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壯漢連著追了兩條街,王離有些氣喘,試著將靈氣運到雙腿上,果然麻木的小腿輕鬆了許多,王離看著不遠處的皇城,心中大喜,這壯漢難道在皇城外邊還敢造次不成。


    壯漢鼓起追著王離,眼見他已經快要力竭,不料像是吃了猛藥一般,又全力奔走,眼看再向前就是皇城了,壯漢心急之下,猛喝一聲,屏氣奮力將匕首擲了出去,隻見那長尖的匕首穿過夜空,直直地刺中王離的後背。


    王離心中正樂,勞資當年校馬前十,你他麽能追上我,忽覺得背後一涼,一股劇痛席卷全身,身體的平衡霎時被打破,一個跟頭栽倒在地上。


    壯漢追了上來,看著倒在地上的王離,打算將他帶走,卻見王離咧嘴一笑,“你中計了,看仙法!‘神門劍法’!”


    說著左手一指,本想著臨死前惡作劇一把,不料左手小指果真射出一股黑色的劍氣,眨眼之間便將壯漢劈成兩半,好在是夜色之中,王離額頭中傷之下,雙眼模糊看不清楚,不然必得吐上幾回,幾日吃不上飯了。


    “好家夥,方才不出來,現在一說就靈,你是讓我白白遭罪了啊。”


    王離吐槽了一句,眼皮開始不受控製,越發沉重,終於迷迷糊糊又昏迷了過去。


    晴兒懷著信封,喬裝成禦衛,混著換班的檔口出了宮,因在宮裏頭詢問宦官,卻得知王離還沒有住處,小丫頭有些犯難,“這下好了,書信往哪裏傳呢,公主的相思尺素可沒地兒去嘍。算了,還是叫李殿學士去代傳吧!”


    晴兒惦記著李雲川上次的幫忙,又尋思去找他中轉信件,出了皇城不多遠,看到一人躺在地上,小丫頭忙奔過去,看清是王離後,心中一驚,是王公子?他怎麽受傷了?晴兒看著王離背後插著的匕首,有些害怕,深知必須得及時救他,小丫頭想不出辦法,一跺腳,往皇宮搬救兵去了。


    ……


    王離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有一絕色女子為自己包紮傷口,朦朧間看不清她的模樣,王離努力定睛看去,竟是段宿白摟著他的頭,端著碗喂到他嘴邊:“王郎,吃藥了。”


    “啊!”


    王離被驚醒,將身坐來,卻覺得後背生疼,摸了摸額頭上包紮地一絲不苟布帛,見自己正躺在一長床上,身上蓋著繡著對花鴛鴦彩鳳的鵝黃絲錦緞被,鼻尖若有若無縈繞著清香,他疑惑掀開被子,這是,到哪了?


    正要下床,卻見一個戴著麵紗的宮女端著一個刻花精致的木杯,走到他床邊,那宮女見他要下床,忙呼聲道:“你受了傷,可別隨便下床。要是出了什麽意外,我可要被說慘了。”


    王離見她將水杯端在床頭,看她熟悉的模樣,道:“你是,你是長公主宮裏的宮女?這,我這是在宮裏?”


    晴兒剜了王離一眼,道:“不是在宮裏頭,難道還是在府裏嗎?這茶快喝了,別放久了,涼著害肚子,你是藥師,應該比我懂多了。”


    聽著這宮女的語氣如此氣衝,王離有些摸不著頭腦,自己何時惹她了,不過話說到頭,他怎麽被這宮女給救了回來?


