,幾息的時間就看不到王離和戮仙老魔的身影,不願就此罷了,遂定了方向,她催動紅綢飛身繼續追趕。


    王離被戮仙老魔封住靈脈,帶著朝西而去,腳下雲彩瞬息閃過,他手臂被老魔抓得生疼,忙叫喚道:“你是何人,為什麽要抓我,我認識你麽?”


    戮仙老魔嘿笑道:“方才我說得還不清楚麽?老頭是要煉化你的精血,將你體內的仙藥給煉處來續命!”


    王離一聽此話,身上寒毛遽立,這人怎麽和小黑一個性子,都喜歡煉化旁人精血,他道:“喂老頭,我是個瞎子,你煉化我的精血,要是也瞎了怎麽辦?”


    戮仙老魔桀然大笑,“能活下來,就是瞎了眼睛又怎麽樣。小子,你可真是浪費了天大的機緣,仙藥被你這個靈脈的修士給糟蹋了,卻沒想到頭來便宜老頭我了,真乃命也!”


    老漢止不住心頭興奮,他從州關內注意到王離身懷仙藥之力後,便忍住心頭欣喜,直到如今穩穩擒住王離後,才教興奮完全顯露出來,他仰頭狂笑,尖銳的笑聲將雲海都震蕩開來。


    王離被他的笑聲震得胸口發悶,他心道若是玄黃袋還在身上可就好了,運開仙門引取出諭仙令,也能教他脫身此難,可惜玄黃袋被戚憐拿了去,若是她帶回合歡宗,教合歡宗內的長老解開來,那自己可真是找誰哭都沒轍了。


    真是悲催,剛被戚憐拐到冀州來,又落入惡人之手,卻不知這老頭是要將自己帶到哪裏去。


    “小子,你是在何處找到那仙藥的?”


    聽戮仙老魔問及仙藥,王離知道他問的是那滴黃泉淚,但他卻道:“什麽仙藥,我可不知道,你莫名其妙就逮住我,老頭你也不想想,我一個靈脈境的修士能碰的上仙藥?”


    戮仙老魔冷笑一聲,“老頭眼睛雖然不行了,但還不相你這樣瞎法。”


    王離大怒,想要反駁,一想若是說漏嘴,將黃泉淚說出來還是小事,倘若讓他知道自己有廣寒睛魄,那還不先將自己右眼扣了去。


    念及此處,王離便封口不再多說。


    戮仙老魔雖然看去身骨弱不禁風,有風燭殘年之感,但帶著王離在天空橫渡速度卻絲毫不慢,轉眼便離開擢仙穀十餘萬裏,他帶著王離落在地上,朝西南繼續步行趕路。


    “這裏是古劍宗的地界,若是被人察覺到老頭的蹤跡,又得一番惡戰。”老魔嘿嘿一笑,“小子老實點,等過了冀州,老頭帶你去我戎州的羽山仙池耍耍。


    ”


    王離不理睬這人,心中思索脫身之法。他現在體內無法聚集靈氣,玄黃袋被戚憐奪走,靈脈還被這戮仙老魔封住,不能動彈,想要逃脫控製,唯有等這老頭解開自己的靈脈才行。


    那時候定然是老頭想要對他動手之際,王離心中暗歎,但願那藥效能盡早過去,如若一直不能催使靈力,談脫身簡直是無望。


    此人實力深不可測,不駕馭靈器便能憑空飛行,定然是靈王以上的實力,若是陸地神仙,那王離真的唯有等死的份了。


    戮仙老魔帶著王離向西南走了許久,終於跨過古劍宗所轄的地界,行至一處深山之內。


    “嘿嘿,世人皆以為從冀州去戎州,要過南土與中土的州關才行,卻不知冀州極西南地有一隱藏的陣壇,不說去去戎州,就是去其餘七州那也不是難事。老頭橫行三千載,殺人無數,能擺脫一眾仇家的,靠的可不就是這個麽。”


    老頭嘿嘿一笑,伸手變出一枚木質的梭子,昏眼瞥了王離,道:“小子,等去了戎州,回到老頭的道場,我再好好炮製你,看你到底得了什麽仙藥!”


