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離遲遲不語,心中思量著逃命之法。


    眼下紫宸殿被鬱京鎖住,他又在這天雷城中,身上除了一個滔土鼎,別無他物,想要逃出此難,可謂難若登天。


    鬱京右手一拉,王離背後被一道巨力推出,身子被拉到鬱京麵前,他扼住王離的喉嚨,終於不再遮瞞心中所念,狠聲道:“你還不肯再不交出望仙筒和鳳釵麽?”


    王離冷眼道:“今日之仇,王離必當報還!”


    鬱京聽罷放聲大笑,“你一個小小的靈武境,竟敢口出狂言,你憑什麽來報仇!”


    他手爪用力,五指扣住王離的脖子,鮮血裹著熊熊鼎火登時流出,鬱京手指灼痛,他連忙收手,王離點了穴位止住脖子的傷勢,可還是有不少鮮血滴落在地,仙火滾滾,紫宸殿登時成了火海。


    “你血液裏怎麽有火焰!”


    鬱京頗為震驚,他修為雖然不如戮仙老魔,但年紀正值巔峰,軀體之強,遠勝老魔,莫說是刀槍不入,就是尋常靈境修士,也休想破其皮膚一寸,可他手指竟然被王離血液中的莫名火焰燒得灼痛,且不能熄滅,轉而鼎火聲勢漸長,順著指尖燒向鬱京整個手掌。


    劇痛之下,鬱京有些慌亂,眼看右手都快被燒出一截白森森的掌骨,他咬牙揮出左掌,整個右手登時被斬斷在地,鼎火也隨其手掌跌落在地,在金石地磚上燃燒不止。


    “好小子,身上秘密不小。”鬱京止住右手傷勢,損了一隻手掌,他心中惱恨,額角青筋暴起,死死看住一邊的王離,道:“原本今日還打算留你一命,你害我一手,我要將你剖心抽血,看看你這妖火能有多少!”


    王離吐了口逆血,道:“隻準你害人,還不許別人害你麽?”


    他拿出九州梭,此地沒有陣壇,也不知九州梭有用與否,不過這能賭一把了,催動九州梭,木梭便順著王離身子纏飛開來,卻始終不見九彩光芒,王離心漸漸沉下,就待絕望之際,道門、心府內的靈力瞬間被一抽而空,腳底晃然生了斷斷續續的一條九彩光華。


    王離心生大喜,鬱京見他抽出一個木梭,那木梭繞著王離不停轉圈,不知他又要耍什麽花樣,忽而見一道九彩光芒在他腳底生出,心道不好,揮手一道雷電掌力就朝王離擊去。


    掌勁帶著雷光,撲麵而至,王離麵頰上的細毛都突然豎立,他頭皮發麻,眼看就要中招,九州梭帶著他化作九彩光影,瞬息間便破開紫宸殿宮頂,胡亂在空中兜個圈子,便破開天雷城的大陣,朝西邊飛渡而去。


    卻說一邊張遠回到城內萬符派的住處後,突然接到一靈鳥飛符,那靈符在空中綻開,崔複的聲音便入耳畔。


    “來極雷府。”


    極雷府是天雷宗派予萬符派宗主崔複的住處,張遠不知掌門為何深更半夜找自己,不敢怠慢,和張婷婷交代一句,便匆匆去了。


    進了府,崔複開門見山,“今日和你一起的那人呢?”


    張遠道:“王兄弟說有事,今日天字賽結束時就離開擂場了。”


    “你可知道是什麽事?”崔複皺眉道。


    張遠不知為何掌門對王離如此感興趣,他道:“聽王兄弟說,好像是去找鬱宗主了。”


    崔複心中暗歎,正欲讓張遠退下,忽然像是察覺到什麽,飛出屋子,朝西方看去,隱隱見到一個彩光遁去,不免心頭駭絕。


    “這是什麽東西,怎麽天雷城的空間都差點被撕裂!”


    未等崔複思索天雷城發生了什麽事情,城北突然有幾道身影飛出夜空,追著彩光的方向而去,鬱京的聲音也從北邊傳來,“詭槍門九州餘孽逃離天雷城,我已派天雷宗長老追趕,無甚大事!”


    張遠出了屋子,恰逢聽了鬱京的話,他道:“九州餘孽?詭槍門修士不是早就離開天雷城了麽?”


    崔複冷笑一聲,他心道:“鬱京此人說話都得反著聽,既然無甚大事,那便是出了大事!”