    晴兒自見到王離受傷倒在街道上,不知道如何是好,隻得回皇宮與姚漸雪說了情況,姚漸雪聽聞此事,心急壞了,顧不得隱瞞自己身份,忙叫段灷幫忙,這段灷本就與王離相識,當然不會袖手旁觀,隻是說外人尤其是男子待在後宮,實在不宜,他道不如先帶王離到段家治療,卻被姚漸雪一口回絕,隻說必須得在自己宮裏頭,不然去哪她也是不放心的。


    拗不過姚漸雪的性子,段灷可不敢惹這個深受令太後喜愛的長公主,隻好偷偷將王離送到天英殿的東暖閣裏,姚漸雪又叫太藥師幫王離取出匕首,威逼利誘教他不敢聲張之後,才小心地替王離包紮傷口,喂好湯藥,遂放下心思,回西暖閣裏歇息。


    晴兒想到剛才自己被段灷訓斥,說自己陪長公主胡鬧,晴兒就覺得委屈,於是將脾氣發泄在王離身上,她哼道:“公主歇息了,你就在這睡覺,不許外來,聽到了嘛。有什麽東西,比如渴了餓了,也千萬別喊我記住了嗎,一喊我,公主就知道了,公主知道了,就一定會叫我給你……誒呀!不說了!晴兒回去了!”


    晴兒掰著指頭,把自己說繞了進去,小嘴一癟,回去了,走了一半又回頭惡狠狠地叮囑道:“茶要趁熱喝,要是涼了還沒喝,就不給你再倒了。”


    王離聽著發笑,這還是個小孩子,脾氣都不會發。呃,等等,晴兒?這名字,怎麽這麽耳熟?


    晴兒回到西閣,見姚漸雪還在熬藥,便忙接過手,要姚漸雪上床休息。


    “公主,這都幾更天了,快去休息吧,王公子身子可好了,方才還要下床呢。”


    “你毛手毛腳的,萬一把藥燒壞了怎麽辦,沒事我不累,這幾天在床上也躺慣了,起來活動活動,不然身子都散架了。”姚漸雪攔住晴兒,又問道:“他,茶都喝了嗎?”


    “不知道,我放在那就回來了。”晴兒賭氣道。


    “誒,你怎麽這樣,王公子現在受這麽重的傷,算了,你看著爐子,我去叫他喝茶。”姚漸雪披了件繡鳳的短襦,將團扇遞給晴兒,自己則準備往東閣去,叮囑王離喝了茶,晴兒忙喊住姚漸雪,“公主,麵紗帶戴著,免得王公子認出來。”


    姚漸雪戴好麵紗,便往王離那去了。


    王離心知自己被長公主救了,正覺不可思議時,見一女子穿著高齡的素白羅衫,披著黃襦走到房裏,姚漸雪看到王離要下床,忙出聲道:“公子傷勢未愈,還是別下床了。”


    她將床頭的木杯端起來,感受到水溫尚熱,忙遞給王離,“這茶公子快喝了吧,對身子好。”


    不同於昔日,不知是沒了“段宿白”這個身份打掩護,還是其他什麽原因,姚漸雪在王離麵前忽而不知說些什麽,她心中頓時緊張起來,生怕王離識破了自己的身份。


    “多謝公主。”


    王離見她雖然帶著麵紗,但身材高挑,美目顧盼間自有一股風韻,肩上的黃襦繡著彩鳳,顯然,這人就是長公主。


    見王離沒什麽讓她應付不來的舉措,姚漸雪舒了口氣,王離喝了口水,誠摯道:“今日多謝長公主救命之恩,要不是長公主救我,恐怕王離今夜就要死於此難了。”


    姚漸雪看著自己給王離的頭紮得腫成老大一塊,輕笑道:“王公子方才治好了我的病,不必多謝,說來我還得謝你呢。”


    聽著長公主酥軟的聲音,王離十分好奇,這麵紗之後是何等的容顏,二人沉默著,不知說些什麽。


    “我……我聽仙流先生說,王公子曾經在臨江樓上連作了兩闋詞,我也讀過,那首‘夢後樓台高鎖’寫得極好,不知王公子是作予心上人的嗎?”