    王離悶不吭聲,那老頭拋手將木梭扔到陣壇上,催動神力引導梭子指向西南某處,隻見陣壇九彩仙光大放其明,木梭飛速圍繞王離和老頭旋轉,未幾便攜著二人化作一段七彩流光,向西南穿梭而去。


    王離隻覺雙腳一震,下一刻立馬便嗅到了駭人的血腥之氣,他麵色慘淡,這地方究竟是哪裏,怎麽讓他有種重回屍山的感受。


    和屍山還不完全相同,這地方血煞之氣極為薄弱,但血腥氣太濃厚了,讓王離頗為倒胃,他腸中猶若有車輪滾動,心府一陣惡心,終於忍不住幹嘔起來。


    見了王離的狼狽樣,戮仙老魔放聲怪笑,點指解開王離的靈脈,任他趴在地上幹嘔,一邊背手佝腰道:“這是老頭我的法場,此地集結靈王以下修士骷髏十餘萬人,靈王境修士三千餘人,陸地神仙十人,三千年來,所有被我煉化了精血之人的骨頭都被我堆積在此,世上修仙之人無數,饒是那些跨過仙關,被稱作當世真仙的大能又算什麽仙,不如在此地屍解,這才是修行之道,我便將此地稱作羽山!”


    王離聽他說得殘酷冷血,遂道:“屍解才是修行?那你活了三千年了,為什麽還不死?說一套做一套,這嘴臉可真是惡心。”


    被王離揭穿本心,老頭非但沒有氣急,倒是咧嘴笑道:“你這小子,路上我看你骨齡不過二十來歲,算輩分,那是我耳孫都要三十輩下去,我念及你給我老頭送上了大禮,待煉化了你體內的仙藥之力,給你留個全屍,放在羽山頂上,也算老頭對得起你啦!”


    說完便不待王離回口駁斥,他伸手一拍腰間的小袋,一口小鼎落在手上,撇開鼎蓋,他嘿嘿道:“這鼎乃是滔土鼎,萬古前的仙器,雖然萬年仙神之爭叫九州鼎都去了仙威,但好歹也是仙器的體格,用來煉化你,也是對得起你啦!”


    被這老頭連番說著對得起自個,王離心頭煩瑣,他現在靈脈被解,但體內封靈神丹的藥力還未退去,還是聚集不得半點的靈氣,如若強行催動仙門引,必然會引起這老頭的注意,畢竟他說這羽山裏頭還有陸地神仙的屍骨,那想必此人修為定然不止是靈王境,他能有些信心鬥得過靈王,但對敵陸地神仙,那簡直就是吃人說夢了。


    陸地神仙的威能,他在藥山西境大澤中可是見識過。


    老頭運開神力催使滔土鼎,那小鼎赫然變大,化作一口巨鼎落在地上,激起漫天灰塵。


    這灰塵中都裹著無數腥氣,引得王離又大聲咳嗽幾下,才算平息。


    “嘿!小子,來吧。”


    戮仙老魔說著便一手提著王離將他扔進鼎內,王離慌忙之下摔了個實痛,他剛抬頭想要出去,老頭揮手卻把巨鼎封死,他在鼎外大聲道:“我用滔土鼎煉你四十九天,叫你渾身仙藥之力融進精血之內,四十九天之後,待你精血煉出之時,便是老頭我跨過仙關,成就真仙之日!”


    王離心中大忿,這人果然是說一套做一套,之前還說要給他留個全屍,現在倒好,要將他全部給煉化了。


    此時戮仙老魔已經催動了巨鼎,鼎內陡然生了一股烈焰,將王離團團圍住,但不知為何都不敢上前燃上其身,王離被蒙住的雙眼此刻也生了異變,右眼寒睛完全脫受控製,布條被凍成碎塊,消融於烈焰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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