    眼中微光閃爍,他讓張遠退下,又與派內長老吩咐妥當,便一人孤身出了天雷城,朝西而去。


    ……


    王離得幸催使開九州梭,終離開天雷城,挽回一命。


    夜色之中,九州梭幻化而成的九彩仙光宛若一道流星,飛速朝天西南方向飛掠而去,不知過了多久,仙光慢慢變暗,九州梭變回原樣,王離也跌落在地。


    收起九州梭,抬頭見星河燦爛,環視一看,滿目皆是荒土,他心道:“當初九州梭把我從戎州送到青州,這回又不知道會被送到什麽地方。”


    單這一下,九州梭便耗幹了他體內的靈力,王離忙運開仙門引,待脖口肩頭傷勢好些,靈氣運滿十二條靈脈之後,才鬆了口氣。


    他肩骨被鬱京捏碎,想要恢複,可得要些時日。


    抬手將頭上的布帽摘下,露出瓦亮的光頭,王離恨聲道:“真是瞎了眼,沒想到那老狗看著是好人,誰知比常醉還不如!”


    王離罵地痛快,頭頂突然有幾道破空之聲傳來,他忙噤聲收氣,見是三個穿著紫衣的老者飛過此地,心中一驚,“這是天雷宗的長老?難道我還在青州麽?”


    王離靜悄悄躲在土坡背麵,緊緊注意著天空三人,他們都是憑空而立,顯然是靈王境的強者,王離現下沒有靈器,況且傷勢還未恢複,若和他們交戰,多是慘敗。


    他不敢篤定這些人不是來找自己的,隻好小心潛住氣息,靈王境強者雖可靈識外探,但王離畢竟有仙識之力,想要隱藏自己身形,這些靈王境的修士還是無法察覺到他的。


    幾人搜尋不到,便向西而去,王離不敢出聲,有等了許久,見他們還不回來,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他正呼出一口氣,身後突有一人出聲道:“可還差點被你騙了去,還好我多等了片刻?”


    這一聲可是嚇得王離不輕,他忙回首看去,見月下一男子背手立在自己身後不遠處,那人背著月色,王離看不清容貌,待那人走進,王離才道:“崔掌門?”


    王離起身道:“不知崔掌門追晚輩有何事?”


    這人若也是衝著自己寶物來的,想要再趁機逃出去,那可就難了。


    崔複略一擺手,道:“你不必慌張,我和鬱京不同。”


    不是為了他身上的寶物?


    王離眉頭一皺,心中卻不放鬆警惕,這人不為寶物,為何還要追著自己不放?抬眼朝崔複看去,見他麵容普通,腰間扣著一張符牌,倒也瀟灑,這時聽他道:“小兄弟是忘水仙閣的弟子,怎麽出了藥山不回仙閣,反倒來青州了?難不成真的是聽信鬱京的話,來天雷宗做客了?”


    王離道:“卻都是被人惦記望仙筒,一路被追殺來的。來青州時我的儲物袋已經被人奪走,身上可沒什麽寶物了。”


    他隻說望仙筒,不敢再說其餘寶物,崔複聽了卻道:“小兄弟這話說得可就不實誠,那飛渡天宇的,可不是寶物麽?”


    王離心頭一緊,那崔複緊接著道:“你不必慌張,我不是為了你的寶物來的。”


    “可憐鬱京修行到現在還未明白,法緣者仙,他此般掠奪旁人之機緣,自然會少其身緣分,小兄弟,我萬符派立青州數千年,雖不如貴仙閣久遠,但也得了些道,知道些仙理。”


    王離見他言語淡然,確實與鬱京不同,不過他此次實在被人蒙騙慘了,不敢再輕易相信旁人,遂道:“那不知崔掌門來找我所為何事?”


    “說來慚愧。”崔複歎聲道:“我找小兄弟所為不過一個命字。”


    王離有些奇怪,往下聽去,才明白其中緣由。


    崔複年少時曾與師尊前往次州鎮殺上古妖獸殘魂,彼時九州仙門修士大多聚在南土,他因貪念妖獸猰貐殘魂守護的神藥,栽贓陷害同行的風雪莊修士,誰知那神藥乃是毒性奇絕九州的蛟夜葵,他被毒傷,孰知那人卻因禍得福逃得一難。


    “那蛟夜葵模樣和上品神藥曦葵極為相似,但藥力卻恰好相反。”崔複說著解開衣襟,猙獰可怖的經脈暴漲在其皮膚表麵,宛若紅色惡蛟虯盤,甚是嚇人。


    “中了蛟夜葵的毒,經脈便會隨修為增長而暴漲,直至爆體而亡。”崔複苦笑道:“數百年了,我一直找不到解毒方法,隻聽聞傳說中次州星宿海上有一座蓬萊島,島上有一種鳳鳴草,那鳳鳴草專治蛟夜葵的奇毒。但蓬萊島畢竟傳聞極少,我也尋不到,之前在西澤中,我見你和那蓬萊島的真仙認識,便想請求小兄弟代我詢問鳳鳴草的下落,若有鳳鳴草,我定會以神藥交換,倘若有其他要求,我也都會想辦法滿足小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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