    姚漸雪想打破這尷尬的氣氛,但說出口後又覺得越發尷尬了,她一個女子怎麽能問這種事情,完啦,他不會覺得自己不知點檢,行止孟浪吧?


    姚漸雪心思正糾結著,王離好奇這公主為何好奇這事,照著前世說話的模子,含糊道:“公主過譽了,隻是寫給一個朋友的,她裝作不知道,還以為我也不知,其實我什麽都清楚,不過也沒關係,備胎嘛,習慣就好了。”


    “啊!”


    姚漸雪輕呼一聲,雖聽不懂“備胎”是什麽意思,但她聽王離的話,以為在暗指自己,心道:“他知道我的身份了!他意思是,那是寫給我的嗎?”


    姚漸雪麵紗之後的小臉羞得通紅,她看了王離一眼,呢喃燕語了一句記得喝茶,就羞得跑回西閣,坐在床邊,床頭的燭光照著姚漸雪宛若春波的眼神,溫麗動人。


    “公主,你回來了,他喝茶了嗎?”


    晴兒看姚漸雪回來後幹坐在床頭,便隨口問了一句,見公主不回應自己,她抬頭又問道,“公主?公主你怎麽了?”


    “啊!”


    姚漸雪從旖旎中回過神來,眼神之中仍見羞澀,晴兒疑惑道:“他不會是欺負公主了吧?”


    “哪有。”姚漸雪低著頭,將麵紗摘了開來,又想到王離睡在自己的床鋪上,她心中泛起漣漪,羞得將頭埋在被子裏,輕聲道,“晴兒,藥熬得怎麽樣了?”


    “快好了。”


    東閣裏的王離有些莫名其妙,這公主怎麽和宮女一樣,看起來有些不靠譜啊。


    將杯中的茶水飲盡,王離感受到背後的陣陣劇痛,不由咋舌,心道這蘇衡真狠呐,連暗中殺人這等事都做得出來,他現在可是太常生,在京城被人殺害,這蘇衡真是膽大。


    等他傷好了,自然有他的好過!


    王離捏了捏左手小指,這神門引老是不見有用,看來自己要好好琢磨琢磨了,不然下回遇到危險,可不一定像今天這麽幸運了。


    這時晴兒端著一碗藥進來,放在王離床頭,道:“這是剛熬的藥,你快喝了哦!”


    “多謝晴兒姑娘?”


    “你叫我什麽?”晴兒驚呼道,“你,你認出我來了?”


    王離心下不解,不是你自己說你叫晴兒的嗎?晴兒放下藥,連忙跑回公主那屋裏去了,這回都沒想到要提醒王離吃藥。


    王離搖了搖頭,端起藥正打算喝,突然想起,似乎,貌似,段宿白的婢女也叫晴兒?


    這……


    晴兒跑回屋裏,衝著姚漸雪道:“公主,王公子他,他好像認出我們來了。”


    姚漸雪拿著那張寫著《臨江仙》的箋紙,又細細讀了一遍,讀一會便癡上一分,見晴兒慌張地模樣,她羞澀道:“你藥端給他……王公子了麽?”


    “公主,這可怎麽辦啊,王公子他知道了!這……”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怎麽比我還害怕,你去把那塊母後送來的雲錦綃拿來。”


    搞不懂為何公主又不怕身份暴露,晴兒將那塊手帕找來遞給姚漸雪,卻見姚漸雪又要針線和撐子,晴兒疑惑道:“公主,你要繡手帕?”


    姚漸雪嘴角微微上揚,將手帕用撐子定好,拿起針線,歡快道:“秘密。”


    是夜,天英殿西閣裏姚漸雪繡著手帕,一夜未眠。燈帳佳人,纖手素布,風寒未愈、沒有怎麽做過針線活的姚漸雪,為了繡一塊巴掌大的手帕,不知戳了手指幾回,更不知多少次幾乎暈倒過去,到天色曈曈,才繡得了一方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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